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之際京兆杜氏地域選擇考論

宋艷梅

（常熟理工學院 人文學院，江蘇 常熟 215500）

中古京兆杜氏為三輔著姓。自西漢杜周時起，杜氏即已尊顯，“至三公列，子孫尊官，家訾累數(shù)巨萬矣”[1]3154。杜周子延年“出則奉駕，入給事中，居九卿位十余年”[2]2664，徙杜陵。此后子孫世居，其家族遂世代以杜陵為貫，杜氏之京兆杜陵地望自此奠定。歷兩漢至曹魏，京兆杜氏雖非代代官顯，但杜周、杜延年鑄就的豪富顯名對杜氏入于魏晉成為冠家華族有重要的奠基作用。魏晉時，杜氏一門享盛名高望的杜畿、杜寬、杜預等，他們的高官厚勢更為京兆杜氏入于魏晉士族行列的重要依據(jù)。后世南北朝乃至隋唐之京兆杜氏欲標其家族興旺，往往溯至杜預，以顯示其房支門戶清顯有依。

然時至西晉惠懷之際，八王之亂和五胡亂華掀起了中州士人輾轉(zhuǎn)遷徙的大風潮，世家大族紛紛向江左、遼東、河西三個主要方向遷移；同時，也有不少士人家大族眾、安土重遷，甘于冒險留居鄉(xiāng)里。西晉年間，繁榮隆盛的京兆杜氏一門在永嘉喪亂后為保其家族利益、延續(xù)家族聲望，亦不惜分途自保、各求發(fā)展。本文即以晉末喪亂之初為限，考察京兆杜氏于地域和政權(quán)選擇詳情，以求益于京兆杜氏家族整體發(fā)展之研究。

一、不渡江考

《元和姓纂》卷六“杜氏條”[3]911及《新唐書》卷七二上《宰相世系表二上》“杜氏條”[4]2418-2419書杜氏在唐世定著房支較多，而同以杜畿、杜預一房為本宗的杜氏著望共有京兆本支、“洹水杜氏”、“中山杜氏”和“襄陽杜氏”四支，后三個新望皆是京兆杜氏成員在永嘉亂后自杜陵遷出，子孫累世定居新地形成的。其中，“洹水杜氏”、“中山杜氏”之祖遷出較早，皆在西晉末年，后文將詳論；而居于江左的“襄陽杜氏”則南遷較晚，屬晚渡士人，筆者將另文論及。

考之史傳，東晉初年，京兆杜氏隨同渡江大潮南遷的成員除杜錫①杜錫為杜預子，于杜預身后繼爵位，錫子乂聯(lián)姻當時四海望族河東裴遐女，過江較早，且享有盛名?！妒勒f新語·容止》“王右軍見杜弘治”條：王右軍見杜弘治，嘆曰：“面如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中人也?！保▌⑿俗⒁督竺總鳌吩唬骸坝篮椭?，劉真長、謝仁祖共商略中朝人士。或曰：‘杜弘治清標令上，為后來之美，又面如凝脂，眼如點漆，粗可得方諸衛(wèi)階。’”）時人有稱王長史形者，蔡公曰：“恨諸人不見杜弘治耳！”詳見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730頁。子杜乂外，難覓他人；而同時在河西張氏及中原胡族政權(quán)下則多見其家族蹤影。如此看來，京兆杜氏在永嘉喪亂之時多留北方，而少有渡江者。

考其緣由，其一，京兆距建康懸隔千里，杜氏家族自漢以來所建家業(yè)地產(chǎn)規(guī)模龐大，舍家棄族遠奔不知未來的千里之外，實非根基深厚之家族所愿。據(jù)《史記·杜周傳》，杜周“初征為廷史，有一馬，且不全”，但后來位至三公，“子孫尊官，家訾累數(shù)巨萬矣”。[1]3154至其子杜延年，居九卿位十余年“賞賜賂遺，訾數(shù)千萬”。曹魏時，因杜畿之功，杜預被封豐樂亭侯，邑百戶。[5]507杜預在西晉時，其家族更為隆盛。晉末喪亂雖起，然如此業(yè)大族眾之世家大族一則不愿拋家棄族，舍其產(chǎn)業(yè)；二則尚有實力保全其家族利益，塢堡即可足征。北方自東漢以來就出現(xiàn)的用以保聚家族躲避外患的眾多塢堡中，即有名屬杜氏之塢。曹魏時期，杜預父杜恕因亢直多杵朝臣，遂屢為外任。杜恕離開京師后，在宜陽界營建一泉塢，“因其壘壍之固，小大家焉”[5]305。晉末亂后，時任弘農(nóng)太守的杜預子杜尹，為保家全身，仍“屯宜陽界一泉塢”[6]1713。既有堅固塢堡之憑，杜氏冒險不遷不失為亂世自保之途。

拙文《兩晉之際河東裴氏播遷考論》在考述河東裴氏少有渡江者時曾引述何啟民先生之觀點，他認為留北的中原士族為保持傳統(tǒng)經(jīng)學之舊閥閱者，而南下的是那些受過新時代新思潮即玄學洗禮的家族；北方胡族政權(quán)愛好經(jīng)學對于這些舊閥閱者具備一種特殊的吸引力[7]14。雖何先生之論言及河東裴氏不大準確，但以之反觀京兆杜氏的狀況，則大體成立。杜氏家族以杜預為代表，以經(jīng)史為業(yè)，世代承繼?！段簳肪戆怂摹度辶謧鳌贰翱傂颉保骸皶x世杜預注《左氏》，預玄孫坦、坦弟驥于劉義隆世并為青州刺史，傳其家業(yè)，故齊地多習之。”[8]而晉末自洛陽裹挾南渡之士人大多“崇飾華競，祖述虛玄”，東晉偏安江左，上流士人亦以玄風為尚，“指禮法為流俗”。[6]2346如此，以經(jīng)學禮法為業(yè)之杜氏成員因思想隔閡自保本貫而不渡江蓋可成立，此為其二。

其三，田余慶先生有論：永嘉喪亂之初，“決心過江的士族，就其多數(shù)而言，都是八王之亂后期東海王越與成都王穎對峙時屬于東海王越陣營的名士”，考察士族是否南行源由，士族本貫與建康道里遠近僅為一端；還要考慮他們在歷史上與司馬越、司馬睿的政治關(guān)系。[9]276以京兆杜氏在晉末八王之亂中所屬陣營來看，京兆杜氏與司馬越關(guān)系較疏，甚至為敵。據(jù)林校生考證，京兆與司馬越幕府有關(guān)系的士人只有杜概。[10]95而有關(guān)京兆杜概的唯一一條史料，反映的卻是其聯(lián)謀討越的信息，《晉書》卷四一《高光傳附子韜傳》載：“時東海王越輔政，不朝覲。韜知人心有望，密與太傅參軍姜賾、京兆杜概等謀討越，事泄伏誅。”[6]杜概所出房支雖不可考，但既屬京兆，與杜預房支應(yīng)為同族。杜概與高韜等聯(lián)謀討越，可以大體反映京兆杜氏與司馬越陣營之關(guān)系。

如此，可以認為，路途遙遠、安土重遷、塢堡可憑、思想懸隔、政治立場相左等因素，構(gòu)成了京兆杜氏家族主體南奔江左之阻力。

不過，上述所言皆指杜氏家族主體而言，并非全部成員。前文曾提及的名揚江左的杜預孫杜乂即為京兆杜氏少數(shù)渡江成員的代表。杜乂父杜錫在西晉有高名，官至尚書左丞，于惠帝世卒，《宋書》卷三四《五行志》有文可證：“晉惠帝世，杜錫家葬，而婢誤不得出。后十余年，開冢祔葬，而婢尚生”。杜乂妻河東裴遐女裴穆，裴遐為司馬越主簿，疑杜乂屬司馬越陣營。杜乂“標鮮清令，盛德之風，可樂詠也”[11]548，形容俊美，可方衛(wèi)階，深合江左上流品第士人之風尚，故為當時名流所重。因此，杜乂無論在思想傾向還是政治立場上皆屬其家族之個別，故他南遷與上文所論其家族主體不遷之因并不沖突。杜乂在江左仕丹陽丞，早卒，為京兆杜氏于東晉時期名望發(fā)展之特例。惜其無子，雖然早渡，其家族地位難以延續(xù)。后世以杜驥、杜坦為代表，京兆杜氏在江左淪居晚渡荒傖。

二、避居河西

杜預四子：錫、尹、躋、耽①《新唐書》卷七二上《宰相世系表二上》“杜氏條”謂杜預四子：錫、躋、耽、尹；《元和姓纂（附四校記）》卷六“杜氏”條則以尹為次子，躋、耽均為少子；今暫以《元和姓纂（附四校記）》為據(jù)。詳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2418-2419頁；林寶撰、岑仲勉校記《元和姓纂（附四校記）》，中華書局1994年版，第911頁。，其中杜耽于永嘉亂后避居河西。劉宋世并為青州刺史的杜坦、杜驥兄弟即為杜耽之后?！端螘肪砹濉抖朋K傳》：“曾祖耽，避難河西，因仕張氏?！蓖瑐鬏d杜驥兄坦與宋文帝的一段著名對白，曰：“……臣本中華高族，亡曾祖晉氏喪亂，播遷涼土，世葉相承，不殞其舊。直以南度不早，便以荒傖賜隔?！倍盘雇鲈婕辞拔乃浴霸娴ⅰ?。《元和姓纂（附四校記）》卷六“杜氏條”[3]911：“當陽侯元凱少子耽，晉涼州刺史”。杜耽在晉末亂后奔河西是確，但是否曾任涼州刺史，筆者有所懷疑。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正史列傳中，不僅上溯傳主若干代祖宗功業(yè)，而且在其祖先官宦地位上，常有溢美之嫌。杜耽在涼土之蹤跡，只有《晉書》中一條史料，《晉書》[6]卷八六《張軌傳》：“晉昌張越，涼州大族，讖言張氏霸涼，自以才力應(yīng)之。從隴西內(nèi)史遷梁州刺史。越志在涼州，遂托病歸河西，陰圖代軌，乃遣兄鎮(zhèn)及曹袪、麴佩移檄廢軌，以軍司杜耽攝州事，使耽表越為刺史?！倍诺r任張越軍司，而此時張軌在涼州刺史任上已有八年，前揭《晉書·張軌傳》引文后載：“軌令曰：‘吾在州八年，不能綏靖區(qū)域，又值中州兵亂，秦隴倒懸，加以寢患委篤，實思斂跡避賢。但負荷任重，未便輒遂。不圖諸人橫興此變，是不明吾心也。吾視去貴州如脫屣耳！’”如果杜耽的確曾刺涼州，當在張軌之前。據(jù)萬斯同《晉方鎮(zhèn)年表》，西晉歷任涼州刺史者名錄中不見杜耽之名，故杜耽任涼州刺史可能為其子孫所加。當然如果杜耽的確在張軌之前曾官涼州，那么其房支播遷涼土又與河東裴氏裴黎、裴苞等房支相似[7]16，皆因先官涼土而后因喪亂路阻遂留此地。

杜耽房支避居河西這一安定之地，其家學傳統(tǒng)得以延續(xù)，故杜驥、杜坦兄弟在劉宋時期先后刺青州后，其高祖杜預之左傳學在齊地得到傳習。

三、仕于胡主政權(quán)

除南遷江左的杜乂、避居河西的杜耽房支外，京兆杜氏家族眾多成員在永嘉亂后或東遷河北或在本貫與胡主政權(quán)合作，以求延續(xù)其家族聲望。永嘉亂后京兆杜氏遷居河北者，有兩大房支①北魏杜銓一房僑居趙郡在苻秦政權(quán)敗亡，杜銓父杜嶷仕慕容垂后。因其房支起先留居本貫，入仕苻秦，故將其放于后文論述。，即后世所稱“洹水杜氏”和“中山杜氏”。

《新唐書》卷七二上《宰相世系表二上》“杜氏條”[4]2418-2419中杜氏定著房支無中山望，《元和姓纂（附四校記）》卷六“杜氏條中山望”[3]載：“與京兆同承魏仆射杜畿，后家中山。裔孫弼，北齊徐州刺史；……”杜弼，《北齊書》有傳，其文稱：“杜弼，字輔玄，中山曲陽人也，……自序云，本京兆杜陵人，九世祖驁，晉散騎常侍，因使沒趙，遂家焉。”傳文既稱“自序”，則杜弼有冒認京兆地望之嫌，但其所稱“九世祖驁”，晉世確有此人?！稌x書》卷一百二《劉聰載記》載：劉聰攻長安時，俘虜了西晉南陽王司馬模,“（劉）粲害模及其子范陽王黎，送衛(wèi)將軍梁芬、模長史魯繇、兼散騎常侍杜驁、辛謐及北宮純等于平陽。”《北齊書》傳文稱“因使沒趙，遂家焉?！睂崬橐蚍龥]趙。如果杜弼“自序”為真，則《晉書》中的散騎常侍杜驁即出自京兆杜氏?！对托兆搿穼⑵湎涤诙喷苤?，今雖不知何據(jù)，但也無由否定。故本文暫肯定“中山杜氏”與京兆杜氏之承繼關(guān)系，將其作為京兆杜氏因永嘉亂后播遷流徙而形成的一個新望。杜驁既沒于趙，其房支后人蓋一直留居北方，出仕輪番更替的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至北朝末年，杜弼及其子蕤、臺卿等才再著顯名。

“洹水杜氏”出自曹魏杜畿少子杜寬，《元和姓纂（附四校記）》卷六“杜氏條”[3]911：“狀稱與京兆同承延年后。石趙時從事中郎杜曼始家鄴，后徙洹水?！贬倜阈Ｓ浺恫杓肪矶抖偶嬷尽吩疲骸岸攀献源骱铉苁挤?，……其季寬，孝廉郎中。寬后三世曼為河東太守，葬其父洹水之陽?！薄缎绿茣肪砥叨稀对紫嗍老当矶稀贰岸攀蠗l”[4]2418-2419也載：“洹水杜氏出自戴侯恕少子寬，字務(wù)叔，孝廉，郎中。曾孫曼，仕石趙，從事中郎、河東太守。初居鄴，葬父洹水，后亦徙居洹水。”洹水，《隋書》卷三十《地理志中》載其屬兗州魏郡，后周始置。杜曼父所葬“洹水之陽”之“洹水”為水名，《水經(jīng)注》卷九“洹水”：洹水出上黨泫氏縣過鄴縣南。魏郡之洹水縣蓋因洹水得名。杜曼房支家于其先墳壟所在，后世此處屬魏郡洹水所領(lǐng)，故該房支以洹水為望，葬父洹水之杜曼為洹水杜氏之不祧之祖。杜曼既仕石趙，其房支成員蓋亦隨之居河北，出仕當?shù)睾髡?quán)。

石趙政權(quán)下，同出京兆杜氏的家族成員很多。石虎時，其鎮(zhèn)遠將軍王擢曾表“雍、秦二州望族，自東徙已來，遂在戍役之例，既衣冠華冑，宜蒙優(yōu)免”，石虎從之，“自是皇甫、胡、梁、韋、杜、牛、辛等十有七姓蠲其兵貫，一同舊族，隨才銓敘，思欲分還桑梓者聽之；其非此等，不得為例”。京兆杜氏隨雍、秦二州望族一起東徙之成員蓋為不少，不過遷徙之始，雖為“衣冠華胄”，也只能“在戍役之例”。自王擢表奏之后，才“一同舊族，隨才銓敘”，甚至可以歸還桑梓。上述“洹水杜氏”之祖杜曼仕石趙為從事中郎，不知是否在王擢表奏之后。無論如何，雍秦二州望族之十有七姓被分別列出，每姓家族成員當不為少數(shù)。

此外，石勒時有經(jīng)學祭酒杜嘏[6]2735，他曾教授石勒子石弘經(jīng)學[6]2752，在石虎時，又官至光祿勛[6]2785。史書中不載杜嘏所出地望，從其所擅經(jīng)學來看，很可能出自京兆杜氏。而且，石虎皇后杜氏[6]2781亦有出自京兆的可能。

京兆地處關(guān)中，永嘉亂后，北方胡主政權(quán)中先后有前、后秦政權(quán)立國關(guān)中。留居本貫的京兆杜氏也有很多成員與這兩個關(guān)中政權(quán)合作。據(jù)《晉書》[6]卷一百十五《苻丕載記》載，苻堅敗亡后，其長庶子苻丕在晉陽即帝位，號令諸郡于臨晉會盟，以復前秦舊業(yè)。于是“天水姜延、馮翊寇明、河東王昭、新平張晏、京兆杜敏、扶風馬郎、建忠高平牧官都尉王敏等咸承檄起兵，各有眾數(shù)萬，遣使應(yīng)丕。皆就拜將軍、郡守，封列侯”。京兆杜敏“有眾數(shù)萬”，當是其所領(lǐng)宗人、部曲、鄉(xiāng)兵等武裝力量凝聚而成。大概永嘉亂后，杜敏等杜氏成員留居鄉(xiāng)里，自保不遷，憑借其家族聲望，長期以來招聚眾多流民，遂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勢力。而其于此時率數(shù)萬之眾響應(yīng)苻丕，則在苻堅敗亡之前，他也是苻秦關(guān)中政權(quán)下一支重要勢力。

前文曾述，永嘉亂后初期，杜預子杜尹屯據(jù)其祖杜恕所營一泉塢，杜尹邀乞活魏該擊賊，卻沒想被魏該將擊敗，其塢堡、塢人反而并歸魏該所有。[6]1713杜尹一泉塢雖失，但其族人留居北方者頻有聚眾領(lǐng)兵之事，上述杜敏即為一例。而且，早在苻秦立國關(guān)中之前，就有京兆杜洪“竊據(jù)長安”之事。據(jù)《晉書》[6]卷一百十二《苻健載記》①《魏書》卷九五《臨渭氏苻健傳》所載略同。參見魏收《魏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苻健圖關(guān)中的最后一個敵人即為杜洪。時杜洪在長安“自稱晉征北將軍、雍州刺史，戎夏多歸之”，苻健遣將士誓死進擊關(guān)中，諸城盡陷，杜洪逃奔司竹，苻健遂入長安而都之。杜洪后在宜秋被其將張琚所殺。如此可見，留居鄉(xiāng)里的京兆杜氏為保家全身，多自領(lǐng)武裝以豪帥身份出現(xiàn)在歷史舞臺上。

苻秦立國關(guān)中，曾實現(xiàn)北方的短暫統(tǒng)一。上文遷徙河西的杜耽房支，在苻秦平?jīng)鲋莺螅稻庸世?，這是京兆杜氏參與苻秦政權(quán)的又一情形。此后這一房支在姚秦政權(quán)滅亡后于晉末宋初南渡襄陽，筆者另文將述，此不贅及。

苻堅敗亡，北中國相繼出現(xiàn)多個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原先在苻秦政權(quán)下的漢族士人又再次流徙，與別的胡主合作。如杜預孫杜胄（杜躋子[3]911），任苻秦太尉，胄子嶷為慕容垂秘書監(jiān)，其房支亦因此僑居趙郡。[8]1018苻秦關(guān)中政權(quán)之后，姚秦政權(quán)下亦可見京兆杜氏的身影。史稱姚興“留心政事，苞容廣納，一言之善，咸見禮異”，于是“京兆杜瑾、馮翊吉默、始平周寶等上陳時事，皆擢處美官”。[6]2979姚興世，尚有京兆杜挻，“以仆射齊難無匡輔之益，著《豐草詩》以箴之”，姚興“覽而善之，賜以金帛”。[6]2983

要之，永嘉喪亂之初，京兆杜氏家族主體并未以遷移江左為維持家族利益之途徑，東晉士人所稱頌之杜乂為史文所見其家族中較早渡江之個例，蓋因勢單力孤，杜乂之后京兆杜氏在江左聲威不著。與此相較，北方河西、河北及關(guān)中等地，京兆杜氏人物頗多，杜耽房支遷居河西維持家族利益的同時對家學傳承亦有一定貢獻；遷居河北之地的杜氏房支，多參與胡主政權(quán)，并形成了新的姓望：中山杜氏和洹水杜氏；留居關(guān)中本土及遷徙在外后又返歸鄉(xiāng)里的杜氏成員，亦多效力于苻、姚政權(quán)，享有聲名。

［1］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2.

［2］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6.

［3］林寶，撰.元和姓纂（附四校記）［M］.岑仲勉，校記.北京：中華書局，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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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M］.北京：中華書局，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