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在您看來,上海話有著怎樣特別的味道?
王汝剛:上海方言味道老靈咯,是老有特色的,在舞臺上有著豐富的表現(xiàn)力,它可以用簡練的文字來代替用許多文字才能解釋清楚的意思,有獨到之處。特別是很多上海話的諺語、俚語、俗語,可以講是我國語言寶庫中的瑰寶。例如在情感上,形容兩個人關系好就說“要好的來暇其”,更加生動一點的講法是“好的來像螞蟥配”,意思就是像中式衣服上的盤扣那樣地般配和牢固,這么一說就顯得非常之親切;另外在時間上,上海話常用“眼睛一撒”就表示時間過得很快;在顏色上,經(jīng)常講雪雪白、墨墨黑、蠟蠟黃、血血紅……
記者:上海話之于滑稽戲,有著何種關聯(lián)?
王汝剛:上海話是滑稽戲的命脈,這種方言能將上海人的心態(tài)和生存狀態(tài)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上海滑稽獨腳戲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我和滑稽泰斗楊華生被文化部任命為“非遺”傳承人,所以我們也擔當著保護上海文化,傳承上海方言的責任。隨著時代的變遷,上海話也在不斷地演變,有著時代的烙印和影響。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就流行“洋涇浜”英文,那是當時華洋雜處的上海社會特征所造成的產(chǎn)物。比如嗲(DEAR)、癟三(BEGSIR)、“來是COME 去是GO”,滑稽戲中就有很多這樣的噱頭??梢哉f,滑稽戲一直與上海話與時俱進,總是孕育出新的噱頭來。
記者:說到噱頭,滑稽戲如何在語言中做噱頭的?
王汝剛:滑稽戲講究“說學演唱”,和相聲的“說學逗唱”就差一個字。我們滑稽戲是“演”人物,但最終目的都是逗人發(fā)笑。無論是北方相聲和南方滑稽,都有模仿各地方言的傳統(tǒng)。但是上?;摹皩W英文”,卻是別的地方曲藝都沒有的絕活。經(jīng)典滑稽戲《學英語》中,糖炒栗子叫“撥了殼吃”(borikouci),香蕉叫“剝了皮吃”,桔子就是“剝了皮 吐了核 一囊一囊吃”。這是只有用上海話來說,才能出的噱頭。
記者:滑稽戲是如何運用上海方言塑造人物的呢?
王汝剛:滑稽戲是很講究用方言塑造人物的。比方講塑造吝嗇的土財主就用浦東話,塑造夸夸其談吹牛的人就用紹興話,演一個精明的人就用寧波話,演到嗲女人一定是講蘇州話……所以說,滑稽戲的語言不僅僅是上海話,還涵蓋了江浙一帶的方言。語言用得好,人物一下子就栩栩如生起來了。所以學方言,是滑稽里面的一項基本功。比如我在《明媒爭娶》里面塑造的媒婆,用的就是揚州話。
記者:現(xiàn)在滑稽戲的劇本寫作是用上海話還是用普通話?
王汝剛:主要是上海話,但不是上海土話,是上海話與普通話交雜的方式。這樣不管是不是上海人都能看懂、聽懂。而且,用上海話寫劇本和用上海話演劇本,是兩個概念。我們滑稽戲演員的腦子是上海話思維,看到劇本反應到腦子里就是上海話,如果是用普通話來表達就要轉一道彎子,就像翻譯一遍,在情緒的表達上就會折損了。而我們劇團每個人都有“一支筆”,如今有了劇場后,就可以盡情發(fā)揮自己的才能。
記者:既然說到劇場,那我們就聊聊您一手創(chuàng)辦的“上海笑天地”。
王汝剛:“笑天地”至今上演了二十余場,場場爆滿,觀眾對上?;毮_戲的熱愛程度出乎我的意料。來看戲的大部分是上海本地人,當然也有不少外地人來捧場,他們能夠聽懂一部分上海話,我想他們應該是想融入上海這個社會吧?講上海話的滑稽戲就是這么一個很好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