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問政”背后的冷思考

朱艷秋

一

近年來，“網絡問政”在中國已漸成趨勢。2008年6月20日，胡錦濤總書記在人民網強國論壇同網友在線交流，問候網友，傾聽民意，因之這一年被稱為“網絡問政”元年。隨后，在2009年和2010年全國兩會前夕，溫家寶總理兩次與網友在線交流，對于網民有關國計民生的各種問題一一作答，由此引發(fā)了“網絡問政”的升溫。此后，各地紛紛開展網絡問政，各級黨政官員通過網絡平臺，發(fā)布信息、征詢民意、接受監(jiān)督，形成和民間的頻繁互動，一時間，“網絡問政”風生水起。今年9月8日，“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正式推出“直通中南海”——中央領導人和中央機構留言板，讓廣大網民對中央領導人傾訴心聲，給中央機構提出意見和建議，標志著“網絡問政”已經向國家最高層邁進，具有里程碑意義。它體現了執(zhí)政黨對網絡在現代社會具有的進步功能的信任與運用，反映了社會對通過網絡在社會政治領域發(fā)揮積極作用的認同與期待。

所謂“網絡問政”，包含兩層含義，即群眾“問事于政府”，政府“問計于人民”。具體來說，“問事于政府”，就是公眾個體或群體通過網絡向黨政部門及其領導人，提出或表達各類訴求和意見，行使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jiān)督權；“問計于人民”，就是黨政部門及其領導人，通過網絡問政于民、匯聚民智，實現科學民主決策、解決實際問題、接受群眾監(jiān)督。從一般的政民網絡互動，到一些公共輿論事件、公共突發(fā)事件的網絡應對及管理，都可以歸于網絡問政的范疇。

從“網絡問政”的實際效果看，不僅網民積極熱烈地通過網絡反映民意、闡述民智、匯集民情，而且官方也對網絡民意空前重視，圍繞網絡和利用網絡而興起的執(zhí)政措施不斷出臺，如各地紛紛通過設立網絡發(fā)言人，召開網絡新聞發(fā)布會，拓寬網絡舉報渠道，舉辦網絡會議、各級領導干部的網上訪談和在線交流等，方便公眾參與公共事務，使其充分表達各自的意見和見解。一些地方甚至制定了規(guī)章來規(guī)范問政渠道，督辦問政結果。“網絡問政”正在向制度化、規(guī)范化、常態(tài)化的方向邁進，成為中國政治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新亮色。

有鑒于此，一些評論者認為，“網絡問政”不僅是黨政領導干部執(zhí)政民主形式和民眾的參政議政形式的創(chuàng)新，而且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將有助于中國的政治民主化。

二

“網絡問政”興起的緣由，從表象上來看，一方面是日益發(fā)達的網絡傳播引發(fā)了公眾民主權利訴求的高漲，過去那種由媒體發(fā)動公眾討論、尋求公共問題解決方案的模式，已經轉變成如今由公眾在網絡上自主發(fā)表觀點、形成輿論甚至組織，進而影響媒體、影響政府的新方式；另一方面則是政府開始積極主動地應對網絡輿論，并開始關注網絡媒體作為執(zhí)政資源的“政治服務”功能，借助網絡平臺，努力和公眾在頻繁互動中形成相互信任、協(xié)調合作的良性關系。

深究“網絡問政”背后的動因，不難發(fā)現，我國傳統(tǒng)政治運行方式習慣于不公開、不透明，政策制定過程缺少公眾參與，在國家權力與公民權利之間信息不對稱，公民知情權不足直接導致監(jiān)督權的缺失，公眾利益訴求渠道不暢等，是導致“網絡問政”受到熱捧的根源所在。人民論壇“千人問卷”調查組2009年調查結果可以作為一個注腳。它顯示，面對“您認為哪個渠道最能保障公民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和監(jiān)督權”的問題，高達69%的受訪者選擇“網絡”，而選擇“信訪”的受訪者僅占2.5%。網絡以其特有的開放、互動和廣泛性，從某種程度上顛覆了傳統(tǒng)政治運行方式和政策制定過程的隱秘性與封閉性，打破了原有公眾利益訴求渠道的限制。網絡不僅延伸了公眾的知情權，為公眾的政治參與營造和發(fā)展了新的途徑與方式，同時也使以往在傳統(tǒng)大眾傳媒無法實現的個人表達和言論自由得到展現。

需要注意的是，雖然“網絡問政”在各地方興未艾，但有些情況并不盡如人意。比如，一些政府部門盡管開設了網站，但卻不能及時更新或長期讓網站處于“休眠”狀態(tài)，官員對公眾的問詢、意見和建議，不能迅速作出反應，或者敷衍塞責，甚至出現因回復均為一個“模式”，而被網友譏諷為“機器人信箱”的怪現象。這些問題的存在，不但會浪費網絡資源，更主要的是，政府的政策、信息不能及時、準確地傳達給公眾，公眾參政議政的積極性會受到挫傷，政府的行政效率也會受到影響，從而使“網絡問政”大打折扣。

三

基于“網絡問政”興起的深層原因，加之“網絡問政”存在的不盡如人意之處，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網絡問政”只是制度救濟的一種方式和渠道，不應將它的作用任意夸大，更不宜過多、過度地依賴它而削弱組織和制度的力量。應立足于現實，冷靜思考“網絡問政”現象給我們帶來的警示，并加以矯正與完善。

第一，必須進一步拓寬公眾政治參與的渠道。“網絡問政”在突出公眾政治參與的主動性之外，也凸顯了現實中公眾政治參與渠道的局促與不足，如政府對來自民間的聲音默然處之，對公民的舉報置之不理，都促使公民走向網絡。因此，我們必須在現實中堅持與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為擴大公民政治參與提供基礎與保證。進一步完善決定重大事項的規(guī)則和程序，擴大政治決策過程中的公民參與。建立和完善便于人民群眾行使監(jiān)督權的制度，加大民主評議和勤廉問責評議工作力度，提高人民群眾監(jiān)督的權威性。進一步疏通人民群眾監(jiān)督通道，通過定期下訪、責任制考核、專題檢查等方式，拓展監(jiān)督渠道，延伸監(jiān)督領域和層次，等等，為公眾政治參與營造良好的環(huán)境。

第二，必須加快培育和發(fā)展新型社會組織。許多監(jiān)督政府而引發(fā)的網絡事件，如“上海釣魚執(zhí)法事件”之所以得到圓滿解決，關鍵在于網民問責的群體力量發(fā)揮了作用。從理論上講，公眾可以通過個體和群體兩種方式監(jiān)督政府，但以個體方式監(jiān)督政府，會受到人員分散、信息單一、組織化程度低等因素的制約，監(jiān)督政府的效能就會大大降低，而以群體方式監(jiān)督政府，由于是有組織的監(jiān)督，其效能要遠遠高于前者，因而會備受關注，最終達到監(jiān)督的目的。目前，我國的工會、婦聯(lián)、共青團等群眾社團組織，由于行政色彩濃厚，缺乏獨立性，因而無法對政府進行有效監(jiān)督。因此，必須加快社會管理體制創(chuàng)新，培育和發(fā)展新型社會組織，切實改變工會、婦聯(lián)、共青團及其他社團組織成為行政機關附屬物的狀況，通過社團使政府制定的各項政策及其實施過程，處于公眾有組織的監(jiān)督之下。

第三，必須重視和加強政府網絡傳播能力建設。“網絡問政”關鍵在于實效。而要做到這一點，只有通過現實的組織和制度的運行方式發(fā)力，才能使網絡的虛擬力量變成改變現實的力量。因此，各級政府必須重視和加強網絡傳播能力建設，除了要求各級領導干部必須進一步提高網絡問政意識外，還要打造專門的問政于民的政府門戶網站（如廣東“奧一網”），加強對網絡輿情的收集、受理、解決和反饋。要逐步擴大網絡問政的領域和層次，定期上網與網民做在線交流，傾聽網民的意見，認真解答網民的疑問，幫助其解決工作生活中的現實難題。要通過建立網絡發(fā)言人制度、交辦會制度等，形成網絡問政的有效機制，使網絡問政真正成為解決基層問題、滿足群眾訴求、化解社會矛盾的一條有力渠道，讓群眾從網絡問政中得到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