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大學圖書館略論

范晶

（上海大學圖書館，上海200444）

中世紀大學圖書館略論

范晶

（上海大學圖書館，上海200444）

文章主要簡述了中世紀大學圖書館與修道院圖書館和大教堂圖書館在藏書、服務等職能方面的分野，進而揭示了中世紀時期大學圖書館擁有的鮮明的服務意識，這一點成為大學圖書館的重要宗旨。

中世紀大學圖書館圖書館歷史

在大學圖書館興起之前，中世紀主要的圖書館類型是修道院圖書館和大教堂圖書館，兩者都服務于宗教。從12世紀開始，西歐在政治、思想、宗教以及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顯現(xiàn)了新的重要的發(fā)展趨向，文化展示出勃勃生機，一股求知熱潮席卷了西歐。各地區(qū)游學的人數(shù)顯著增多，在一些重要的學術中心聚集了大批來自歐洲各地的求學者和著名學者。學生和教師出于自身的需要，為了保護自身的利益，組織成若干群體，這便是早期大學的雛形，是由學生和教師團體組成的聯(lián)合組織。以較早建立的巴黎大學為例，1179年，巴黎的各學校制定了規(guī)章規(guī)定教師應具備的條件，并建立了有關校長、教師和學生的一整套正規(guī)組織及授課和考試的制度，1200年，法國國王的特許正式確立了巴黎大學的地位。

然而，圖書館并不是在大學成立之初即建立的，在相當一段時間內(nèi)，大學并沒有正式的圖書館。為了獲取學習資料，學生除了抄寫課堂筆記外，還常常從書商手中購買和租借圖書。因此，學生手中會有一定量的藏書，這些書籍有時由吃住在一起的學生共同擁有和使用，這就是早期學生圖書館的雛形。隨著教學活動的展開，學校圖書館的出現(xiàn)成為必然，因為“教授需要文本，方能授課，工具書與注疏作品也必不可免。中世紀教育中，研讀既有權威作品的詮解與評注，至為重要，且在每個學習領域皆然。如此，則必須在手邊備妥相關書籍以方便參閱，而大學也必須設立圖書館供人查詢”①。

目前所知的關于巴黎大學圖書館的最早的確切資料是羅伯特·德·索邦（Robert de Sorbonne）于1257年左右的一項捐贈，他在巴黎大學建立了索邦學院，同時還捐獻了他私人的藏書。此后，德國、意大利、英國、西班牙等國的許多學者也捐款、贈書②，加之許多作家把自己作品的原稿交給這個學院的圖書館保存，這種做法后來變成了慣例。索邦學院圖書館成為巴黎大學最重要的圖書館③。

現(xiàn)存的資料保留了對索邦圖書館的一些描述，借此我們多少能夠了解一些中世紀大學圖書館的形態(tài)和其它情況。這座圖書館的房間為窄長形，寬12英尺，長40英尺，每邊各有19個小窗，用以通風采光，室內(nèi)有28張書桌。比較珍貴的書用鏈條鎖在書架上，鏈條很長，可以把書拉到桌子上閱讀。每一個書桌牽有十幾本到幾十本書不等?！案鶕?jù)一份1289年的館藏目錄，其藏書已超過了1000冊”④。在中世紀的手抄本年代，這已經(jīng)是一個較大的數(shù)目了。一般來說，大學圖書館的藏書主要得自捐贈，捐贈者一般都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諸如國王、貴族、主教，另外，還有書商、離校的學生、前任的教職員工等⑤。藏書按大類編排，類別包括語法、修辭、邏輯三個初級學科和算術、幾何、音樂、天文四個高級學科及神學、醫(yī)學和法律。自十四世紀開始，巴黎大學的其它學院也陸續(xù)建立了自己的圖書館⑥。

牛津大學于1214年得到教皇認可，成為正規(guī)大學。1253年，林肯大主教羅伯特·格羅塞斯特（Robert Grosseteste，約公元1168—1259年）將一座小圖書館捐贈給了牛津的格雷弗爾學院（Greyfriars），這是關于牛津大學圖書館最早的記載之一⑦，牛津大學多數(shù)學院的圖書館一直到14世紀或稍后才建立的。新學院建于1380年，其圖書館也在同年設立。此后，大多數(shù)的學院都與自己的圖書館同時創(chuàng)立。

在歐洲的其余地區(qū)，在1500年以前共有75所大學。總的來講，這些大學的組織形式都是以巴黎大學和牛津大學為模式建立的，圖書館類型也大體相同。

中世紀大學圖書館的藏書當然各有差別，不盡相同，不過也有一些共同的特點。首先，藏書大部分是拉丁文。上文提到的索邦學院圖書館那份1289年的館藏目錄上，約1000冊書里，只有4本是法文書，其余全是拉丁文。到了14、15世紀，地方語言的文字作品得到較大的發(fā)展⑧，圖書館中這類藏書也有所增多。除此之外，大學圖書館還可能收有少量的希臘文圖書，這些希臘文本來自拜占庭帝國或者阿拉伯國家。在圖書館的藏書中，絕大部分是宗教文獻，包括《圣經(jīng)》，神學譯注，圣者傳記，禮拜用書和宗教教規(guī)等。這是由西歐中世紀的特殊性所決定。中世紀是個信仰時代，它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生活各方面都深深植根于宗教土壤中。因此，宗教文獻占了圖書館藏書的絕大部分并不奇怪。除了宗教文獻外，大學圖書館還收藏有一些古典著作與中世紀作家的著作，包括部分歷史著作和用方言寫作的文學作品⑨。這部分作品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增長，例如譯自阿拉伯文和希臘文的哲學、數(shù)學、醫(yī)學和天文學圖書。自12世紀開始，西方掀起了一個較大的翻譯運動，歐幾里得的數(shù)學，托勒密的天文學，希波克拉底和蓋倫的醫(yī)學，亞里士多德的物理學、邏輯學和倫理學等，通過翻譯工作者的勞動，重新為西歐所了解。此外，還有阿拉伯作家的著作⑩，例如阿維森納的醫(yī)學著作，他的醫(yī)學百科全書《醫(yī)典》（Canon）可能是西方國家醫(yī)師們最重要的參考書。正是這些著作，形成了中世紀13—15世紀學術繁盛的局面，并迎來文藝復興的盛況。除了科學和哲學方面的著作外，大學圖書館還收藏有以《查士丁尼法典》為基礎的民法以及邏輯學和文法方面的標準教科書。法學家與法律事務人員是12世紀開始興起的市民階層中非常重要的一支力量，他們對中世紀政體產(chǎn)生了重大的影響，可以說，他們直接影響了西歐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學是培養(yǎng)法律人才的場所，這方面的書籍必然是大學圖書館藏書中重要的一部分。

總的來說，在印刷術使用之前，大學圖書館的藏書量并沒有十分大的變化，盡管有發(fā)展，但并不迅速。如索邦圖書館1338年編成的另一館藏目錄顯示，到1338年為止，圖書館收入了1700種圖書，與1289年的1000冊相比，雖然增加了近一倍，但終究算不上較快的發(fā)展。在手抄本的時代，書籍是較為珍貴的物品，尤其是在紙張普遍使用之前。正因如此，中世紀圖書館的使用規(guī)則和某些制度在今天看來頗為嚴厲，例如上文提到過的，圖書館中的很多圖書都用鏈條鎖住。圖書外借則采用借閱登記，外借的圖書數(shù)目和期限因各校具體情況而異，有的期限為一個月，有的則長達一年。另外，某些珍貴書籍的外借必須交付與圖書價值相等的押金。據(jù)記載，有一家大學圖書館甚至將少數(shù)珍貴書籍用三道鎖鎖住，鑰匙分由三位職員保管，所以只有三人同時在場才能查看此類書。索邦學院圖書館規(guī)定：學生讀書后敞開書頁放置要罰款。安吉斯大學則于1431年規(guī)定，借書超過30日者要處以罰款輥輯訛。

圖書館在其發(fā)展過程中，也在不斷地探索并改變其形制，如索邦圖書館在13世紀末分成兩個部分：“大館”設在學院的第二層樓上，在大館里，書架上的330卷書供日常自由閱讀之用（1321年的條例規(guī)定其中必須包括每一門類中的最優(yōu)秀書籍，以便人人都能閱讀）?！靶○^”由復本和其它種類的藏書構成（約1100冊），其中很多圖書都用鏈條鎖起來，起初其出借只限于“會員”，后來逐漸擴大到廣大的大學師生輥輰訛。這表明，圖書館在其發(fā)展過程中，不斷調(diào)整自身以便更好地行使職能。到1481年，建造一座新型圖書館被提上了日程，該館形狀如同一座巨大的畫廊，光線透過38扇窗戶把大廳照得通亮。這也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圖書館的發(fā)展軌跡，從某種程度上折射出大學圖書館的整體發(fā)展歷程。由現(xiàn)存資料可知，自14世紀后期開始，圖書館已經(jīng)成了大學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許多學院在創(chuàng)立之時，就把圖書館納入了規(guī)劃之中。

作為大學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圖書館發(fā)揮了自身重要的職能。大學圖書館與修道院和大教堂圖書館最重要的差別在于，它重在利用圖書，而非專注于保存圖書。有許多材料說明，早期學院圖書館的圖書使用很頻繁，有的圖書被破壞得很厲害，需要經(jīng)常修補，乃至重新補充。從這個意義上說，中世紀大學圖書館是為培養(yǎng)和造就數(shù)以千計的學生服務的，可稱之為最早的現(xiàn)代圖書館。大部分學生畢業(yè)之后不是隱退在修道院中畢生研究神學，而是致力于民法、教規(guī)、醫(yī)學和哲學的研究，他們走向這個正在經(jīng)歷著深遠變化的廣闊世界，投入生活的洪流中，他們推動了這個社會朝著特定的方向前進，他們改變著這個時代并為時代所塑成?？梢赃@么說，修道院在長達一千年的時間里保存了知識，在一個蠻荒的時期中守護并傳遞了智慧的火種；而大學圖書館是開始使用知識，廣播知識，并使之發(fā)揮作用，它促成了中世紀的結束，為近代文明曙光的到來開辟了道路。

注釋：

①［法］費夫賀，馬爾坦著.李鴻志譯.印刷書的誕生.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11.（本文所引用的資料來自書中“手抄本”這一章，寫于正文前，由托馬所著.）

②例如索邦本人于1274年的遺贈（70件手稿）。

③19世紀初，巴黎大學的總圖書館就是以索邦圖書館為基礎建立起來的。

④［美］M.H.哈里斯著.吳晞，靳萍譯.西方圖書館史.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9：115.

⑤向?qū)W校圖書館捐書的例子很多，例如1350年，威廉·貝特曼主教贈書80冊給劍橋的三一學院。

⑥其中包括1391年建成的醫(yī)學院圖書館。

⑦當時圣·瑪麗教堂也有一個小圖書館供學者使用。

⑧這一時期的創(chuàng)作者常常依附于某位贊助人，為他創(chuàng)作地方語言文學作品，或者應要求將拉丁文著作譯成地方語言。如查理五世便曾經(jīng)獎賞過數(shù)位譯者，當他要求官員研讀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學》、《經(jīng)濟學》與《倫理學》時，便命人翻譯這些著作。而在城市、宮廷、酒店等處，本國語言著作為各階層所喜愛，同時也被大學和一些大圖書館收藏。

⑨例如比德所著的《英吉利教會史》，英雄史詩《羅蘭之歌》，隱喻體詩歌《玫瑰傳奇》等。

⑩諸如阿爾——卡里茲米的包括代數(shù)在內(nèi)的算術著作；阿拉伯天文學，植物學，農(nóng)學方面的著作；還有哲學方面，阿爾·法拉比與阿維森納的哲學著作和思想對西方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

?［美］M.H.哈里斯著.吳晞，靳萍譯.西方圖書館史.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9：115.

?［法］弗雷德里克·巴比耶著.劉陽等譯.書籍的歷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62.

［1］［美］M.H.哈里斯著.吳晞，靳萍譯.西方圖書館史.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9.

［2］［法］弗雷德里克·巴比耶著.劉陽等譯.書籍的歷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3］楊威理.西方圖書館史.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

［4］［法］費夫賀，馬爾坦著.李鴻志譯.印刷書的誕生.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5］［法］雅克·勒戈夫著.張弘譯.中世紀的知識分子.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6］［日］小野泰博著.闞法箴，陳秉才譯.王善校.圖書和圖書館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

［7］宋文紅.中世紀大學教材的發(fā)展及其特征.現(xiàn)代大學教育，2007，（2）：67.

［8］程德林.論西歐中世紀后期的知識氛圍.首都師范大學學報，2001，（3）：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