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鈺1994年3月出生于西安。2006年畢業(yè)于西北大學附屬小學;2009年畢業(yè)于西安高新一中,現(xiàn)就讀于高新一中高中部。熱愛音樂, 侶魚蝦而友糜鹿 ,喜愛文字,喜歡用筆記錄生活,讓記憶成為永恒。
獨自一人成長
四周寂靜得讓人不習慣,從打開家門,走到客廳,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只有靜寂。我小心地叫了聲:“媽媽”,回答我的仍是一片寂靜。
我早就應該知道,爸爸和媽媽都不會在家。早上出門前媽媽就告訴我,今晚爸爸要在單位加班,而她也要處理單位的事,很晚回來。我只簡單“哦”了一聲。習慣了,從初一我住在這里開始,這已不是稀奇事。
我慢慢從書包中將一本本作業(yè)攤放在桌上,本子、書、眼鏡、筆、計算器,之后,我又將家里所有的燈點亮,剛拿起筆,又突然想起門是否關(guān)好,跑到門口,推了推,這才又放心地回去寫作業(yè)。
數(shù)學題好難。草稿紙畫滿了一張又一張,可那討人厭的最后一題就是解不出來。它讓我完全失去了耐心,百般無奈的我開始在紙上畫圈圈,一圈又一圈,想著解不開的題,就想到了爺爺。
我從小是和爺爺奶奶一起長大的。那時候,回到家就會有香噴噴的飯菜,不會的題,爺爺都會講給我,奶奶還會準備好我喜歡吃的水果,好熱鬧!可現(xiàn)在,從初一開學,突然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什么事都得自己做了。獨自一人在家,一個人獨立思考問題,自己的房間自己收拾,包括自己的時間自己安排,自己的選擇……這一切爸爸解釋為我長大了,可我不太喜歡這樣,我多么希望立刻聽到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聲音。
然而陪伴我的只有墻上時鐘“嘀嗒”“嘀嗒”的聲音。十一點多了,作業(yè)也早就寫完了,桌子上的書本又回到了書包中,除了一直放在身旁的電話,什么也沒有,干凈得仿佛不曾有人用過。我趴在窗邊,十六樓的窗邊,觸手可及的就是天邊的星星。今晚的月亮藏著不見,星星不少,卻有些暗淡。
突然,手機震動起來,在桌子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我急忙抓起電話。“喂,睡了嗎?”我聽出是媽媽的聲音,抓緊了手機:“還沒呢?!?“這么晚了,作業(yè)做完了,就早點睡吧”。 “哦,那你……”我想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可有些猶豫?!澳莻€,對不起……你爸手機沒電了,也怕你睡了,今晚你一個人先睡,我們可能回去很晚了” ?!班牛瑳]事兒,我馬上睡”。掛上電話,仍舊可以感受到失望,但似乎也有些安慰。
靜靜躺在床上,輾轉(zhuǎn)睡不著,仿佛爸媽仍在忙碌的身影浮現(xiàn)在眼前??梢月牫鰟倓倠寢尩穆曇舫錆M愧疚,可他們并沒有錯啊!釋然了,沒有抱怨,只有暗暗地決心:好好學習,我不會讓爸媽為我操心……
于是,那一夜我睡得很甜。那一晚之前,我的等待是孤獨的,是抱怨的,可從那以后,我是獨立的、自主的。在夢中,我好像感到爸爸媽媽深夜回家,會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個甜甜的吻呢。
歲月留香
小小的嬰兒,身上帶著淡淡的奶香。
歲月的使者與你擦身而過,雖說無聲,卻也帶走些什么,留下些什么。
兩歲的糖果
聽媽媽說,當我還乳臭未干蹣跚撲向媽媽的時候,小小的床中便充滿了甜甜的糖果氣息。五彩的棒棒糖,還有包裝精致的糖果散發(fā)出的誘人氣味,是我咿呀學語的最好動力。所以我老想象,小時候的我躺在嬰兒床中,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圍在我的上方,手里拿著我最愛的糖果,我瞪著大眼睛開心地笑,雙腿在床中亂蹬,翻起的也都是糖果。媽媽說我也奇怪,只是玩糖果,卻從不貪吃。如果說,我小時候被糖果包圍,是否身上也會有糖果酸酸甜甜的味道呢?
六歲的墨香
爺爺是個知識分子,要求六歲的我練習毛筆字。記得家中南房的窗戶邊,有一個高高的寫字臺,桌上總有爺爺?shù)睦匣ㄧR、一支毛筆、一個硯臺、一瓶墨汁,還有幾張宣紙,終年不變。最初,爺爺總會抱著我,手把手教一撇一捺,筆頭劃過的地方會留下深深的墨跡,散發(fā)怪怪的味道。爺爺說,那是墨香。我嗅了嗅,皺皺眉。爺爺笑了,繼續(xù)握著我的手在泛黃的紙上寫著,我卻看著窗外在天邊盤旋的雁兒。明明好臭,為什么爺爺稱它為“香”呢?
十二歲的薄荷
背著書包,放學回家。小區(qū)里的花壇種著許許多多香艷的花朵。夏日,和雜草混在一起的,有一種帶小鋸齒、橢圓形葉子、散發(fā)著清涼薄荷味的植物——薄荷草。對于這一發(fā)現(xiàn),我如獲至寶。每次都會小心翼翼地,充滿犯罪感地將它采摘下來帶回家。聽說它可以泡成薄荷水。我試過,看它漂浮在水面上,清涼漸漸溶在水中,卻略帶苦澀。于是,我只好將它收集起來,放在床頭,夾在書里,只想感受它的清涼,聞聞薄荷的味道。正如我的生活,看似平平淡淡,卻很清爽,也有獨特的充滿活力的味道。
歲月就是如此。你抓不住,卻將氣息留在了你的世界里。無論是糖果的香甜,薄荷的清涼,還是秋日收獲果實的麥香,都曾停留在你的身旁。
歲月留香。
爺 爺
我從小便與爺爺住在一起。今年我十五,爺爺已經(jīng)七十五歲了。
我的啟蒙教育應該算是在家中完成的,老師就是爺爺。記得很小的時候,爺爺就不停地在我身邊給我念古詩,講故事。那時我貪玩,在他身邊是待不住的。但無論我跑去哪里,他總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故事總不會因我假裝不聽而中斷,而且總那樣微笑著。就這樣一遍又一遍,每天都在重復。說來也怪,久而久之,我也都記住了這些古詩和故事。
在我的記憶中,爺爺從不抽煙,也很少外出。據(jù)說這些都是從我出生以后開始的。夏日的夜晚,爺爺奶奶和我躺在床上,他們不喜歡看電視,所以我們經(jīng)常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奶奶摟著我,扇著手中的扇子,給我講道爺爺以前也是抽煙的,可自從有了我,戒了;為了我,爺爺提前退休,還說我小小年紀都游過很多地方,因為每次如果爺爺外出開會,總會帶上我這個“小議員”……每當這時,我就看著爺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只是那樣單腳盤腿坐著,也不說話,我也就那樣靜靜看著他呆呆地思考著,很靜。
那么靜的夜晚自我長大后,就再也沒有了。
爺爺是個知識分子,自我小學起,就擔負了輔導我學習的重擔。記得考六級鋼琴時,老師曾建議給我買個節(jié)拍器,爺爺頭一搖說:“那不用,我打節(jié)拍就可以了?!蹦巧袂樽孕艥M滿,爺爺就是用那一根根紅色的,支撐氣球的塑料棒棒,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指著,教我考過了八級。那拍子一打就是十年。
我漸漸大了,爺爺老了。爺爺思維的敏捷度大不如前了。初高中的習題,他多半也無精力去做,我也很少再讓他幫我解習題。他落閑了。初三的功課如此繁忙,吃過晚飯便一頭扎進書里無閑出來。突然一晚,我猛地抬頭,發(fā)現(xiàn)爺爺就靜靜地坐在后面的床邊,不知道他坐了多久。我問他有什么事嗎,他說沒事。隔了一會兒,他小心地問:“有什么問題問我嗎?”我這才愕然。他似乎每天都在重復這個問題,而我的答案也只是“沒有”二字。他只是怕我忽略了他,因為他老了,他只是想幫我,用盡余力。
人老了最耐得寂寞。夜晚我學習累了,中途去接水,看見爺爺要么就坐在沙發(fā)上,斜倚著睡了,要么就閉著眼在那里沉思。我看著心痛。他在黑暗中就那樣呆著,一聲不吭,幾個小時。
周末,爸媽帶著爺爺奶奶去看墓地,為他們身后準備。他們不忌諱。聽爸媽說,所選之處是三面環(huán)山,一面向水,墓地也是陵園中最好的一個。我沒有去,我害怕那些東西,現(xiàn)在我能想的,能做的,也只有多陪陪他,讓他開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