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記孩子的快樂

氣候越來越暖，江南更難得下雪了。

今天有早自習，早上起床拉開窗簾，竟然看到堅硬的水泥路面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被子，而且雪花還不斷從黑沉沉的天空中落下。

不驚動睡夢中的家人，我輕輕出了家門，顧不得欣賞雪景，匆匆趕往一墻之隔的學(xué)校。

整整一個上午，學(xué)生們都難掩興奮，總進入不了學(xué)習狀態(tài)。

中午放學(xué)時，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通往學(xué)校食堂路上的積雪已經(jīng)很厚了，我小心翼翼地走，鞋子和褲腳還是不免被雪水打濕。

在食堂打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等候在附近小學(xué)讀書的女兒趕過來吃飯。左等右等也不見她，眼看蒸蛋和冬瓜湯上的熱氣消失了，女兒才出現(xiàn)在食堂門口。

不出所料，女兒的褲子和鞋子早就濕得不成樣了，發(fā)梢和眼鏡上竟然也有水痕，凍得通紅的手里還握著兩大團雪球，興奮得要命。我忙命令她扔掉雪球，把手洗干凈。

女兒的情緒一下子落下來，但她不肯把雪球扔掉，討價還價后把雪球放在餐桌上的儲物罐里。

吃完飯，雪球融化了，失去了原本的晶瑩潔白，儲物罐里的雪水摻雜了不少灰塵和細小的沙礫。

我連忙指著儲物罐教育女兒:“看，雪并不是咱們眼睛看到的那么潔白，其實是很臟的，千萬不能抓著玩兒!”

女兒看了看雪水，不以為然地說:“書上都說雪花是最潔白無瑕的，是冬天最美麗的景色。”

我是老師，怎么能不知道她的書上說什么呢，可那是用來欣賞的，不是用來抓的呀!

我又自以為淵博地告訴女兒，雪花從天上落下時，吸收了空氣中的好多臟東西，所以肯定不干凈。聽了我的話，女兒欲言又止，可終于什么也沒說。

離開食堂，怕她路上又玩雪，我目送她拐進了小學(xué)教學(xué)樓才折回自己的學(xué)校。

路過操場時，看到我的學(xué)生們正在操場上打雪仗。我那個文靜嬌小的課代表也夾在操場上正在打鬧的學(xué)生中，她從地上抓起一把雪，一抬頭看見了我，就笑瞇瞇地朝我跑來。我發(fā)現(xiàn)她手里的雪團有瞄準我的趨勢，連忙笑著逃進教學(xué)樓。她還在后面喊:“老師，咱們一起打雪仗吧!

聽了她的話，我一愣，腳步慢了一下，一個小雪球就砰地在我身上炸開。

進了辦公室，里面歡聲笑語，原來好多同事都被學(xué)生的雪球“襲擊”了。

我突然意識到，今天中午禁止女兒玩雪的命令是多么荒唐刻板。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沒像往常一樣去菜市場，而是直接回家。女兒放學(xué)早，早已經(jīng)呆在家里了，正在安靜地寫作業(yè)。

我輕輕地走過去告訴她:“快點兒寫完作業(yè)，晚飯等爸爸回來一起出去吃。”

女兒看了我一眼，無動于衷，絲毫提不起興趣。

我不甘心，拉長聲音說:“等爸爸回來先一起去打雪仗，打完雪仗再一起吃火鍋。”

還是后一句有效果，女兒一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丟下筆，站起來興奮地喊:“老媽萬歲!”

看她這么興奮，我連忙說:“前提是你得先認真完成好作業(yè)呀!”

女兒忙不迭地點頭，迅速揀起掉在地上的圓珠筆趴回桌上做功課。

今天的效率果然不一般，到她爸爸下班時，女兒已經(jīng)把所有家庭作業(yè)工工整整做好

了，她收拾好書本就急不可耐地向剛進家門的老爸宣布要去打雪仗的消息。

不一會兒，我們?nèi)议_車來到市中心一個開放的小公園，公園里早已

穿梭著不少快樂的大人和孩子，灰蒙蒙的天空依然有雪花間或飄落。

花壇里綠蓬蓬的矮灌木上壓著厚厚的雪，不用彎腰就能握起大把的雪球。

打雪仗的過程中，女兒始終和我站在同一個戰(zhàn)壕里，協(xié)助我“攻擊”老爸。

她的命中率比我高，很快就把老爸打造成一個狼狽的雪人啦。老爸在躲閃女兒雪球時不小心跌在雪地上，女兒笑彎了腰，銀鈴般的歡笑聲在公園里久久回蕩。

我似乎很久都沒有見她這么開心過了。

一家人在雪地里玩出了興致，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我們才找了家火鍋店走進去。

女兒這才覺得又渴又餓，吃得興致勃勃。她一邊往嘴巴里送一塊兒涮羊肉一邊對我們說:“今天是我最快樂的一天，我要寫一篇日記!”

聽了她的話我心里竊笑，撒歡兒的一天似乎到現(xiàn)在才算有了一點兒意義。

回到家，她果然伏案寫了一些文字。寫完后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寶貝似的收拾起來，而是攤開放在書桌上，我猜她是想讓我們也看一看。

等她睡覺后，我在她日記中看到這樣一段話:今天真是快樂的一天，已經(jīng)記不得上次和爸爸媽媽一起做游戲是哪年的事兒了。希望能永遠做爸爸媽媽的小孩子，永遠能在一起快樂地玩耍!

合上女兒的日記，我默默地回想她小時候的事情。

在她兩三歲時，我們買來好多玩具開發(fā)她的智力;等到四五歲時，我們開始注重培養(yǎng)她和其他小朋友相處的能力;再大些時，我和她爸爸就積極地帶她去戶外爬山、游泳，希望借助游玩開闊她的視野#8943;#8943;而自從上學(xué)后，我們幾乎再沒帶她出去玩兒過了。讓她上各種補習班，告訴她不能貪玩兒，不能沒有目標，不能不講究衛(wèi)生，要做有知識的人，要做討人喜歡的人。總之我們給了她很多忠告，似乎惟獨沒告訴她怎樣做一個快樂的人。

女兒的日記里還有這樣的話:其實，今天早晨我偷偷吃了幾口雪，并沒有壞肚子。雪花很干凈，沒有味道，如果說有，那就是快樂的味道。

我笑了，很多年前的冬天，我也嘗過雪花的滋味呢?？傆X得它們應(yīng)該是甜軟的，可進到嘴里冰涼清新，似乎帶著泥土的氣息。現(xiàn)在想來，可能是雪花中夾雜的灰塵的味道吧。

可即便有灰塵的味道也是清新干凈的，像孩子頑皮稚嫩的小錯誤，那么富有生機令人回味。而且，的確是快樂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