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亞平 張曉雯
(中國海洋大學(xué) 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山東 青島 266071 )
圣書字的象形字及其文化意義
——兼與甲骨文比較
黃亞平 張曉雯
(中國海洋大學(xué) 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山東 青島 266071 )
借助于普通文字學(xué)和比較文字學(xué)理論的指導(dǎo),可對所選取的商代甲骨文和古埃及圣書字中的象形字作比較研究。通過對所選取的104個圣書字象形字與290個甲骨文象形字的多方面比較,可發(fā)現(xiàn):圣書字象形字根據(jù)用字需求呈現(xiàn)出一個由簡到繁的過程,在此過程中出現(xiàn)了兼類用法,最終變成了意音文字。
甲骨文;圣書字; 象形字比較;文化意義
本文所說的古埃及圣書字,主要是指James P. Allen的Middle Egyptian: An Introduction to the Language and Culture of Hieroglyphs[1]中所說的中古埃及文字。中古埃及語最早見諸文獻(xiàn)大約在公元前2100年,作為日常口語使用了大約500年;以后一直是標(biāo)準(zhǔn)的圣書字語言,就如同文言文記錄古漢語一樣。本文通過量化統(tǒng)計的方法,系統(tǒng)分析了商代甲骨文和古埃及圣書字中的象形字的異同,總結(jié)分析異同產(chǎn)生的原因,揭示文字發(fā)展早期階段象形字在不同的文字體系中的功能、地位問題,期待能更有益于文字史和漢字早期發(fā)展?fàn)顩r的研究,為比較文字學(xué)的研究提供有益的借鑒。
筆者以James P. Allen的Middle Egyptian: An Introduction to the Language and Culture of Hieroglyphs中提供的中古埃及時期1365個圣書字符號為基礎(chǔ),從中分析總結(jié)出369個圣書字意符,并以“據(jù)義構(gòu)型”的原則確定了104個可以單獨成字的文字,這就是圣書字中的象形字。圣書字中某些帶有豎“—”和陰性詞尾“t”的符號實際上具有象形字的性質(zhì),限于篇幅,此處不再討論。本文對甲骨文象形字的定量,主要參照了周有光[2]、李孝定[3]、宋均芬[4]、左民安[5]等人的意見,并在田玲《甲骨文納西東巴文象形字比較研究》所列“甲骨文象形字表”[6](P55-67)的基礎(chǔ)之上加以增益,初步確定甲骨文象形字的數(shù)量為290個。
從文字功能的角度出發(fā),104個圣書字象形字可分為純象形字、兼定符象形字、兼音符象形字、兼定符和兼音符象形字等四類,相應(yīng)的290個甲骨文象形字也可分為純象形字、兼部首(偏旁)、兼聲等三類象形字。
與甲骨文象形字比較而言,圣書字象形字主要具有以下特點:
(一)兼用。104個圣書字象形字可分為純象形字、兼定符象形字、兼音符象形字、兼定符和兼音符象形字等幾類,相應(yīng)的290個甲骨文象形字可分為純象形字、兼部首(偏旁)、兼聲三類。
2. 兼定和兼偏旁(部首)。甲骨文象形字中兼部首(偏旁)的一共有100個,約占34.48%。圣書字象形字中,兼定的一共有42個,約占總象形字的40.39%??梢?,象形字兼做定符、偏旁(部首)是兩種文字都青睞的方法。這是由于象形字跟符號的意義本身有密切聯(lián)系,做定符、偏旁(部首)既經(jīng)濟(jì)又能更好的表示意義。相對而言,圣書字象形字兼定符的要多一些。
3. 兼聲和兼音。甲骨文象形字中兼聲的只有一個,只占3.45%。圣書字象形字中兼音的有15個,約占14.42%,例如:8,12,13??梢娛窒笮巫旨嬉舻默F(xiàn)象更為普遍,甲骨文則用新造的符號或者由其他字做聲旁。
4. 兼定同時兼音。甲骨文中很少有同時兼做偏旁(部首)和聲旁的象形字,但象形字的假借用法比較常見。圣書字中這種象形字有24個,約占總數(shù)的23.08%。
(二)獨體、合體象形字。
1. 獨體象形。兩種象形字中的獨體象形均有以下三種類型:
(2) 局部代整體。甲骨文象形字中有三個字是局部代整體,約占總數(shù)的1.03%。甲骨文的“牛”字是牛頭的圖像,而圣書字的“?!本褪峭暾囊活^牛;圣書字中局部代整體的有“牲口”,用公牛的頭表示,但這也只是特殊祭祀形式下的“牲口”;禿鷹頭表示“人”,約占總數(shù)的1.92%??梢姡瑑煞N象形字中的局部代整體的象形字都不是特別常見,兩種文明象形字都更傾向于從整體關(guān)照。從這幾個字例的對比中我們可以看出,甲骨文象形字更加抽象化、線條化,圣書字象形字則有較濃的圖畫意味。
甲骨文中的變體象形多局限于人體的變化,而圣書字中變體象形字的意義分類則比較廣泛。從意義上說,大體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對表示實物的象形字的變形,另一類是表示人體的象形字的變形;而根據(jù)變化的手法則可以分為更多的小類。
2. 合體象形。
(1)同體重復(fù)式象形。如:甲骨文[1142](晶),象群星之形;在圣書中,有相同形體構(gòu)成的象形字。例如:52(田地、農(nóng)夫)、70(水),但是其單一形體并不能表達(dá)其本義,而是合起來才能表達(dá)本義,也就是說一個符號中同體重復(fù)并不能強(qiáng)調(diào)其群體意義,所以我們說圣書字中沒有同體重復(fù)式象形。在圣書字中,通過添加符號或者雙寫象形字來表示群體,復(fù)數(shù)。
圣書字象形字中,一共有上述8個合體象形字,約占總象形字的7.69%,其中3個是說明性的,5個是附加性的,比甲骨文中的合體象形字少很多??梢娛窒笮巫直燃坠俏南笮巫值臉?gòu)造要簡單的多。
(三)寫實和寫意。圣書字象形字更加具象、寫實,大多是用整體關(guān)照的方法描繪事物的。如:“樹”就是從遠(yuǎn)處看到的樹的樣子,“手”就是整體的手的樣子;“男人”坐著的男人,“女人”就是從頭型和服裝上與男人不同。而甲骨文的象形字更加抽象、寫意、神似,更像是用線條勾勒的寫意畫。如:“樹”是由樹枝、樹干和樹根構(gòu)成的,“手”也表示出了五個指頭。象形字這種對比的例子在兩種文字中是非常多的。
雖然風(fēng)格各不相同,但是甲骨文和圣書字中有一些描摹大自然的象形字的字形是相似的。在兩個不同的文明中能有如此相似的符號文字,恰好就是全人類對客觀事物認(rèn)知的共性,反映了客觀世界對人的主觀世界的約束性。如表1:
表1 甲骨文和圣書字中字形相似的象形字
通過對兩種文字意義類別的分類、歸納,可從15個方面進(jìn)行比較分析,所得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如下表:因為甲骨文象形字總數(shù)是圣書字象形字總數(shù)的兩倍多,因此,我們從所占比例來分析,得出以下可靠的結(jié)論:
表2 甲骨文圣書字象形字意義類別統(tǒng)計表
(一)在甲骨文象形字中所占比例較高的幾類是:器用、動物、人的動作、人體構(gòu)造;而圣書字中所占比例較高的幾類是:宗教、地理、人體構(gòu)造、人的動作。
(二) 甲骨文象形字?jǐn)?shù)目分類中的兩個字都是單純表示數(shù)字的,而圣書字?jǐn)?shù)目分類中的四個象形字中均有其他意義:既當(dāng)1000講,又當(dāng)百合講;既表示“一萬”,又是“手指”的象形字;既當(dāng)“百萬”講,又是“支撐天的神Heh”的象征;表示“日”,又是太陽神Re(Ra)的象征。
(三) 甲骨文象形字中表示“天象”和“盛器”的象形字都占5.17%,而在圣書字中只有表示“天象”的象形字,沒有表示“盛器”的象形字。這是中國商代和古埃及明顯不同的地方。
(四)甲骨文象形字中的農(nóng)作物、植物分類約占到6.55%,是圣書字象形字的三倍多。
(五)建筑類象形字中,圣書字象形字所占比例字略高于甲骨文象形字所占比例,而且,圣書字象形字側(cè)重于對統(tǒng)治階級居住物的描繪,如:圣書字象形字(宮殿)是對統(tǒng)治階級生活的描繪,甲骨文象形字(亞)是古代聚族而居之大型建筑平面圖。
(六)甲骨文象形字的“人稱”象形字中有對氏族名稱的描繪,如“”(羌)是對古羌族的描繪;而圣書字象形字的人稱分類中,完全沒有氏族名稱。
(七) 其他分類,甲骨文象形字所占比例都高于相應(yīng)的圣書字象形字所占比例。
綜上所述,圣書字純象形字中,獨體字占大部分,約為65.22%,合體字僅占34.78%,這反映了古埃及造字者是根據(jù)用字需求來造字的,圣書字經(jīng)歷了一個由簡到繁的過程。而從功能看,在104個圣書字象形字中,功能純粹單一的象形字只占22.12%(其中合體純象形字約占7.69%,獨體純象形字約占14.42%),其余77.89%的象形字則都有兼類用法(其中,42個象形字兼做定符,占總象形字的40.38%;15個象形字兼做音符,約占總象形字的14.42%;24個象形字同時兼做定符和音符,占總象形字的23.08%)??梢?,從總體上看,圣書字象形字記錄語言的功能比較強(qiáng)大,已經(jīng)非常成熟;同時,圣書字象形字在不能滿足日益增加的記錄語言的需要時,必然向其高級形式發(fā)展,出現(xiàn)兼類用法,成為意音文字。
圣書字與甲骨文象形字的比較還顯示:純象形字的比例與象形字的功能成反比。純象形字?jǐn)?shù)量越大,象形字作為字類的功能越低,反之亦然。在圣書字中,純粹象形字的比例偏低,因為多數(shù)象形字被賦予了兼用的功能;而在甲骨文中,由于純象形字的比例高達(dá)2/3,導(dǎo)致甲骨文象形字的功能比較單一,主要是以形表意。
[1] James P. Allen. Middle Egyptian: An Introduction to the Language and Culture of Hieroglyphs[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 Press, 2000.
[2] 周有光.比較文字學(xué)初探[M] .北京:語文出版社,1998.
[3] 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釋[M].北京: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0.
[4] 宋均芬.漢語文字學(xué)[M] .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5.
[5] 左民安.細(xì)說漢字[M] .北京:九州出版社,2005.
[6] 田玲.甲骨文納西東巴文象形字比較研究[D].中國海洋大學(xué), 2004.
責(zé)任編輯:潘文竹
The Pictographic Characters in Hieroglyphics and Their Cultural Meanings: A Comparison with the Inscriptions on Bones or Tortoise Shells
HUANG Ya-ping ZHANG Xiao-wen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Mass Media, Qingdao 266071, China)
A comparative study is made between the inscriptions on bones and tortoise shells from the Shang Dynasty and the hieroglyphics of ancient Egypt in the light of general philology and comparative philology. A comparison of 104 hieroglyphic characters and 290 bone and tortoise shell characters shows that those ancient Egyptian pictographic characters became more and more complex from very simple ones. And gradually characters with more than one part of speech appeared and in the end meaning-phonetic characters came into being.
inscriptions on bones or tortoise shells; hieroglyphics; a comparison between pictographic characters; cultural meaning
H022
A
1005-7110(2010)02-0069-04
2009-09-03
黃亞平(1958-),男,甘肅天水人,中國海洋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教授,主要從事比較文字學(xué)以及文字學(xué)理論研究;
張曉雯(1983-), 女,青島Alina Language School 講師,主要從事比較文字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