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湖:靈動或者迷惘
2010-04-29 00:00:00劉喜良
散文詩 2010年7期
X漁船是尾風干的魚
船在湖上。家在船上。
沉默的人在水天蒼茫間，
這是大湖部落中的一條“連家船”。在漁家眼里，船裝著家，心裝著湖，漂泊的歲月，無根的生活。
此刻，云卷風來。誰的手在翻動這水天碧澈?吱嘎的槳葉，是飛在蒼茫間的船的翅膀，只有濕漉漉的漁歌，從竊竊私語的葦蕩溜來，驚起三兩只水鳥的喝彩；只有被湖風吹黑的烏篷，撩動碧帛，泊成湖汊里的中國畫，
漁船知道，漁家新村在不遠的岸上長高，像春天的竹筍，一節(jié)一層。漁家知道。暖風頻來，船將歸岸，風干為一尾魚，收藏在昨天的記憶中，那一頁船的木刻插圖。像結痂的往事。
漁家的根，扎在瘋長楊柳的岸。透過綠葉簾幕，常望大湖雁飛魚躍，潮漲潮落，躺在過去里的一群群日子像魚，咬得心上癢癢。
想湖的日子，船是一尾風干的魚。細品船上的家。格外地香。
X鸕鶿成為湖里觀賞的風景
在江南，看冬日洞庭鸕鶿，像黑色的石頭凝固在船舷。這個季節(jié)，是捕魚的時候，你卻不能像黑色的閃電掠過湖水。因為這方水。被帶電的捕魚船梳過多遍。
空蕩的湖，僅留下孤獨，讓鸕鶿蹲船守候。
無魚可逐，水不再是樂園。鸕鶿委屈成冬天的風景。夕陽的目光，干澀澀地看過來，看鸕鶿以怎樣的落寞風化心事。
這些沉默的石塊，曾經的靈動冷卻下來，偶爾向遠方擲去一聲嘶啞的嘆息。空蕩的湖面，聽不到回聲。
無魚可捕的冬天，孤寂將鸕鶿捏成一盤失色的風景。
X在灘涂撫摸湖皸裂的皮膚
很多的憂煩，總是與水有關。
大湖缺水，那些干裂的灘涂，布滿湖敞露的皮膚，像皺紋深刻。
是不是我們的湖真的老了?四水不濟。一湖煩愁，盡隨大江東去，八面來風。吹老我的心事。
從干裂的灘涂走過，冬日的陽光像針扎過來，我不知道。湖是以怎樣的方式消除疼痛?
少水季節(jié)，我們的湖竟是這樣的衣衫襤褸。
在灘涂。與湖深情對視。我們與湖的愛情，應當怎樣享受地久天長的澎湃與滋潤!
X網在風中睜開一千雙渴望的眼睛
休漁季節(jié)，大湖邊上有許多網失業(yè)。
成捆成捆的網。相互擁抱在岸邊。一步之遙，就是湖，那是它們展開想象的地方。
休漁令高大的身影，擋住網欲望燃燒的目光。無法企及水，網只能用牽手的方式相互安慰。一捆一捆彼此依靠的網。站在風中歌唱。
不止是一個春天，網等待張開懷抱的日子也許太長。它們在擁抱中醞釀一些溫暖的思想，比如在同伴構建的水立方里，和魚兒捉捉迷藏。
在成捆的網堆中佇立，我吃驚地發(fā)現，網有不止一千雙眼睛正在睜開，在春天。我從這些靈動的眼神里。讀到了網對另一個季節(jié)的渴望。
網睜開一千雙渴望的眼睛，我就會有一千種飛揚的猜想。
X卵石為什么失去了翅膀
干涸的河床上，堆壘的卵石，被擠壓得透不過氣來。卵石滾圓笨重的身體，卻依然保持著飛翔的姿勢。
我相信這是從很遠很遠的山上飛來的石頭。流動的水是它們透明的翅膀。
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上萬年，一塊一塊石頭用厚重的時光砥磨掉身上的瑕疵，年輪的羽毛織滿光潔的身軀。
在波浪的韻律里。卵石不曾停止過前進。不曾停止過輕曼的舞蹈，它們相互勉勵，相互砥礪，向往大海的意志像身體一樣堅強。
而這個枯水的冬天，在湖的邊緣的航道上。水只身去了遠方，干涸的恐怖彌漫河床。
沒有流動的水。卵石失去了翅膀，在冬日暖陽中被晾曬了夢想。以及凝固成怨的惆悵。
我必須輕輕地走近絕望中的卵石，我拾起它們中的一顆，用力擲向遠方。我知道。濺起水花的翅膀，這顆重生的卵石，在飛翔，在歌唱。
船誕生后，靈魂的根依然在岸上生長。
沒有了水，我們的船怎樣呼吸?
有水的岸，才是船永恒的故鄉(xiāng)。
大湖之畔，許多新船，正在生長。露天船塢，沿著大堤邊播種。天地間的生命，在日月星辰注目下孕育。而我相信，船是充盈生命力的個體，船在生命孕育的程序里，鏈接了人的基因。
走近一條孕育中的船，觸摸那些鋼鐵質地的皮膚，欣賞堅硬結構里歡快的焊花，以及隨時準備親吻土地的錨，旗幟般在水中飄動的舵葉，陽剛葉輪和八方成竹在胸的舵輪……船每一處身體的細節(jié)。讓我放飛遐想。
船在岸上生長。發(fā)育完生命之后，船就成為四海為家的游子。
呼吸著水，船發(fā)出的生命笛音，將拉長原岸的牽掛，向遠方。
天藍海闊，走吧!
我知道你的靈魂留在了故鄉(xiāng)，你生命的根須，深人大湖之畔，在故土最溫暖的血脈中生長。
有潮有汐，有風有浪，這個世界肯定會給你預設一些苦難。但不要停止前進，記得用笛聲深情歌唱。
你的每一次鳴笛，都會讓我的心一起律動。
因為根，在岸上；因為愛，在故鄉(xiā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