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回指特征分析及翻譯

郭英珍

(河南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新鄉(xiāng)453007)

零回指特征分析及翻譯

郭英珍

(河南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新鄉(xiāng)453007)

零回指是一種無形有義的照應(yīng)手段,它沒有實在的詞語形式供我們辨認。漢語的意合特征,使零回指使用成為無標記(unmarked)用法。而英語的形合性則使零回指成為有標記(marked)用法。因此確定這種回指形式在具體語境中的確切含義,準確判斷其性質(zhì)作用,成了正確理解原語、準確翻譯的關(guān)鍵。對漢英零回指的類型、零回指的特征、零回指與省略以及零回指翻譯應(yīng)采取的對策進行深入研究,無論是對翻譯教學(xué)還是對語用學(xué)視角下的翻譯研究都具有理論價值及實踐意義。

零回指;特征分析;空范疇;銜接手段

文中涉及的人或物,若在敘述中又提及,就要用各種回指形式同前文照應(yīng)。零回指是一種特殊形式的指稱,是沒有形式但有意義的一種照應(yīng)手段[1]16。與其他照應(yīng)形式不同,零回指在文中沒有實形供讀者辨認,因此確定零回指在具體語境中與其先行詞的關(guān)系、判斷回指詞的性質(zhì),就成了正確理解原語、準確翻譯應(yīng)解決的關(guān)鍵問題。陳平指出,在對句子進行分析時,根據(jù)語義和語法,如果句中某處出現(xiàn)了與上文中某一指稱相同的所指對象,但從語法結(jié)構(gòu)上看,該所指對象沒有實形,據(jù)此,我們就可斷定此處使用了零回指[2]。例如:這個新調(diào)來的書記i,Φi面孔白凈,Φi溫文爾雅(Φ代表零形式,下標i,j,k…用作區(qū)分符號,下標同則表明所指相同。)……漢語的零回指使用頻率很高,在翻譯中,它是我們重要的研究對象。依據(jù)筆者的翻譯實踐,翻譯過程中針對零回指的特征進行具體分析,是譯文準確表達的關(guān)鍵。本文旨在探討零回指的類型與特征、零回指與省略以及零回指翻譯應(yīng)采取的對策。

一、零回指的類型

零回指形式隱蔽、使用復(fù)雜。侯敏、孫建軍從不同視角對零回指進行了分類。他們依據(jù)零回指在句中的位置,把零回指分為兩種類型:作主語和作賓語。根據(jù)他們的實證研究,零回指作主語居多。根據(jù)零回指的回指對象,又可分為有生命的(人或動物)和無生命的,其中有生命的零回指占多數(shù)。依據(jù)零回指的先行詞在句子中的位置,他們將零回指分為先行詞作主語,作賓語,或作其他成分,其研究顯示先行詞作主語者最多[3]。沈家煊指出典型的主語是話題,賓語(尤其是靠近句子左邊的賓語)是次話題。若話題的啟后性高,就容易用零回指來照應(yīng)[4]。

根據(jù)零回指與先行詞在句中所處的相對位置,零回指又可分為“句內(nèi)零回指”和“句間零回指”。這里的“句”是指話語中有語音停頓,書寫中有點號標記的主謂結(jié)構(gòu)。換言之,此處談?wù)摰摹熬渥印笔蔷途浞▽用娑?不考慮它能否獨立表達完整的意義,這與傳統(tǒng)語法學(xué)中所界定的“句子”不同[5]351。漢語句內(nèi)零回指通常出現(xiàn)在主題突出結(jié)構(gòu)中。如:這幾位學(xué)生,咱們今天就不見Φi了吧。該例中零回指與其先行詞位于同一句子中,所以說是“句內(nèi)零回指”。“句間零回指”是指零回指與其先行詞處于不同的句子中。根據(jù)零回指所在語句與其先行詞所在語句之間的距離遠近,句間零回指還可進一步劃分為“鄰近零回指(immediate zero anaphora)”和“長距離零回指(long distance zero anaphora)”。通常含有臨近零回指的句子緊挨含有其先行詞的句子。長距離零回指語句與含有其先行詞的句子之間存在其他語句[6]。例如:“(1)他有個女兒i,(2)Φi在北京工作,(3)Φj已經(jīng)打電話去了,Φk聽說明天就能Φi回來”[7]45。在這個話語片段中,(2)句中的Φi是“鄰近零回指”,其先行詞在緊鄰的(1)句中。(3)句中的Φi是“長距離零回指”,其先行詞在距其較遠的(1)句中。筆者認為,在翻譯過程中分清零回指的類型,準確把握它們在句子中的所指及含義,是譯者翻譯精準的關(guān)鍵所在。

二、零回指與省略

零回指和省略有時指同一對象,可以互用。廖秋忠認為:漢語句子中主語賓語的缺省,可被看作是“零指代”(即零回指)[8]241。陳平在論及零回指時,說“很多著作中把同類現(xiàn)象稱作‘省略’”[2]363。看來零回指與省略確有相同之處,那么它們之間是否有區(qū)別呢?請看例句:

(1)河面大小船只泊定后,莫不點了小小的油燈,拉了蓬。各個船上皆在后艙燒了火,Φi用鐵鼎煮飯,飯燜熟后,Φi又換鍋子熬油,Φi嘩的把蔬菜倒進熱鍋里去。一切齊全了,各人蹲在艙板上三碗五碗把腹中填飽后,天已夜了。(沈從文:《鴨巢圍的夜》)

(2)接著,他i繼續(xù)設(shè)想,雞又生雞,Φi用雞賣錢,錢買母牛,母牛繁殖,Φi賣牛得錢,Φi用錢放債,這么一連串的發(fā)財計劃,當然也不能算是生產(chǎn)計劃。(馬南邨:《燕山夜話》)

以漢語為母語的人很容易確定:例(1)中的三個Φi,其所指都是“船工”;例(2)中的三個Φi回指的是主語“他”。這些零形式(Φ)在文中沒有實在的詞語表現(xiàn),讀者是怎樣理解它們的呢?筆者認為,這主要是依賴語境(context)。宏觀層面的語境由多種因素構(gòu)成,如上下文語境(linguistic context)、情景語境(situational context)、文化語境(cultural context)以及認知語境(cognitive context)等。如果語境中的諸多要素蘊涵了已知信息,就構(gòu)成了語篇中的零回指。因此零回指與省略不同,零回指必須依賴其先行詞才能存在。沒有先行詞,就沒有零回指。而省略范圍廣泛,語境中蘊涵的已知信息在文中沒有相應(yīng)的詞語表示的(即空位),皆可視為省略。因此我們可以說零回指是一種特殊形式的省略,省略大于零回指。通過分析,我們認為上述例(2)既可稱作零回指,亦可看作省略,而例(1)只能是省略不是零回指,因為Φi沒有先行項。

三、零回指特征分析

有些漢語零回指,超越語言形式,其實際所指必須借助說話人和受話人的認知水平和語言能力。黃衍提出:“‘一般控制規(guī)律’(generalized control rule,簡稱 GCR)——一個零回指代詞和它最接近的名詞同標(co-index),即它把最接近的名詞看作自己的先行詞?！盵9]79如:Peter told Jane that John had asked him to p romise(Φ)to lend him the rent.根據(jù) GCR,(Φ)的“同標點”為 him,而 him回指 Peter。

徐赳赳考察了561個漢語零回指,發(fā)現(xiàn)符合 GCR的有518個,占91.7%,這解釋了為什么大量的漢語零回指沒有造成理解困難。而少數(shù)特殊零回指則需依靠語境和最佳關(guān)聯(lián)來確定其先行項[10]135。例如:(1)病人i說服醫(yī)生jΦj明天給他開刀。(2)醫(yī)生j說服病人iΦj明天給他開刀。這兩例中,零回指的對象都與醫(yī)生同指,即說服的是醫(yī)生,被說服的是病人。那么,說服的主語和賓語換了位置為何沒有影響零回指的所指對象呢?這是因為語境知識(醫(yī)生給病人看病的認知語境,即認知圖式)在起作用[11]122。

英語零回指,屬“空范疇”,其外延比零回指大,因為它還包括空賓語。例如:John(i)p romised(x)(Φi)to do it.(約翰答應(yīng)X他自己要做此事)。徐赳赳認為同英語空范疇相比,“漢語中空語類分布較廣,限制較少”[10]136。如果英語某個賓語沒有了,那可能是“移位所致”,其先行項在語句的某處必定能找到。英語主語位置的空語類通常存在于不定式中。上述兩種情況都是漢語沒有的,徐赳赳稱之為“自由空語類”[11]123。本文認為,理解零回指的關(guān)鍵,首先是要搞清楚原文零回指的回指對象,其次譯文的誰做與原文的誰做一定要保持一致,而采用何種句式結(jié)構(gòu)則可以靈活掌握。例如:(3)他有個女兒i,Φi在北京工作,Φj已經(jīng)打電話去了,Φk聽說明天就能Φi回來。(He has a daughter,w ho works in Beijing.Someone has phoned her and it is said that she w ill be back tomo rrow.)[7]45(4)娃娃i老愛跟著奶奶j,Φj走到哪 ,Φi跟到哪。(The little kid always followed her grandma,w herever she sets foot.)[11]126

何兆熊認為:英語中,代詞回指是正常的、無標記形式;漢語中,零回指是正常的、無標記形式[12]。胡壯麟指出,“漢語使用零回指遠多于英語”[13]65。由于漢語是意合語言,零回指不受句法限制,零回指使用是漢語常規(guī)[14]98。正如侯國金在其《語用標記價值論的微觀探索》中指出的:“零回指在英語里多半是有標記用法,在漢語里多半是無標記用法?！盵11]124

四、零回指的翻譯

受思維方式、語言結(jié)構(gòu)及文化差異等因素影響,漢英在零回指使用方面,存在很大差異。翻譯時,應(yīng)根據(jù)目的語的行文要求,進行適切轉(zhuǎn)換。

(一)變換譯語銜接手段

1.增添譯語銜接手段

增添譯語銜接手段是根據(jù)原文意思,為使譯文通順、指稱明確來增加回指詞語。例如:老栓i正在專心走路,Φi忽然吃了一驚,Φi遠遠地看見一條丁字街j,Φj明明白白橫著。他便退了幾步,Φi尋到一家關(guān)著門的鋪子,Φi蹩進檐下,Φi靠門立住了。(魯迅:《藥》)譯文:Abso rbed in his walking,Old Shuan was startled w hen he saw the cross road lying distinctly ahead of him.He walked back a few steps to stand under the eavesof a shop in frontof its closed doo r.原文中的零回指Φi和Φj,根據(jù)英文行文需要,翻譯時,增加回指詞“he”和“him”,使譯文通順連貫。又如:Her hearti contracted a little w ith shame at that closed door,(Φ)remembering themany nightsof this last summer w hen Rhett had sat there alone.譯文:一看到那扇關(guān)著的門,她的心便羞愧地抽搐了一下,因為她想起了這個夏天的好多個夜晚,瑞得就一個人坐在里面喝酒。(選自《飄》)譯文增加了一個回指詞“她”,因為原文省略的回指詞并不是前一句的主語“her heart”,而應(yīng)該是文中蘊涵的“she”。

2.省略譯語銜接手段

根據(jù)漢語表達習(xí)慣,有些英語回指詞,漢譯時應(yīng)省略。如果照譯,則有失精煉。例如:Halliday put his pipe dow n,crossed his hands behind his neck,and turned his face towards the window.譯文:哈利德i放下煙斗,Φi兩手交叉著放在脖子后面,Φi轉(zhuǎn)過頭去看窗子。)又如:They went in to dinner.It was excellent,and the w ine was good.Its influence p resently had its effect on them.They talked not only w ithout acrimony,but even w ith friendliness.譯文 :他們 i進入餐室用餐。美酒佳肴,(Φi)頓受感染,(Φi)言談間不但沒有惡言惡語,甚至還充滿友好之情。根據(jù)漢語的意合特征,上述兩例在漢譯時,巧妙運用零回指使譯文字簡意豐,韻味十足。

(二)推理分析

英漢語的語篇銜接手段(discourse cohesive device)在使用中各有所重:英語常用照應(yīng)和替代,而漢語則常使用重復(fù)和省略。英漢互譯中,當回指詞在語篇中有兩個或多個可能的先行項時,回指詞的釋義則顯得特別重要。筆者認為運用推理分析法,可有效消除歧義。如:Now the integrated circuit has reduced by many times the size of the computer of w hich it fo rms a part,thus(Φ)creating a new generation of po rtableminicomputer.這里it是回指integrated circuit還是computer?(Φ)又回指誰呢?搞清這些指代關(guān)系,是正確翻譯的前提。依據(jù)常識,集成電路是計算機的重要組成部分,這里it的回指對象只能是integrated circuit,而非臨近的computer。依據(jù)背景知識進行推理,(Φ)的回指對象也只能是integrated circuit。綜合上述推理分析,該句可譯為:現(xiàn)在集成電路i成了計算機的組成部分,Φi使計算機的體積大大縮小,從而Φi產(chǎn)生了新一代袖珍式微型計算機。

五、結(jié)語

零回指在英語里是有標記用法,漢語則是無標記用法。漢語是意合性語言,零回指使用多于英語,漢語零回指不受句法限制,使用屬常規(guī)。英語是形合性語言,代詞回指是正常的、無標記形式。因此,漢英在回指照應(yīng)的銜接手段上差異很大。本文在分析了零回指的類型與特征、零回指與省略的基礎(chǔ)上,探討了零回指的翻譯策略。筆者認為對零回指及其翻譯進行深入研究,無論是對翻譯教學(xué)還是對語用學(xué)視角下的翻譯研究都有理論價值及實踐意義。(本文根據(jù)作者在武漢“2009年語用學(xué)及其應(yīng)用研究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宣讀交流論文整理。)

[1]尹邦彥.英語零照應(yīng)的類型與主要特征[J].解放軍外國語學(xué)院學(xué)報,1999(2).

[2]陳平.漢語零形回指的話語分析[J].中國語文,1987(5).

[3]侯敏,孫建軍.漢語中的零形回指及其在漢英機器翻譯中的處理對策[J].中文信息學(xué)報,2005(1).

[4]沈家煊.二十世紀的話語語言學(xué)[G]//劉堅.二十世紀的中國語言學(xué).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8:743-774.

[5]王德亮.漢語零形回指解析——基于向心理論的研究[J].現(xiàn)代外語,2004(4).

[6]Yeh,Ching-Long;Yi-Jun,Chen.An Empirical Study of Zero Anaphora Resolution in Chinese Based on Centering Model,[DB/OL]2001.H ttp://www.cse.ttu.edu.tw/chingyeh/papers/rocling2001.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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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徐赳赳.現(xiàn)代漢語篇章回指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3:135-136.[11]侯國金.語用標記價值的微觀探索[M].重慶: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05:121-135.

[12]何兆熊.英語人稱代詞使用中的語義含糊[J].外國語,1986(4).

[13]胡壯麟.語篇的銜接與連貫[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4:145-147.

[14]封宗穎,邵志洪.英漢第三人稱代詞深層回指對比與翻譯[J].外語學(xué)刊,2004(5).

H315.9

A

1000-2359(2010)06-0238-03

郭英珍(1963-),女,河南洛陽人,河南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副教授,碩士生導(dǎo)師,中國翻譯協(xié)會專家會員,英國曼徹斯特大學(xué)翻譯與跨文化研究中心訪問學(xué)者,主要從事翻譯學(xué)及語用學(xué)研究。

2009年度河南省高等教育教學(xué)改革研究項目(2009SJGLX148)

2010-10-02

[責(zé)任編輯 海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