狀如清水聽簫聲
——譚明詩論

王文平

走近《烏江的太陽和雨》，走進涪陵；感受光芒與蝶》的旋舞，解讀譚明；走進一顆清澈如洗的心靈，聆聽一腔透入肺腑的簫聲。譚明——這位土生土長的烏江作家，總是彈奏起生活中的畫意詩情，這位自覺于詩性存在的詩人，總是放歌于生活的清澈與真純。他的生，為詩歌，他的情，為深情摯愛的故土山水——為長江，為烏江，為重慶，為涪陵。

折射人生思考和經(jīng)驗的藝術升華，狀如清水透徹晶瑩

有人認為在媚俗的年代，物質消費欲望左右人們的觀念，只有心臟跳動而沒有心靈，渺小、瑣碎、卑賤成為人們的常態(tài)。關注切身利益，陰暗、浮躁、骯臟籠罩人的精神世界，“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財富的積累固然必不可少，但精神和超然和人文觀念都關乎著人類的命運”[1]。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秉承的作家、詩人，不懼力量的微薄，不懼呼聲的孱弱，渴求擔負凈化精神的重負，這是多么爛漫的情懷和超然的境界。譚明用一顆純情，純凈，晶瑩的詩心，用有意為之的純情，純凈，晶瑩的詩歌品質，純化精神，鍛造品格。

《三月的清晨》中“三月的清晨，天空嫩得出水/村莊掛滿晶瑩的露滴。我醒于夢中的青草/我睜開眼便發(fā)覺花朵在誕生”[2]，如此的清澈，純凈，美好，足以蕩滌凈化靈魂精神；《母親與蓮》蓮花盛開/母親站在池塘邊微笑/我用蓮的清香丈量純潔/寸寸時光/一瓣一瓣地打開”，如此的優(yōu)雅，高潔，從容，足以抵抗偏狹惡俗和丑陋；梅花的消息》、《光芒與蝶》等都體現(xiàn)對生活的熱愛，用景物勾勒刻畫借以高尚情操，純美自然，珍貴人文。

“詩歌是詩人心靈深處的情感書寫與人生經(jīng)驗的形象表達，它的發(fā)生與表現(xiàn)以及影響，不僅僅反映在文學的審美層面或藝術的功用上?！薄霸姼铓v史的書寫注重社會歷史、思想文化、心靈詩學的關照，是情理之中的?！盵3]譚明的兩部詩集《烏江的太陽和雨》[4]、《光芒與蝶》[5]寫長江，寫烏江，寫重慶，寫涪陵，寫白濤；寫關漢卿、馬致遠、李清照、辛棄疾；寫白鶴梁、將軍頭；寫歌樂山、渣滓洞、紅巖村；寫我和我的祖國，寫飄逸的歲月；寫爸爸的白發(fā)，寫風花雪月，曖昧的感情；寫花開花落，風情美景；寫親情友愛，母愛無疆。譚明展示的是一代人的經(jīng)歷，一個時代的變遷，是心靈的歷史，社會的發(fā)展的心靈藝術折光。

詩人主觀感情，個體經(jīng)驗，“意味著對世界事物秩序和質地的理解。”“所傳承傳遞的不是集體記憶和文化想象，而是個性的當下經(jīng)驗”[6]。長詩《光芒與蝶》側重主觀抒情，又是客觀現(xiàn)實在藝術中的爛漫花開。在詩人的眼中，薄如蟬翼的蝴蝶，在光芒中誕生展開?！叭澜绲某岚蛞黄痤潉印?，“每朵花都是新的愛人”[7]。人們可以感受到譚明對生活，對人生，對社會詩意的感悟，強烈的愛和豐滿充沛的激情。蝴蝶舞蹈，嫵媚，尖叫，低泣，是操著北方口音的長恨歌，是粵語的紅樓夢，是典故成語，是豐姿綽約、衣袂拂過夢境的小妹，是裝飾了眼睛、愛情、青春、前程的詩歌和詩歌中的祖國。翩然翻飛的蝴蝶，成為一個記憶，或是瞬時體悟，更是一種感情的載喻，成為一個民族和歷史文化符號。世界有多少種美好的事物，蝴蝶就有多少種美好的象征，心靈中有多少個美好的冀求，蝴蝶就有多少重理想爛漫美妙境界的存在。

譚明的詩，讓人心生感動。詩人用綿薄卻堅韌的力量，真誠而充沛的激情，難能可貴的真誠，用以抵抗生活中的種種黑暗、無聊、愚蠢、邪惡。在詩性的光芒照射下，一切骯臟污穢齷齪都逃亡消匿。

歌聲汲取著詩性的滋養(yǎng)，沐浴著詩性的光華

所謂詩性，首先要求詩歌外在的形式上是詩，其次內在內容上要求詩歌的神韻，能夠喚起人們對真善美的向往體悟和純潔優(yōu)雅的詩意感受。譚明自覺于精神詩人。這使得他的詩意的追求有著不凡的定位與起點。詩人坦言，詩歌給予他寧靜和尊嚴。“詩歌導致崇高，文字鑄成信仰。”[8]追求真善美，就會得到藍天、白云、紅花、鳥鳴，更會得到靈魂的鉆石。譚明沐浴在詩歌的光輝里，陶醉在詩神的懷抱里，徜徉在詩意的天地中，隨意放達，情意懇摯，格調高遠。

“我在烏江岸邊，曬我父親的太陽/父親在我身上，紅著/暖著?！盵9]父親，太陽，紅著，暖著，溫暖得讓人流淚。

“我想回到你的激流中/回到你/夾岸桐花的淡紫里/山鷓鴣的叫聲，依然充滿雨水/我特別懷念你的一條支流/它芙蓉色的江水/與我的憂郁有關/”，“我想回到你的巖石中/在最向陽的一面”。烏江，灘頭，風情，美景，樸質本真絢麗燦爛的讓人陶醉。

“從左岸到右岸，從右岸到左岸/從上游到下游/從下游到大海，烏江渡口呵/我始終活在你的舵里/我始終是你水的骨骼和泥沙的微笑”[10]。左岸，右岸，上游，下游，烏江渡口，詩人是你的骨中骨，肉中肉，真誠的讓人心碎。

詩歌的特質是抒情?！霸娙丝梢允阋患褐?，但這一己之情必須是向上的，健康的。這一己之情必須包含時代之心，大眾之意?！薄霸娙硕紤撛谑闱榈恼恍灾胸S富自己，升華自己?！盵11]

譚明踐行著自己詩歌的準則。

“詩性生存是人的心靈與天地自然相契合的審美人生，詩性生存既體現(xiàn)在人的生命與天地自然的契合與溝通上,也體現(xiàn)在人的心靈的安頓與超越上?！盵12]用詩歌探索人生，求取人生的價值。將人生經(jīng)驗和智慧藝術化。雖然是疑問，答案卻是人生常態(tài)深刻的充滿悖論的辯證。

“多少朵花被鎖在香中/多少只鳥/被飛翔誤了/多少涌浪擊痛了自己/多少果子/被蟲做了主人/多少烏云變成白云/多少淚水/不敵一滴露水/多少雷自個炸了懷抱/多少等待/只是一種姿勢”[13]譚明的詩歌體現(xiàn)出詩性的智慧（poetic wisdom）。這些似乎是“眼見而不得，像水中月、鏡中花；有時縹緲而朦朧，似天外云舒、雨后嵐煙；有時悠然而玄遠，如林間松韻、暮鼓晨鐘。這種智慧，對于追求功利的人生來講，通常顯得空洞而無用；但對于燕處淡泊的人生而言，似乎又是無用之用、方為大用了”[14]。這恰恰契合著康德的審美藝術判斷：無目的的崇高的合目的性，無利害關系的純粹自由快感，無概念的普遍有效性[15]。正是文學藝術最本質的追求與高尚的詩性存在。

在斑斕多姿的詩歌流派中，詩人確認自己的根基源頭為現(xiàn)實主義

縱觀中外文學發(fā)展史，從創(chuàng)作源頭到21世紀，無論從作家思想體認還是作為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實踐，現(xiàn)實主義都是勢頭強勁、成果卓然的文學存在。從譚明兩部詩集創(chuàng)作而言，詩人是用散點點射構筑詩作。仔細篩選，確有一些詩作是現(xiàn)實成分突出的創(chuàng)作。譚明為自己20歲生日所作的《秋水》以及《打雷的時候最好不要打電話》、《爸爸的白發(fā)》、《女共產(chǎn)黨員》、《烏江少年》、《山村女教師》等含有濃烈的現(xiàn)實成分。

《秋水》是1979年9月所作。在左傾路線干擾下，不正常的政治生活，父輩遭受苦難，株連孩子的命運。偃蹇困頓的生活在詩人童年少年青年時期心理、心靈、精神、身體留下了痛苦的印痕?！肚锼繁憩F(xiàn)“草色煙光殘照里，無人誰會憑欄意”的孤寂落寞。

受父親株連，詩人早早品嘗到生活的苦澀。“‘文化大革命’/ 颶風初起，”“避武斗，我與雙親分離，飄泊在親戚家，流浪在山鄉(xiāng)里。那怕身上/只剩一套/破舊的單衣，”小小年紀，卻“空著肚子，喘著粗氣，攀登在/回家五里路上/最后一級石梯……”，拾柴撿糞，“攀援在懸崖絕壁”，“徘徊在墳坡草地……”。

作為鋪路石的一代，作為繼往開來的一代，最為珍貴的是：譚明沒有因為生活的風雨打濕了羽毛而消逝掉向往春天浪漫的歌唱，沒有因為苦難和辛酸而砥礪掉進取的斗志和朝陽燦燦般的詩情。盡歷風雨，沒有一幅秋風秋雨的樣子，經(jīng)歷坎坷，反而飽蘊著人生的豐富和閱歷，繁華在詩章詩意的創(chuàng)造里。

《打雷的時候最好不要打電話》近似白話卻饒有情趣。打雷的時候打電話，聲音會與雷聲混同，會畸形傳播。接電話的人，會把呼叫聽成雷聲，“接電話的人，還以為/你回到了抗日戰(zhàn)爭時期，誤入了/西瓜地，踩響了炸鬼子的地雷。要是那樣/你就死在自己人手里了，你就/死得比狗毛還輕。”所以，雷聲響起之前，雷聲平息之后，“你即使在電話中/做獅子吼、餓虎咆哮、野狼長嗥/也無損于當日的氣象。這樣/晴朗的天空，照舊晴朗。窗外的太陽/會紅得像你圓胖的老婆，初嫁時的面龐”。[16]這首詩，體現(xiàn)睿智聰穎頭腦對生活本真體悟可以博得讀者粲然笑容。

兼收并蓄、博大包容的胸襟氣度

“巴、蜀、廣漢本南夷，秦并以為郡。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疏食、果食之饒?！薄懊袷车爵~，亡兇年憂，俗不愁苦，而輕易淫泆，柔弱褊阸?！盵17]古人從地域評判人生，評判創(chuàng)作。在川東，在重慶，在古人界定的地域里，在譚明詩歌中，顯得偏頗不確。山高溝深，不能阻遏詩人才華生長；地偏西南，沒有地域遙遠生成短視狹隘。生活經(jīng)歷曲折造就詩人闊達心胸，盡歷滄桑而懷有陽光燦爛詩意的真情。譚明用真誠、善良、寬厚、慷慨面對人生，擁抱藝術，不得不佩服譚明的胸襟和氣度，不得不驚嘆譚明的毅力和執(zhí)著！

在更多的創(chuàng)作中，詩人在現(xiàn)代主義的道路上走的很遠。詩人謂之曰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實質上海納百川，廣泛吸收現(xiàn)代主義多種表現(xiàn)手法，應用到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實踐中去。他的詩有朦朧詩人回答、鑰匙的象征，隱喻；有西部詩歌的江岸，灘頭；有新生的的熱情狂放；有開放的自由體詩歌的議論和抒情。

作為自覺的創(chuàng)作，他準確的把握到詩歌作為文體的精粹，詩的特點就是凝練、集中、爆發(fā)。仰賴于靈感——構思中的閃電，潛意識積累的智慧經(jīng)驗的爆發(fā)。[18]詩人注重詩歌構成要件——個性化的語言的使用。期冀自己的語言超越平庸，不同凡響，創(chuàng)造或婉約、或粗獷，或纖細的奇特而新異的意象。[19]由于譚明的勤奮，智慧，在漫長的30多年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收獲豐碩。先后在《詩刊》、《星星詩刊》、《詩歌月刊》、《紅巖》、《青年詩人》、《工人日報》、《重慶日報》等報刊雜志發(fā)表詩歌、組詩數(shù)百首之多。獲得全國、重慶市、涪陵區(qū)多種獎項。成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成為地區(qū)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譚明的創(chuàng)作、譚明的道路啟示人們：人品決定詩品，詩品決定成功。

雖然，我們應該要求譚明的詩歌像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一樣警世醒世，給人希望和理想；雖然，我們渴望譚明的詩歌能夠如一滴水映射太陽光輝一樣折光式的反映多彩的人生。然而，譚明孜孜矻矻，奮然前行的堅實步履，昭示了一切。

譚明崇尚詩歌像玉一樣不含雜質或少含雜質。詩人認為純粹的詩是爐火純青的詩，是圣潔的詩。它的內蘊和面貌都將是高尚而不污漬和卑劣。不管是觀念和技藝，詩都應當干干凈凈[20]。譚明踐行著自己的創(chuàng)作準則。譚明實現(xiàn)著自己的創(chuàng)作準則。

由此，感悟譚明心靈和他的詩歌，一如清澈的簫聲，綿延繾綣，如歌如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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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譚明.烏江渡口[A].烏江的太陽和雨[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15.

[12]仲浩群.詩性生存追求者[J].名作欣賞，2008，（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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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張玉能.西方文論思潮[M].武漢：武漢出版社，1999.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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