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語四君子——茶與梅蘭竹菊

肖京子 徐仲溪

（湖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茶學(xué)系·長沙·410128）

茶，乃中華民族的舉國之飲。發(fā)于神農(nóng)，聞于魯周公，興于唐朝，盛于宋代。中國茶文化糅合了中國儒、道、佛諸派思想，獨成一體，是中國文化中的一朵奇葩，芬芳而甘醇。梅蘭竹菊，占盡春夏秋冬，成為人格襟袍的象征和隱喻。大凡生命和藝術(shù)的“境界”，都是將有限的內(nèi)在的精神品性，升華為永恒無限之美[1]。

1 綠茶的清雅澄透寓翠竹的虛心有節(jié)

1．1 綠茶與翠竹的特點

綠茶，俗稱不發(fā)酵茶，較多的保留了鮮葉內(nèi)的天然物質(zhì)。以適宜的茶樹新梢為原料，經(jīng)殺青、揉捻、干燥等工藝加工而成，其干茶色澤和沖泡后的茶湯、葉底以綠色為主調(diào)，從而形成了“清湯綠葉，滋味收斂性強”的特點。

竹，多年生禾本科長綠植物，莖有多節(jié)，中間為空，質(zhì)地堅硬，種類很多。它是一種堅忍強勁的植物，擁有秀美瀟灑的風姿，一生中僅開一次花。翠竹中的“翠”一字道出竹的特點，顏色翠綠而欲滴，象征著生機勃勃，氣節(jié)與虛心。

1．2 綠茶與翠竹的特點升華

綠茶是我國歷史最悠久、產(chǎn)量最大的茶類，在國人心目中占據(jù)著重要的地位。古往今來，眾多文人墨客都為之傾倒，留下了許多抒發(fā)贊美綠茶的詩篇。當代著名女作家張抗抗在《說綠茶》中寫道：“綠茶之妙，妙在清淡。綠茶在我，是一種淡泊，一種嫻靜，一種清爽，一種平和”[3]。事實上，綠茶給人以淡泊名利、平和心境的情懷與綠茶的本性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綠茶以其葉色綠、湯色清、滋味爽、香氣雅、回味妙成為文人藝術(shù)家筆下畫中傾吐閑適優(yōu)雅生活的精神寄托。

中國是竹子的故鄉(xiāng)，提及對中國文化影響最深遠的植物資源中，非竹莫屬。英國學(xué)者李約瑟說得好，東亞文明乃是“竹子文明”。竹，它彰顯氣節(jié)，雖不粗壯，但卻正直，堅韌挺拔；不懼嚴寒酷暑，萬古長青。北宋詩人蘇東坡有言：“無竹令人俗”，由此可見，竹在歷代文人詩人心中有著虛心文雅的特征，高風亮節(jié)的品格。詩人們流連于竹林，寄情于詠竹，表達出希望得一隅而脫離塵俗的心境。

1．3 綠茶與翠竹的情感聯(lián)姻

綠茶的清雅澄透是清心滌塵，靜心養(yǎng)性的代名詞。而翠竹的虛心有節(jié)又為中華民族特有性格代表之一，兩者互通。唐代著名詩人、文學(xué)家柳宗元在《竹間自采茶》道出：“芳叢翳湘竹，零露凝清華。復(fù)此雪山客，晨朝掇靈芽”。茶于竹間生長，竹予茶葉清華。詩人在竹林間洗滌塵慮引發(fā)真照，通過自制茶飲除卻昏沉之思回歸本心。還有一位唐代大詩人劉禹錫的《西山若蘭試茶歌》感嘆道“山僧后檐茶數(shù)叢，春來映竹抽新茸。陽崖陰嶺各殊氣，未若竹下霉苔地?！痹娙嗣鑼懙拇禾靵淼搅?，茶樹伴隨幽幽翠竹慢慢冒出新芽，多美的境界。山南山北氣候個不一樣，且都沒有竹下霉苔地茶葉好，竹與茶如此配合，相得益彰。由此可見，綠茶與翠竹在詩人心目中的地位，綠茶讓人們品味恬靜閑適的生活情懷，翠竹讓人們感受出塵脫俗的生活方式?，F(xiàn)今著名的竹葉青茶就是將綠茶與翠竹完美結(jié)合，締造出“平常心，竹葉青”這一經(jīng)典，為我國在世界茶葉舞臺贏得贊譽。

2 青茶的馥郁綿長寓蘭花的幽雅空靈

2．1 青茶與蘭花的特點

青茶，又名烏龍茶，制作程序有晾青、搖青、殺青、包揉、揉捻、烘焙。綜合了綠茶和紅茶的制法，其品質(zhì)介于綠茶和紅茶之間，品嘗后齒頰留香，回味甘醇鮮爽。既有紅茶的甜潤濃醇味，又有綠茶的芬香甘爽味，葉底有“綠葉紅鑲邊”的美譽。

蘭花，屬蘭科，是單子葉植物，為多年生草本。蘭花是中國傳統(tǒng)名花，是一種以香著稱的花卉。蘭花以它特有的葉、花、香獨具四清(氣清、色清、神清、韻清)，給人以極高潔、清雅的優(yōu)美形象。

2．2 青茶與蘭花的特點升華

我國茶文化在宋代得到空前的發(fā)展，民間各類茶事活動興起，文人們留下了許多喜愛茶、贊頌茶的詩篇。宋代大文豪蘇軾的《葉嘉傳》：“葉嘉，閩人也。風味恬淡，清白可愛”。文中描寫的正是福建的武夷茶，詩人用擬人的手法贊揚茶葉嘉美 ，品格高潔、脫俗。當代知名學(xué)者、散文家余秋雨《兩方茶語》：“中國喝茶的詩意是中國文化的產(chǎn)物，不管是綠茶嬌嫩的詩意，還是烏龍綿長的詩意都由來已久”[3]，烏龍茶在作家的眼中，其特殊香氣如花似果，在一片氤氳茶煙中飄散開去，是如此綿長悠遠，令人回味。

蘭花，最可稱道的是被我國兩位世界聞名的文化名人孔子和屈原所珍愛，被賦予鮮明而獨特的人格?？鬃印犊鬃蛹艺Z·在厄》：“芷蘭生于深林，不以無人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jié)”。蘭花，她風姿素雅，香清幽而深遠，獨自生活在這深林，抱著幽貞的志節(jié)。屈原如此摯愛蘭花，想象自己也化為蘭花，在《離騷》中又道“惟茲佩之貴兮，芬至今猶未麼”。詩人眼前的人間一片渾濁，唯有自詡為蘭，保持蘭花高潔情操，才能于蘭花間見著世間的清象。

2．3 青茶與蘭花的情感聯(lián)姻

烏龍茶以其清幽的“王者之香”——蘭花香迷倒眾生。清幽之香是一種若有似無，聞之神清氣爽，頓感舒適的芳香。在唐宋文人筆下茶香之清幽便有蘭花香的精髓——幽雅空靈。茶香中蘊含淡然的高貴，讓人感知的是一種曠達的心境，一種心神的清爽，一種趨于寧靜的美[3]。有著“為國為民，先憂后樂”雄心壯志的北宋政治家、文學(xué)家、軍事家范仲淹喜愛茶，喜愛斗茶，在《和章岷從事斗茶歌》中贊道：“溪邊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從古載。斗茶香兮輕醍醐，斗茶香兮薄蘭芷”。他夸贊茶的滋味比醍醐更鮮美，茶的芳香似蘭香卻又比單純的蘭花之香更為美妙。正是“疏香皓齒有余味，更覺鶴心通杳冥”[3]，烏龍茶的蘭香，清幽綿長，如同仙靈之氣，讓人心境無塵，予人以高雅貞潔的心性，不禁感嘆道：在這凡俗塵世間，自有一片天地與茶相伴。

3 紅茶的艷甜醇厚寓梅花的高潔傲岸

3．1 紅茶與梅花的特點

紅茶，以適宜制作本品的茶樹新芽葉為原料，經(jīng)萎調(diào)、揉捻(切)、發(fā)酵、干燥等工藝加工而成。因其干茶色澤和沖泡的茶湯以紅色為主調(diào)，形成了紅茶、紅湯、紅葉和香甜味醇的品質(zhì)特征。

梅花，是薔薇科李屬的落葉喬木梅所開的花，寒冬先葉開放，花瓣五片，有粉紅、白、紅等顏色。原產(chǎn)于中國，是孤傲的象征也是友情的象征。

3．2 紅茶與梅花的特點升華

英國是世界上飲紅茶最多的國家之一，而飲下午茶更是一種高雅的社交活動。祁門紅茶在英國曾是下午茶中的極品，人們在進下午茶點時，茶要點點潤飲；點心要細細品嘗；著裝要典雅入時，人們將飲用紅茶視為一種高貴身份的象征。18世紀以《訓(xùn)子家書》聞名的柴斯特頓勛爵(1694～1773)曾寫道：“盡管茶來自東方，它畢竟是紳士氣味的。而可可則是個痞子、懦夫，一頭粗野的猛獸?！边@里，自然表現(xiàn)出他對非洲的輕蔑，但也看得出茶在那時是代表中國文明的。在英國人們眼中紅茶是紳士的表現(xiàn)，是中國文明的象征[6]。

梅花，在古典詩人眼里是清客、清友。她有神仙風骨，凌霜傲雪。古往今來詠梅的詩詞歌賦或詠其風韻獨勝，或嘆其形神俱清，或贊其標格秀雅，或頌其節(jié)操凝重，大凡此類詩文都離不開頌揚梅花的靈魂品格——高潔傲岸[2]。流傳最廣最為著名的詠梅佳句當屬林逋的《山園小梅》中：“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以及南宋愛國詩人陸游的 《卜算子·詠梅》：“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梅花，她超凡脫俗，品格高雅，冒嚴寒，踏冰霜。她就是“林間隱君子”和“空谷俏佳人”的最美化身。

3．3 紅茶與梅花的情感聯(lián)姻

在我國歷史上，文化名人們飲茶視為靜心開悟的禪宗境界，把梅花喻為高貴雅致的象征。宋代詩人杜耒的一首名詩《寒夜》中有云：“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詩人總結(jié)出在寒冷的夜晚，招待友人是以茶相待還是以酒相待呢?若是靜看窗前月下的梅花，當屬喝茶好。在當時，酒可令人沉醉，令人糊涂，而茶卻讓人清醒，讓人明白，自然成為詩人們躲避凡俗傾吐內(nèi)心苦悶的工具。宋代詩人吳芾《梅花下飲茶又成二絕》中的兩句：“強拈茶碗對梅花，應(yīng)是花神多笑我”[3]，詩人盡管知道連梅花神都可能取笑自己，還是要以茶伴花，賞花飲茶。大概是詩人明白梅花與茶有著同樣的高尚人格，兩者相交相伴勝過美景無數(shù)。當紅茶的艷甜醇厚遇到梅花的冰清玉潔，詩人內(nèi)心的各種曠世孤懷，歲寒心事都將一一吐露。

4 黑茶的濃情底蘊寓菊花的冷艷清貞

4.1 黑茶與菊花的特點

黑茶，是我國特有的一類茶葉，其工藝獨特、外形條索肥壯、茶色黑潤、湯如琥珀、香味醇厚且質(zhì)高價廉，主要由緊壓茶(又名磚茶)與簍裝散茶兩部分組成。

菊花，多年生菊科草本植物 ，古代神話傳說中菊花被賦予了吉祥、長壽的含義。菊花因其在深秋不畏秋寒開放，歷來被視為孤標亮節(jié)、高雅傲霜的象征，代表著名士的斯文與友情，深受中國古代文人的喜愛。

4．2 黑茶與菊花的特點升華

《本草拾遺》書中說“諸藥為各病之藥，茶為萬病之藥……”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大量研究發(fā)現(xiàn)黑茶緊壓茶對高血脂癥、高膽固醇癥等都有很好的療效。黑茶成為調(diào)節(jié)都市人生活的一劑良藥，成為治療都市人緊張壓力的強行針。隨著我國經(jīng)濟的快速增長，物質(zhì)生活的提高，人們追求生活的腳步不再停留于食可飽腹、衣可蔽暖的時代。人們更加在意，更加享受有品質(zhì)的生活。現(xiàn)今黑茶就是返璞歸真，健康生活的代名詞。

菊花，她不在春風中竟艷，偏在秋霜中佇立。晉代詩人袁山松在《菊》中贊嘆她：“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條”。自古以來，詩人們就愛她既是恬退的隱士又是堅毅的受難者。道家歌頌消極隱遁的境界，墨家謳歌積極受難的壯烈，而儒家兼括二者，主張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種拿得起、放得下的儒家精神，最終成為中華民族的思想主流[2]。

4．3 黑茶與菊花的情感聯(lián)姻

黑茶的歷史遠不及綠茶、烏龍茶那么久遠，但她的自身“歷史”遠勝過其他茶類。黑茶特有的渥堆工序形成了黑茶這種厚重歷史感的特殊品質(zhì)，仿佛就是陶淵明詩中“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隱者生活的化身。湖南的茯磚茶，茶心茶身長滿金黃色小點——“金花”，是經(jīng)“發(fā)花”工藝促使金花菌在茯磚茶上生長發(fā)育而形成的子囊菌特有的繁殖器官——閉囊殼花[4]，此花猶若冷艷清貞的菊花綻開在飽經(jīng)風霜的黑茶身上，如同詩人們在愛菊的同時也愛陶潛的生活。清代大臣陶澍，湖南安化人士，自幼便與茶為伴，最大的愛好就是“試泉”與“煮茶”，他在《印心石屋試安化茶成詩四首》中：“茶品喜輕新，安茶獨嚴冷。古光郁深黑，入口殊生梗。有如汲黯戇，大似寬饒猛?！弊髡咭园不诓柚杵穼憺槿藶楣僦?，認為安化黑茶茶品之嚴冷“有如汲黯戇，大似寬饒猛”。作者又以“汲黯之戇”和“寬饒之猛”比喻安化黑茶茶品，揭示“因知君子交，味淡情斯永”的人生哲理[5]。黑茶讓人感知歷史的積淀；菊花讓人領(lǐng)略花骨的堅貞。一杯菊花黑茶，讓人體味純樸回歸自然，讓人們追求本性所向，領(lǐng)略著無限美好的生活。

5 結(jié)語

茶是中國人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飲品，千百年來人們種植她、觀賞她、吟詠她，已成為一種特有的文化現(xiàn)象。梅蘭竹菊的君子之性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有著重要的地位。茶與梅蘭竹菊有共同之處——清華其外，淡泊之中，不做媚世之態(tài)。這正是我國茶文化提倡的“廉、美、和、敬”的真實寫照。中國傳統(tǒng)文化源遠流長，茶文化作為我國文化歷史長河中的一朵燦爛的奇葩，向世界展現(xiàn)中國飲茶風俗。茶文化的傳播離不開我國各種傳統(tǒng)文化的支撐，深入發(fā)掘茶文化與他類文化之間的聯(lián)系，將有利于推動中國茶文化的發(fā)展。

1 陳水根.論梅蘭竹菊的人格美[J].江西社會科學(xué)，2000(8)：100，103.

2 桂 舟．中國古典詩人與梅蘭竹菊[J]．江蘇工業(yè)學(xué)院學(xué)報，2003(4)：37～39.

3 朱海燕．中國茶美學(xué)研究——唐宋茶美學(xué)思想與當代茶美學(xué)建設(shè)[D]．湖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08：19～22，43.

4 黃 浩等．茯磚茶中“金花菌”的研究進展[C]．中國黑茶產(chǎn)業(yè)發(fā)展高峰論壇論文集，186．

5 陳先樞，湯青峰．陶澍與安化黑茶[C]．中國黑茶產(chǎn)業(yè)發(fā)展高峰論壇論文集，274．

6 蕭乾．茶在英國·現(xiàn)代教師讀本——生活情趣卷[M]．廣西教育出版，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