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謀卅載的心愿

●文 倪斯霆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在我人生的第四個本命年里，發(fā)生了兩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其一是我學(xué)會了開汽車，并且已經(jīng)開上了車；其二是我要出第一本書了，而且已經(jīng)與出版社簽了合同，今日今夜正在為此書寫“后記”。

學(xué)車純屬一時“心血來潮”，看到同輩“功成名就”的友人都已開車，雖然我既無“功勞”也乏“成就”，但卻不能免俗，“見賢思齊”的虛榮心促使我懵懵懂懂報了名進了學(xué)校拿了駕照并開車上了街道。

出書卻是我“蓄謀已久”的心愿，如果說從我喜歡上寫作并企盼出書，至今已有30余年；如果說從我發(fā)表第一篇習(xí)作便渴望出書，至今也有25年以上；如果說從我踏上民國通俗小說研究之路就準(zhǔn)備出書，至今也有20多年了。

由此可見，出書我是有準(zhǔn)備有企盼有渴望的。之所以遲遲未出，有功力不足的膽怯；有作品不能給出版社掙錢的碰壁；有害怕“寫作副業(yè)”影響“仕途正業(yè)”的顧慮；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我隨遇而安的散懶與不思進取的惰性。雖然這些年也“抖機靈”寫下了不算少的散篇，且也在市內(nèi)外與圈外內(nèi)略有“微名”，也曾忝列“專家”之伍，去講課去開會去簽售（均是與人合作），但支撐這些“業(yè)績”的，則是不成系統(tǒng)“散見于報刊”的文章。因此出一本書便成為在我第四個本命年里的當(dāng)務(wù)之急。

也許是心想事成的好命，也許是心有靈犀的傳感，在今年4月一次研討會的飯局上，好友津沽“名編”羅文華兄在眾目睽睽下突然對我說：“我今年一定幫你出本書，你這些年的積累再不出書就都廢了。需要錢我掏！”言罷舉座愕然——都為我在當(dāng)今社會還有這樣俠肝義膽的朋友而干杯。

說者有心，聽者無意。事后我便將此事放在了腦后，去忙我的“正業(yè)”去了。誰想兩月后，文華兄來電說他已與上海遠(yuǎn)東出版社黃政一先生談妥，而且黃先生轉(zhuǎn)天便要到津組稿。當(dāng)?shù)诙煳以谖娜A兄陪同下去南開大學(xué)專家樓見到黃先生并談了我的書稿后，黃先生很感興趣，他要我先將兩組樣稿及目錄與內(nèi)容簡介給他，待他回去申報完選題再作定論。事情出奇順利，半月后，黃先生便來電告知，出版社通過了此書選題，而且作為本版書不用掏錢反而給我版稅。我很高興，終于可以出書了；文華兄也很高興，因為他幫朋友玉成佳事，而且不用掏錢——但要受累，他要為我的第一本書寫序。

在隨后的三個多月里，我便忙完“正業(yè)”忙“副業(yè)”。當(dāng)我將這些塵封已久的舊作重新翻開時，我有欣喜——當(dāng)年的某篇文章曾引起過反響；我有驚愕——當(dāng)年我還能寫出這樣的佳作；我有遺憾——當(dāng)年文章的錯陋讓我汗顏。之所以稱“當(dāng)年”，是因為這些文章除了幾篇為近年應(yīng)邀“遵命”而作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六七年十余年甚或二十多年前的舊作。近些年因忙于“正業(yè)”心浮氣躁，加之年近“天命”力不從心，雖然看得很多，但寫得很少。看得多是心有不甘總想重操舊業(yè)而害怕掉隊；寫得少是心有旁騖惟恐重復(fù)自己而羞于拿筆。

在欣喜驚愕與汗顏中，我將過去所寫近百篇舊作一一攤開，從中遴選出近30篇自認(rèn)為還能代表過去與現(xiàn)今水平，且曾或引起過些許好評或造成了謬種流傳的文章，重新整理增刪，在痛改前非基礎(chǔ)上補進最新資料與思考，遂成這部即將與讀者見面的新書。之所以選出這些文章，一是為了保留一下過去零散的“菁華”；二是為了更正一些舊時傳播的“謬論”。從目前完成的大樣看，這個目的還是勉強達(dá)到了。

人們常說往事如煙，但有些人和事是不會隨著歲月煙云而散去的。在整理書稿的過程中，許多近年往年甚或幾十年的舊事都曾時時地浮現(xiàn)在眼前——

我憶起——在我的孩童時代，每當(dāng)下學(xué)吃過晚飯，便與當(dāng)時已是知名學(xué)者的父親談?wù)撈鹞以催^家中所藏的岳飛、三國、水滸及紅樓故事時，在我稚嫩偏激的言談中，父親總是不厭其煩地為我更正錯陋指點迷津，從而在我幼小的心靈便埋下了文學(xué)的種子，以至年稍長開始練習(xí)寫作時，父親的寬容與熏陶，讓我如臨大海如沐春風(fēng)。沒有父親，便沒有我現(xiàn)在的“副業(yè)”。

我憶起——在我剛剛畢業(yè)，寫作發(fā)表了幾篇小文后，正不知在研究方向上往何處去時，張贛生老師突然出現(xiàn)。是他慧眼識“菜”，指出我既然對中國章回小說有興趣，不妨做做當(dāng)時還是被塵封視為“糟粕”的民國通俗小說的研究，并將自己積幾十年之功所收藏的大量舊武俠舊言情拿給我看，從而讓我知道并喜歡上了劉云若、還珠樓主、白羽、王度廬、張恨水等民國“舊人”的“舊事”與“舊小說”。尤其是在我剛剛起步之時，他冒著風(fēng)險替我與花山文藝出版社簽了編撰《中國武俠小說辭典》中“民國舊派武俠小說”辭條的合同，并在此后的寫作中，親自替我開書目改辭條講往事。現(xiàn)在想來，這是他在“實戰(zhàn)”中對我進行專業(yè)的啟蒙與輔導(dǎo)。我現(xiàn)在對部分民國武俠小說“如數(shù)家珍”，就是這種啟蒙與輔導(dǎo)的結(jié)果。沒有張贛生老師，就沒有我今天的“業(yè)績”。

我憶起——在我開始寫作并投稿時，《今晚報》、《天津日報》、《文史知識》、《民國春秋》、《縱橫》、《上海灘》、《通俗文學(xué)評論》、《通俗小說報》、《名人傳記》等知名報刊的編輯老師們對我的扶持與幫助，尤其是吳裕成、羅文華、王春南、張建立、馮景元、魏新生、錢文亮等師友的揮筆斧正，使拙作揚長避短藏拙露彩去蕪存菁，并多次被《新華文摘》、《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摘報》、《作家文摘》等報刊轉(zhuǎn)載，讓我走出津門在全國同好中“露把臉”。沒有他們，便沒有我即將面世的“處女書”。

我憶起——在我這些年工作讀書寫作中，母親對我的關(guān)愛與分憂，妻子對我的鼓勵與幫助，尤其是兒子的一次“提醒”——去年夏天，在揚州大學(xué)讀中文系的兒子回津過暑假，一天傍晚我們爺倆在馬路上吃羊肉串喝啤酒，兒子突然說：“教我們現(xiàn)代文學(xué)的老師知道您的名字讀過您的文章。您應(yīng)該先將過去的文章收編個集子，將來再寫幾本專著。否則您這些年的工夫便白下了?！毕氩坏阶蛱爝€是頑童的兒子，突然長大了，竟對我有所鞭策。他的話對我觸動很大，也就是從那時起，我便在心中一遍遍地“過濾”我所寫過的文章，恰逢今年機緣巧合，我能很快從成堆的舊作中選出部分文章，正是得益于這一年多的“過濾”?？梢哉f，沒有母親、妻子、兒子的關(guān)愛、鼓勵與“提醒”，便沒有我這些年的些許“成就”與圈內(nèi)“微名”。

該感謝的人實在太多，為免俗套，就不一一寫出了。最后還是要感謝上海遠(yuǎn)東出版社的黃政一兄，津門一聚，相見恨晚，在這100多天的“蜜月”期，承蒙他的數(shù)次來電來函鼓勵指導(dǎo)寄書催稿，沒有他的“威逼”與“利誘”，這本書是不會這么快就整理出來交稿的。此外，再次感謝羅文華兄未花出去的“贊助”與作序，他是我20多年的良師益友，對我了如指掌，序由他作，我榮幸。

不覺間，東方既白。拉拉雜雜寫了許多，就此打住，趕緊洗臉上床，迷糊一會兒，我還要開車去忙“正業(y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