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北的某個小村落,人們可以做各種各樣的夢;夢中人們飛翔在田野上,天空中充滿了耕耘過的泥土氣息和風干后香蒲草的味道。想知道這是一種什么味道嗎?一起來看——
鄉(xiāng)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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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村人的日子很是單調(diào),每到農(nóng)閑,村里人喜歡聚在一起演戲,祠堂成了排練場。那些日子,會演戲的村民來到祠堂排戲,不會演戲的搬著香蒲草編的蒲團圍坐在祠堂前看戲。女人們納鞋底,漢子們抽煙袋,偶爾跟著哼哼幾句。這樣的排練一年會有幾次,讓鄉(xiāng)村寂寞的日子,有了許多樂趣。
在祠堂里做導演的是田田的父親。田田的父親雖說是個土導演,沒什么理論,但寫的劇本是這一帶最好的,導演的戲在公社演出名次最好、掌聲最多。特別是父親寫的快板,能笑倒一大片人。
兄妹五個都跟著父親學會了演戲。
二姐最會演戲,聲音銀鈴般清脆。八歲那年,扎著羊角辮子的二姐敲著大鼓,在公社禮堂里說唱村里好事多,身后是十幾個人組成的樂隊伴奏。一亮相,父親就感覺到這節(jié)目要奪第一。二姐清脆的嗓音,傳神的目光,贏得臺下掌聲不斷。演節(jié)目以掌聲多少衡量好壞,各個村都要帶村民去鼓掌,父親讓村里人分散在禮堂的各處,這樣就營造出了滿堂喝彩的效果。那天,二姐的《說唱村里好事多》真的是滿堂喝彩。人們互相打聽:“這小姑娘演得這么好,是哪個村的?”
臺下看戲的有一個蘇州評彈團的演員,落難到了村里,她一眼看中了鑼鼓說唱的二姐,跟父親說,讓她教二姐學琵琶。
蘇州女人的茅屋兀立在一片水田間。夏天,秧苗青青,微風拂面,她獨自一人懷抱琵琶,在田野間彈唱,溫婉非常。尖尖的指頭撥弄琴弦,隨著一段纏綿幽怨的琴聲,她唱起了評彈。那嗓音,不知磨滑了多少鄉(xiāng)下孩子粗糲的心,連風兒、鳥兒、云兒都凝神諦聽。
二姐去了茅舍,抱起漂亮的琵琶開始學習。村里的孩子遠遠地看著,很是羨慕。
三姐是個大眼睛的漂亮女孩,父親在祠堂里給學生說戲,三姐就睜大眼睛看,回家偷偷地學。一天,父親動了私心,讓三姐上臺演戲。三姐非常神氣,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真的把戲演活了,就是不小心紅褲帶露了出來。全場掌聲轟動,三姐演得一絲不茍,直到下場后,才知道出了洋相,難為情死了。父親抱起三姐:“小孩子把褲帶露出來才可愛呢,這有什么好羞的?”
三姐的戲越演越好,從這村演到那村。一次,三姐在鄰村演戲,大姐在臺下看戲,身旁幾個婦女議論著:“這小姑娘真漂亮,眼睛特別有神,就是嘴大了點?!贝蠼慊貋韺W給母親聽,三姐氣得朝大姐直瞪眼。父親笑著說:“外國的電影里頭那些有名的女演員,嘴都挺大的?!比懵犃?,心里樂滋滋的。
三姐的個子躥得特別高,鄰居的嬸子懷疑母親把三姐的年齡記錯了。就因為長得又高又大,三姐常沒衣服穿,一般都是過年了,母親給做一件新褂子,到春天當春秋衫穿,到夏天當襯衫穿??扇愕拿抟\罩褂沒多久就嫌短,特別是過年的鞋,不到一個月大腳趾就擠出來了。
春節(jié)后,三姐要去外村演出,老師讓學生們穿新鞋,可三姐的新鞋已經(jīng)破了,母親讓三姐穿哥哥的黑布鞋。平日里,三姐總是撿哥哥姐姐的鞋穿,但這次是演出,三姐堅決不穿哥哥的鞋,纏著母親鬧。母親氣得打了三姐一屁股,三姐哭了,哭著哭著,竟在大木凳上睡著了。那木凳特別的寬,三姐每天都等不到母親幫她洗腳就在木凳上瞌睡了。母親把三姐抱上了床,看到三姐的眼角掛著淚,舍不得了。母親從柜子里翻出一雙納好的鞋底,剪鞋樣,壓鞋邊,一直忙到天亮。
早晨醒來,三姐見床頭一雙綠格子布的新鞋,咧開嘴笑了。那天,三姐的戲演得格外神氣。
三姐長得漂亮,戲又演得特別神氣,可一年病到頭。一著涼,臉就喘得烏紫。大姐背著三姐去莊后的診所打針,走在半路上,三姐實在緩不過來,讓大姐把她放下,她趴在路旁的麥田里喘了半天爬不起來。
母親聽村里放渡船的喬林大爺說,用孩子自己的尿浸黃豆吃治喘。母親給三姐吃了偏方,三姐果真不喘了。
三姐的喘病治好了,又鬧起了肚子疼和頭痛的毛病。母親忙碌得沒心思理睬三姐。三姐等到父親回家吃飯,就像曬蔫的花兒低垂著頭。父親問三丫頭哪兒不舒服,三姐得到了訴說的機會,
病就好了一半。
三姐身體虛弱,醫(yī)生說是個頭長得太快,營養(yǎng)不良。父親就叮囑母親:“每天給三丫頭一只雞蛋吃,讓三丫頭滋補營養(yǎng)。”
天天早上,母親特意給三姐燉一只雞蛋,其他人低頭喝著稀粥,田田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盯著三姐的雞蛋看。田田一看,三姐就吃不下去了,總要夾半個雞蛋給田田。母親提醒田田:“三姐有病。”
“不是我要的,是三姐給我的?!?/p>
“是我給田田吃的,我一個雞蛋吃不下去。”
母親也就不再說了。
三姐天天吃雞蛋,也沒見多大起色,還是磨難不斷。初夏又害了一身的癤子,疼得她沒法睡覺。
母親丟下手里的活,帶三姐去小鎮(zhèn)看病。走到賣梨的攤子前,三姐的腿邁不動了,眼睛好似掉進了梨筐里,母親動了心,給她買了一只梨。三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吃了三里路,還抓著梨核啃。
回到家,田田看到三姐手里拿著梨核,眼睛刷地亮了起來,母親把三姐嘴巴一揪:“三丫頭,饞死了,不知在哪兒撿的梨核,一直啃到現(xiàn)在。”
三姐這才把梨核扔掉。
田田失望地走開了。
究竟三姐的病有沒有痊愈?她還能不能再演戲了?這個戲迷一家還有個重量級人物——田田沒登場呢,你想知道田田的故事嗎?盡在下期“精彩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