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伯斯特與他的《美國英語詞典》＊

馮喜榮

(河南工業(yè)大學外語學院 鄭州 450052)

諾亞·韋伯斯特(Noah Webster,1758-1843)生于美國康涅狄格州西哈特福德市。他1778年畢業(yè)于耶魯大學。大學畢業(yè)后,韋伯斯特從事過教學、文書和律師工作,并辦過雜志、報紙,當過議員,是康涅狄格文理學院的創(chuàng)始人,參與創(chuàng)建阿默斯特學院(1819-1821)。他還是當時著名政論檄文作家和英文拼法書作家。

在學校教學時,他對當時學校所使用的教科書深感不滿,因為這些教科書大多是從英國進口的,幾乎沒有反映美國的語言、文化、歷史、環(huán)境和社會發(fā)展等方面的知識,學生在學校里所學的英語與現(xiàn)實的美國英語嚴重脫節(jié)?？墒钱敃r的美國無論是政治、經(jīng)濟還是文化都依賴于遠在大西洋彼岸的大英帝國,韋伯斯特深感要改變這種狀況就必須要從國民的基礎教育著手,美國學校需要適合美國國情的語言教科書,以取代脫離美國現(xiàn)實生活的英語課本。于是韋伯斯特在1783-1785年的三年時間里陸續(xù)編寫了一套取名為《英語語法細要》(A Grammatical Institute of the English Language)的小學教材。它由三部書組成:《美國拼寫課本》(The American Spelling Book,1783)、《語法》(A Grammar,1784)、《讀物》(A Reader,1785)。其中《美國拼寫課本》,被稱為美國文化獨立的宣言書。它對規(guī)范當時美國各地紛雜的英語發(fā)音、拼寫現(xiàn)象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因此深受美國小學的歡迎,印刷量一直居高不下,一百多年中,累計售出八千多萬冊。該書當時在美國的普及率僅次于《圣經(jīng)》。[1]可以這樣說,沒有韋伯斯特,目前美國學校里所教授的美語可能就不是現(xiàn)在的美國英語。正是這本書的收入使韋伯斯特得以在他的后半生完成他的巨著《美國英語詞典》。

韋伯斯特是懷著為美國人爭氣、為民族增光的目的開始美語詞典編寫生涯的。韋伯斯特在1789年出版的《英語論文集》中大聲疾呼:“我們是一個獨立的國家,為了維護她的榮譽,我們不僅需要擁有自己的政治體制,更需要擁有自己的語言體系?！盵2]為此,韋伯斯特大力倡導文字改革,并開始含辛茹苦地編纂詞典來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1800年6月,他在報紙上宣稱,他計劃編幾部美國自己的詞典,其中最大的一部將稱為《美語詞典》。1806年他編纂的規(guī)模較小的《簡明英語詞典》(Compendious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出版了,該詞典收錄了5000個以前詞典中所沒有的科技詞匯和美語詞匯,他把該詞典作為他編纂《美語詞典》的前期準備。[3]

后來,韋伯斯特早年對英語語言上的一些問題的偏激看法有所緩和。最明顯的表現(xiàn)是經(jīng)過20多年的收集、整理所編寫的大詞典問世時取名為《美國英語詞典》,而沒有采用原定的《美語詞典》這個名稱。過去他認為英、美兩國語言將分道揚鑣,后來他則認為美國語言的主體和英國語言是一樣的,但存在一定的差異,應求同存異 。[4]

《美國英語詞典》從1800年開始著手編纂到1828年出版,歷時20余年,分上、下兩卷,收集詞目約7萬條,比當時約翰遜詞典的最新增訂版多收詞目1.2萬余條,第一版很快暢銷美、英各國。韋伯斯特的《美國英語詞典》對于前人,特別是約翰遜的《英語詞典》既有借鑒、繼承的一面,又有完善、創(chuàng)新的一面。它具有以前英語語文詞典所沒有的特色:

(一)收詞方面

1.該詞典盡量收錄土生土長的美國詞語。如:描寫美洲大陸特有動物的詞moose(駝鹿),racoon(浣熊),opossum(負鼠)等;植物方面的詞有simmon(美洲柿),hickory(山核桃);生活方面的詞有teepee(用獸皮制成的圓錐形屋子),Hogan(用直木或斜木支撐的泥屋),hominy(玉米粥)等。美國獨立后,產(chǎn)生的與當時政治形勢相關的一些新詞,如 president(總統(tǒng)),federalist(聯(lián)邦黨人),Congress(國會),stateman(政治家)等。其他方面的有 landoffice(土地局),lister(制表人),lull(v.i.平息,減弱),livestock(家畜)等。另外還列出了英語單詞的美語新義近4萬條,如:spell(短時間),whittle(削),Assembly(議會)等。

2.以往的詞典忽略了對動詞過去分詞和現(xiàn)在分詞的收錄。約翰遜的《英語詞典》只是將一些不規(guī)則動詞的分詞形式列為詞條?！睹绹⒄Z詞典》不僅盡數(shù)列出動詞的分詞,而且還像對待其他詞一樣全面釋義。此外,該詞典還列出了形容詞和副詞的比較級形式和最高級形式并詳細釋義。

3.過去的詞典編纂者認為科技詞匯應歸入專業(yè)辭書或百科全書,所以往往忽視科技詞匯的收錄,約翰遜雖然沒有持這種偏激的觀點,但他的詞典收詞范圍仍過于狹窄。除了一些醫(yī)學詞匯外,其他學科詞匯所錄甚少。而韋伯斯特卻打破這一傳統(tǒng),搜集當時在建筑、航海、醫(yī)藥、農(nóng)業(yè)、法律、宗教、歷史等幾乎所有學科的主要用語共達數(shù)千條,從而大大豐富了語文詞典的收詞范圍。

韋伯斯特在詞典收詞方面也有一些局限性。這主要是由他的規(guī)范主義詞典編纂思想所決定的。他拒絕收錄粗俗、淫穢的詞,如fart(放屁),turd(糞塊)等。他說:“劇作家描寫低級污穢的場景和庸俗下流之輩時,常用粗鄙的言辭。它們與體面的詞語很不相稱。這些臟話已玷污了我們的語言和社會道德。我已決定把拒絕收錄這類作品中的詞匯,當作一件主要的事情來抓,并盡可能地去掃清這`奧吉王的牛棚'?！盵5]

(二)拼寫方面

《美國英語詞典》的出版成功地推出了由韋伯斯特倡導的美式拼寫法。其主要方面有:

1.來自拉丁語和希臘語的單詞,如 musick,physick,logick,publick,rhetorick,garlick等,取消了末尾的k,改為 music,physic,logic,public,rhetoric,garlic。

2.來自法語的單詞,如theatre,metre,mitre,nitre,spectre等,用 er取代 re形成 theater,meter,miter,niter,specter。

3.以our結(jié)尾的一組單詞,如 labour,favour,honour,vigour,candour,inferiour,ardour,terrour等,用 or取代 our變?yōu)閘abor,favor,honor,vigor,candor,inferior,ardor,terror。

4.變 cheque,masque,risque等為 check,mask,risk。

5.取消traveller,waggon等詞中的重復輔音字母l和g。

6.變defence,expence和offence為defense,expense,offense,使其與它們的派生詞defensive,expensive,offensive保持一致。

其中有些變化是在韋伯斯特提出前已存在,但絕大多數(shù)應歸功于《美國英語詞典》的倡導。但有些單詞的拼寫改革也不為人們所接受,如:contemporary※cotempoary,ambassador※embassa-dor,drought※drough,height※hight,bridegroom ※bridegoom等。

(三)發(fā)音方面

韋伯斯特發(fā)音體系的原則是“大眾,通俗”。他從當時人們?nèi)粘＝涣鞯恼Z言中提煉發(fā)音標準,而不是依據(jù)詞典和舞臺語言。他認為發(fā)音的改革應建立在需求和實用的基礎上,發(fā)音應與拼寫一致,并聲稱要向美國同胞提供真正標準的發(fā)音[6]。盡管他拿出的發(fā)音體系相當粗糙,但還是給后人留下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其一,他積極倡導新英格蘭地區(qū)的發(fā)音,認為它是“標準的、純正的”,這在客觀上有助于規(guī)范當時發(fā)音混亂的局面。其二,他主張非重讀音節(jié)也要讀清楚,不要含糊地滑過。今天當我們聽到美國人普遍將primarily發(fā)成[prai merili],將ordinarily發(fā)成[ :di nerili],這當中韋伯斯特至少有一份推廣的功勞。其三,韋伯斯特根據(jù)發(fā)音來劃分音節(jié),這有助于學習者根據(jù)音節(jié)來正確記憶單詞。如:在他之前的詞典和發(fā)音書把cluster,habit,nostril和bishop的音節(jié)劃分為clu-ster,ha-bit,no-stril和bi-shop;把后綴-tion,-sion和-cion的音節(jié)劃分為-ti-on,-si-on和-ci-on。韋伯斯特把這些單詞的音節(jié)劃分為clus-ter,hab-it,nos-tril,bish-op,-tion,-sion和-cion。

(四)義項方面

韋伯斯特率先按歷史演變順序編排義項。他認為:“每個詞都有其基本詞義,而其他詞義是在基本詞義的基礎上派生而來,因此基本詞義應排列在第一?！币詍ake為例,它的基本詞義是“to force or compel”,應該列為第一義項,而約翰遜的《英語詞典》把此義列為第15義項。[7]

(五)釋義方面

韋伯斯特的釋義清晰、準確、細膩。他的釋義無論在分析之詳盡、細致還是內(nèi)容之豐富上,都較約翰遜前進了一步。

詹姆斯·默里博士(James A.H.Murray)稱他為“天生的詞義詮釋家”。[8]我們將兩部詞典中“telescope”一詞的釋義作一對照:

約翰遜的釋義是“a long glass by which distant objects are viewed”。

韋伯斯特的釋義是:“An optical instrument employed in viewing distant objects,as the heavenly bodies.It assists the eye chiefly in two ways:first by enlarging the visual angle under which a distant object is seen,and thus magnifying that object;and secondly,by collecting and conveying to the eye a larger beam of light that would enter the naked organ,and thus rendering objects distinct and visible which would otherwise be indistinct and invisible.Its essential parts are the object-glass,which collects the beams of light and forms an image of the object,and the eyeglass,which is a microscope by which the image is magnified.”

韋伯斯特的創(chuàng)新之處還在于,他在釋文中不遺余力地區(qū)別單詞的用法差異,特別是英、美用法差異。這也是以前的英語詞典所沒有的。例如lend的第六個義項:Lend,v.t.6 To let for hire or compensation;as,tolenda horse or gig.[This sense is used by Paley,and probably may be common in England .But in the United States ,I believe the word is never thus used,except in reference to money.Welendmoney upon interest,but neverlenda coach or horse for a compensation.We uselet.]

韋伯斯特的釋文也有其缺陷,偶爾摻入了個人的觀點、信仰,并以釋者身份出現(xiàn)在釋義中。如:open...Johnson interprets open,in this passage,by not cloudy,not gloomy.I think the definition w rong.(約翰遜在文中對open的解釋是“不沮喪,不陰沉”。我認為此釋義是錯誤的。)他在該詞的釋義中摻入了個人觀點。

他對一些詞的解釋有時也反映了他的政治信仰。如:federalist,...An appellation in America,given to the friends of the constitu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at its formation and adoption,and to the political party which favored the administration of President Washington.[聯(lián)邦黨(人)……在美國是指美國憲法在形成和采用的過程中擁護它的朋友們,或指支持華盛頓執(zhí)政的政黨。]

(六)例證方面

在《美國英語詞典》的前言中,韋伯斯特寫道:“許多美國人因他們的作品和科學成就而聞名。我感到自豪和欣慰。因為我能在字典里把他們的名字作為權威與彌爾頓、德萊頓……寫在同一頁上?！盵9]因此,在詞典的例證方面韋伯斯特除了借用約翰遜的例證外,還積極地從美國開國元勛們的言論中引用文句,從美國的權威人士和科學家們那里收集書證。此外他還把百科全書中的句子引用到詞典中。

(七)豐富的附錄

韋伯斯特編寫的詞典還以附錄豐富見長。他的第一部詞典就附有貨幣表、度量衡表、人口統(tǒng)計表和世界簡史等等?！睹绹⒄Z詞典》繼續(xù)發(fā)揚了這一特色,使全書更增添了幾分“百科”色彩。

盡管韋伯斯特的《美國英語詞典》和他有關美國英語的改革有不盡如人意之處,但他在美國英語詞典的編纂和美國英語的規(guī)范方面所作的貢獻是無人能比的。哈利·沃費爾(Harry R.Warfel)稱韋伯斯特為“美國語言之父”。[10]韋伯斯特的《美國英語詞典》是美國第一部采用美國英語拼寫法、標注美國英語發(fā)音、重視美國詞語和用法、援引美國人士的著作為書證、富有美國民族文化和語言特色的詞典。

附 注

[1][4] Burkett E M.American Dictionarie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be fore 1861.New Jersey,London:The Scarecrow Press,Inc.,1979:117-118,150.

[2][5]李蔭華.英語詞典初探.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62,68.

[3] Doren C V,M cHenry R.Webster's American Biographies.Springfield:M erriam-Webster,Inc.,1984:1107.

[6][8][10]Warfel H R.Noah Webster:Schoolmaster to America.New York:The Macmillan Company,1936:64,369,59.

[7]Micklethwait D.Noah Webster and the American Dictionary.Jefferson:M cFarland&Company,Inc.,2000:174.

[9]Rollins R M.The Autobiographies of Noah Webster:From the Letters and Essay s,Memoir,and Diary.Columbia:The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89:106.

1.侯維瑞.英國英語與美國英語.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6.

2.Unger H G.Noah Webster:The Lif e and Times of an American Patriot.New Jersey:John Wiley&Sons,Inc.,1998.

3.Shoemaker E C.Noah Webster:Pioneer of Learning.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