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華誼的合作不可復制

記者：您認為《唐山大地震》是一部什么樣的電影？

陳國富：《唐山大地震》不僅展現(xiàn)了親情帶來的勇氣和希望，我更希望能通過這部電影喚起人們對于這種最寶貴的感情的重新思考和審視。這部電影本質(zhì)的東西還是情感的力量，親情的力量，家庭的力量。

記者：馮小剛導演從影片進入宣傳期以來對徐帆的表演贊不絕口，作為這部電影的監(jiān)制您覺得徐帆的表演如何？

陳國富：盡管當初為這部片子選角色時，我們對徐帆表演的效果已經(jīng)有所預料，但當真正看到她的表演，所有的情感防線還是統(tǒng)統(tǒng)被沖垮，很真實，很感人。

記者：從《集結號》到《風聲》再到《唐山大地震》，您將一連串新的電影類型推給觀眾，是因為對市場很有把握嗎？

陳國富：干電影這么多年，判斷的準確與否完全是憑直覺，這種直覺不是對數(shù)字的敏感，而是如果你跟我說這部戲在中國會有多少觀眾看，我聽了就會精神一振。我老是把自己當作一個觀眾來要求自己，想看一個什么樣的電影，一個電影付出到什么樣的程度，會讓觀眾覺得這個電影值得去看，每一個電影從業(yè)人員如果都用這種理性去思考，你就得不斷推陳出新、追求更高的工業(yè)化標準。這樣是比較辛苦、比較累，尤其是當你想嘗試一個新的東西的時候，每次都要從零開始，如果你對自己有這樣的要求，根本是停不下來的，只能不斷去挑戰(zhàn)，同時接受這個挑戰(zhàn)。

記者：有沒有發(fā)生過直覺判斷下結果好像不太好的？

陳國富：也會有，但是比較少。有時候不見得是全然的失敗，比如說我監(jiān)制過的《20 30 40》，它的票房不是特別好，也去柏林電影節(jié)參加競賽。但是我會對它后面沒有在市場上發(fā)酵得很好帶有一種負罪感吧。

記者：您覺得如果未來做大片的話，還有什么類型可以拍？

陳國富：未來中國影院的建設速度很快，銀幕多到一定程度以后不可能全部影院都上映同一部電影，多廳影院必然要求有更多電影選擇，觀眾們的需求也是多元的，不能說每年只給他們看那一兩部古裝大片。這種情況下，可能會有比較多的《非誠勿擾》這種片，不需要有那么高的票房，帶有一點個人性質(zhì)的、文藝的，喜劇味道的，有點浪漫、有點驚險的，這些類型都會出現(xiàn)。但是，現(xiàn)在的市場惡性循環(huán)得厲害，不能期待每一家都在獨創(chuàng)，必須有個成功的例子，比如《風聲》、《非誠勿擾》，這些效果不錯，他們才會有信心試試相似的，整個市場就會豐富起來。

記者：據(jù)說現(xiàn)在華誼一部電影能否上馬都是由王中磊、馮小剛和您來決定？

陳國富：華誼的老板們一直是比較支持我的，如果我說我覺得行，那么他們就會投資一部電影。假如說馮小剛有個題材，在他們思想有擺蕩的時候，就算我自己也很忐忑，我那一票還是很關鍵，他們很信我，既然別人信任你，你是不是應該盡其所有相報？

記者：您監(jiān)制過馮小剛導演的不少電影，我們都知道馮導拍片很有個性，你們合作是否順暢？

陳國富：我跟馮小剛是朋友，當初也是他邀請我來內(nèi)地加入華誼兄弟公司的。大家可能對電影監(jiān)制并不了解，其實監(jiān)制就是可有可無的角色。作為一個相對專業(yè)的人士，我會跟馮小剛聊電影素材，去拍攝現(xiàn)場看，提一些建議。有時我的想法跟馮小剛正好契合，就能影響到他，有時不對他的路子，根本不會有什么影響。當然，朋友之間交流會很順暢。

記者：您怎么看待華誼唯一的王牌就是馮小剛？

陳國富：我覺得馮小剛還是王牌。剛開始我只是覺得他對我很誠懇，所以愿意一起合作，盡管很多時候不是很理解他的一些取舍，像《天下無賊》中打劫火車的戲（注：范偉名句“IP、ID、IQ卡，通通告訴我密碼”一段），我覺得那場戲累贅多余，他一定也知道從作品的完整性來說那兩場戲是不需要的，但他有一種和中國觀眾站一起的眼光，他覺得這種時候就應該讓中國觀眾樂一樂。這些年來回過頭看，我開始理解為什么會有馮小剛這么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暫時是無法取代的，放眼看去，沒有第二個了。

記者：那您又是如何看待他這次在《唐山大地震》中的表現(xiàn)？

陳國富：過去我不了解中國電影、不了解馮小剛的時候，我會覺得這里面有很多的瞎打誤撞，現(xiàn)在不覺得這是偶然，他是有一定的客觀因素共同形成的。中國電影也因為有他，就顯得比較有意思，因為他總是能出奇招。我相信中國觀眾要看《唐山大地震》的時候一定又會被他嚇一跳，如果是別的導演來拍，一定想著怎么整地震，怎么弄災難片，可他不是，《唐山大地震》反正是超過我的理解范圍，但我相信應該Ok的。

記者：您這些年的監(jiān)制的電影都屬于主流商業(yè)大片的概念，您有什么特別的套路嗎？

陳國富：商業(yè)大片不一定非要什么套路組合，什么大場面，只要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到位，什么樣的組合都有機會。

我希望它成為一個新的工業(yè)標準。

從以上的采訪中我們發(fā)現(xiàn)，陳國富的確把電影當做一種產(chǎn)業(yè)來做，而在這條路上，他走得比別人更遠一些，并且并不拘泥于自己的身份，就像他曾經(jīng)說過：“我做電影一直喜歡追求創(chuàng)意，我們做《集結號》、《非誠勿擾》都沒有重復別人。不重復是一種自我要求，但每次要另起爐灶，會很辛苦。對我來說，做監(jiān)制還是做導演、編劇，都是表達對電影的喜愛。我并不特別熱愛導演生活，當編劇、監(jiān)制也可以?！边@樣的話語，在如今國內(nèi)的導演圈里可以被看做是為沒有激情，沒有激情呀！作為一個導演居然沒有激情，也并不是特別熱愛，這可真是要不得。然而，實際情況是，做了編劇、監(jiān)制的陳國富不僅很成功，在華誼上市之際為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盡管馮小剛是華誼最掙錢的導演，但是真正熟悉華誼的人會說，陳國富才是華誼維持高品質(zhì)的最大保障。作為華誼的藝術總監(jiān)，他以制片人的身份參與了華誼這幾年幾乎所有電影的拍攝，創(chuàng)造的票房累計起來已將近10億元人民幣。

陳國富與華誼的結緣很偶然，那時候陳國富在哥倫比亞電影公司任職，因為公司準備在中國發(fā)展投資華語電影而有過多次與華誼的合作，就是這時，陳國富結識了王中軍、王中磊兄弟，接觸了馮小剛、何平，也開始了解這個有著巨大潛力的中國民營電影公司。其實那時候所謂的中國電影大市場還沒有那么明顯，他也不是一個投資人，在哪里發(fā)展并沒有很大區(qū)別，便順其自然留在了內(nèi)地。從臺灣來到內(nèi)地是個不小的改變，但王中軍、王中磊對他的信任讓他一直留在了華誼?？梢哉f這種信任是建立兩者合作最關鍵的基石。

2002年，《雙瞳》執(zhí)導完成后，他成為“華誼兄弟”的電影總監(jiān)制，先后監(jiān)制了《可可西里》、《天下無賊》、《集結號》等系列作品，在當年填補了中國電影行業(yè)缺乏監(jiān)制環(huán)節(jié)的空白。其實當時他也不知道監(jiān)制需要做些什么，因為臺灣也沒有這樣的工作。當時華語片所掛的制片人的名字，要么就是某個電影制片廠的，要么就是投資人指派的，而他們并不是真正明白電影制作的流程。

《唐山大地震》現(xiàn)場工作照

好萊塢電影公司有所謂的“Production Executive”，“執(zhí)行制片”，他們一般是不掛名的，電影里也通?？床坏剿麄兊拿郑麄冐撠熀蛯а蓍_會，負責和明星談交易之類。但陳國富的工作并不是這些，或者說比這個更貼近電影更具操作性：劇本有意見他會提，演員組合他也有自己的看法，樣片要看，連剪輯的時候陳國富也“有話要說”，不只是說，還特別多。這種工作模式其實從《臥虎藏龍》就開始了，陳國富與哥倫比亞合作的第一部戲就是《臥虎藏龍》，之后是徐克的一部戲，最后結束于周星馳的《功夫》。《功夫》之后，哥倫比亞暫時不打算在亞洲地區(qū)運作電影。這樣的工作方式給了陳國富一些想法，同時印證了他的一些信念，在這幾年和大陸合作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沒有人在干這樣的工作，于是他把這樣的工作帶到了華誼，暫時套用概念稱之為監(jiān)制。

如果一直拍手工藝電影、拍作者電影的話，就是導演決定一切，有沒有監(jiān)制也無所謂。但是中國電影正在產(chǎn)業(yè)化，市場加大，品質(zhì)的控管變成電影生產(chǎn)里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那么，如果有人在很早的階段就去預見投資、影片定位和最后結果，確認這三個點是否有邏輯上的存在性就會顯得至關重要。這里必須要有一個人介于觀眾和制作者之間，建立一個檢查機制。而監(jiān)制所扮演的就是這樣的角色。

在陳國富的工作流程中，一部電影的誕生是要經(jīng)過無數(shù)次討論的。上文的采訪中提到，陳國富的一票對影片的誕生很重要。其實光這一票也并非全管用，只是多了這一票，并且得到重視的話，那么這一票很關鍵。這里要說的還是信任的問題。幸運的是華誼兄弟包括馮小剛等多位導演都很重視他的意見，在取得一致后，接下來就是定片子的規(guī)模，以及國內(nèi)市場和國外市場應該是怎樣的分配比例，這些東西他都會提出自己的看法。到了怎么組合，比如說，為了確保影片的商業(yè)價值，是不是要用這樣的包裝，公司也會參考陳國富的意見。因為往往，華誼出品的題材是極有突破性的意義，要保住電影本身的分量，就不能先去想包裝的問題，而是要想怎么把片子拍得有誠意。當然誠意只是一個概念化的東西，在具體怎么做有技術的選擇上，到底是往左還是往右，陳國富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事實證明，陳國富有理由為自己自傲。他在哥倫比亞電影公司任職時，第一個項目就是《臥虎藏龍》，跟華誼兄弟合作5年有余，幾乎監(jiān)制了華誼近幾年所有的代表作：《可可西里》、《功夫》、《集結號》、《非誠勿擾》、《唐山大地震》，他與王中軍、馮小剛建立了深厚的私交，證據(jù)就是，馮小剛近年所有作品，他是監(jiān)制的不二人選。

有媒體稱，最近一兩年光線和陳嘉上、博納和陳可辛，都是在效仿陳國富與華誼的合作模式，陳國富卻說：“我們這個工作是一個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不管有多少的經(jīng)驗，怎么歸納，到最后是沒有公式的，如果開始套用公式的話就已經(jīng)看到路的盡頭。電影史上，每一次巨大的成功都是偶然的。比如說《泰坦尼克號》，它不僅類型是一個災難片，拍攝的過程就是一個災難。導演最后把他所有的分紅、酬勞全壓進去了，但他獲得了這么大的成功，他的成功跟他的冒險和不惜粉身碎骨的這種精神是合在一起的。這個東西是沒有辦法復制的，你只能學習，或者說去感染這種精神，不是說今天誰來、到哪家公司去就搞定了。今天我如果不是跟身邊的PARTNER特別有默契，以及有一種共同的核心價值的話，我覺得這根本發(fā)揮不出來。”

陳國富的電影作品與電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