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柴夢婕,筆名上官婉卿,1989年出生于山西省臨汾市。在《美文》《青年文學(xué)》等雜志發(fā)表小說、散文多篇。曾獲第九屆、第十一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二等獎?,F(xiàn)就讀于北京電影學(xué)院文學(xué)系。
愛好:文字、音樂、電影、西方油畫、心理學(xué)、宗教、詩詞、舊物、獨處、幻覺、沉溺。
喜歡的作家:杜拉斯、安妮寶貝、張愛玲、三毛、蕭紅、琦君、高行健、史鐵生、劉恒、蘇童、海子等。
最喜歡的小說:茨威格《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相信寫作或拍片是源于內(nèi)心強烈的傾訴欲望,可以找到一個靈魂的出口。寫作就是書寫自己的生命體驗,我在劇本中落淚的地方,演員也落淚了,我希望觀眾一起落淚,大家能因此體味彼此的善良。
我筆下的人物,他們身上有我靈魂的一部分,流淌著我的血液,他們長出翅膀,我仿佛在他們死去時再死一次。我愛他們。
生命是一場幻覺,是一場華麗的葬禮。
——題記
相傳有一種花只開于黃泉,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fēng)景。
來之于塵土,歸之于塵土,這原本就是人的宿命。
我時常憐憫著不為人知的那個內(nèi)心的自我,用多愁善感來小心呵護著一顆易碎的心。
如同一個人躺在河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落葉、浮木、空琉璃瓶,一樣一樣從身上流過去。
我曾以為人生就像是一朵煙花,盛裝而來,只爭得那片刻的輝煌。
時光,向來只雕刻屬于自身的心碎。繁華消散,世間千年,如你一瞬。眼前這一幅幅如畫的景致,還只是不時的撩撥著光陰的余韻,而歲月的腳步更是驚擾了悠遠的一江碧水,只可惜了昨日的歡歌,已經(jīng)不再被夜夜彈唱。塵煙煩亂,愛意難斷,我只能隨意的佇立,然后一直深深的凝望,凝望,直到把這茫茫紅塵望成眼眸中盛開的花。
千年白狐
這世上有一種酒叫醉生夢死,喝下去的人明白,觀望的人糊涂。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兒,現(xiàn)在我只想把自己浸在這酒里。一口氣不來,去何處安身立命?一口氣不來,去山水間安身立命。以前仿佛是在夢里,現(xiàn)在我明白了,我的夢還沒有好好地做,就不得不醒了。
我曾經(jīng)認識一個人,她說她常常做夢,夢見一只白狐,從懸崖上跳下,然后是殷紅殷紅的血,染紅了它雪白色的毛。后來聽說,她跳崖自盡。
那一年,命運落在她頭上,紛亂為一根根風(fēng)中的發(fā)絲。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她總是穿那雙紅緞鞋,一個人獨處,她最喜歡白色?;钪褪菈櫬?,大家一起墮落,就不覺得冰冷了。
其實,孤獨也是一種愛。
愛和孤獨是人生最美的兩支曲子,相互纏繞著,便是一生一世。
讀過《百年孤獨》的人都會感到,愛的反義詞不是恨,是孤獨。孤獨是白色的,是茫茫的冰天雪地。愛是紅色的,有灰燼的地方,一定有火來過。
只是那雙紅緞鞋,星星點點地灑滿血和花,一直跟隨著她,是她的生命和腳步,一步一步,帶著她的余溫,重生一場不朽的春夢。
她最喜歡的花是曼珠沙華,也叫彼岸花,是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ㄏ銈髡f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
相傳此花只開于黃泉,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fēng)景。
一旦睜開眼睛,看到的只是彼岸升起的一條煙花,無法觸摸,亦不可永恒。
其實每一個人的生命就好像在黑夜里突然升起的煙花,綻放出最絢爛的光亮,映照出最寂寞的靈魂。
那雙紅鞋,鏤空的雕花,狹瘦的形式,像是凄清孤單的扁舟。傳說是幾十年前舊上海榮府一個叫如花的婢女的。只是她一直不明白,那雙紅緞鞋為什么會穿在她的腳上,像她的枷鎖,套住她的命運,套住她的生命與腳步。
她有時會想,那個婢女,應(yīng)該是舊時深巷里惆悵哀傷的小女子,是唐詩宋詞中的女子。她想起那個凄楚的女子,就仿佛想起她自己,滾滾紅塵中一只翩飛的蝴蝶,似張愛玲筆下那只屏風(fēng)上的鳥,永遠飛不出高墻。她要自由,哪怕僅一天就灰飛煙滅。
所以當(dāng)他牽著她逃出孤兒院時,她便將自己的命交給他了。她像一朵在陰影中盛開的白色花朵,任憑漫漫紅塵中的千般花樣女子,他只想把她攥在掌里捂在心里,暖暖地呵護她一輩子。
她感到溫暖。時間像沙漏,有過一些美好的回憶。影兒淡卻,年華碎成灰燼,碎成一片片花朵,碎成一顆顆星辰,碎成一個個紙鳶,在陰霾的天空上,飄來飄去。
那年車禍,他失憶,她燃燒在大火中,面目全非。從此,他們的命運,再也找不到交錯的孤度。
昏迷中,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見大片大片的、鮮紅的、如同血液的顏色傾滿大地,復(fù)蘇前世的記憶。那花與葉的生生相錯,知的人,惋惜,不知的人,依然活的快樂。
那是開在生與死的彼岸的煙火,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fēng)景與色彩。
她曾是一只千年的白狐,飄逸于竹林水洞中。
一千年前,他本是一貧如洗的書生,救起一只雙腿受傷的白狐,他看見白狐眼角的淚,他用一塊紅布裹住她的傷口。那塊紅布,在歲月的輪回中幻化為一雙紅緞鞋,套住她的生命和腳步,三生三世。
她離開時,他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千年白狐空等,只為曾經(jīng)相遇,為誰再舞,為誰再哭,為誰再等,臨別再回顧,是無法訴說的哀愁。那些漸已斑駁的前塵往事,浸潤在癡癡的守望中,是為那千年一直抱憾的夢想。
萍水相逢也是相逢。
千年等待,千年孤獨,滾滾紅塵中癡情的白狐,只想重拾如煙隨風(fēng)般的湮沒往事,在燈火闌珊處,再為他跳一支舞,讓他看清她千年的美。
時光劇本
那個夢她做了很久,夢醒時,發(fā)現(xiàn)枕頭已經(jīng)濕潤了,她的淚水已溶成一枚琥珀。
她在鏡中看到那張模糊慘烈的臉,淚流滿面。他失憶,他已經(jīng)記不起她了,他像見到一個怪物,躲在角落里。
時光像最奢侈的煙火,將她的生命燃盡了,只將這個頹廢的異域草草地附于她身。他最喜歡她長長的指甲,他說像怒放的妖花,縈繞在他的夢境里。她便將指甲放在燭火中,一寸一寸燒成灰燼,時光的灰燼。繁華背后,便是萬念俱灰。注定是這樣生出的情分,抹著些前世的油彩,訴這一世殘敗的衷情。
她坐上了一列名叫2046的地鐵。
2046是一個寓言,一個現(xiàn)在成人世界的政治、情感、生命寓言。人們都在追尋一段無法再回頭的過去,一段希望又無法企及的未來,一列載滿愛情卻無法達到終點的慢車,一個遠在彼岸的年份。
2046也是一個秀場,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如染魔怔,注定無可逃遁。
2046更是一段人生,聚散離合,進退沉浮。
一道斑駁幽暗的墻,將幻想中的明媚阻隔開來,冰冷如一灘死去的淚。
她看到他穿著中山裝,向她走來,她亦恢復(fù)了容顏。他叫她如花,如花是那個畫像里早已香消云殞的婢女的名字。兩個孤獨游離的人,都回憶起親人。
你說鴿子到底能飛多高?
很高,有時高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它們?yōu)槭裁匆w那么高呢?
它們可能是想看見天堂!
它們看見了嗎?
沒有,它們?nèi)绻匆娏?,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我想,最終它們都會看見的。
我替他們高興,天堂是世界最美麗的地方,是所有人都想去的地方。其實,它們每一只都會回到我的夢里,告訴我天堂的樣子。
那他們?yōu)槭裁床换貕衾锟次?,告訴我天堂的日子,難道他們已經(jīng)把我忘了?
這個地方可能讓他們太傷心了,再也不想回來了。
你說,他們?yōu)槭裁磿哪?他們怎么會死,怎么忍心把我一個人丟棄在這塵世上受苦呢?
因為他們總想把天堂搬到人間來,這是不可能的,天堂只能有一個。
所以他們一難過就走了,可他們就不想想,我會有多傷心,有多孤獨。
最深的孤獨有多深?
比大海深一寸。
為什么?
因為大海孤獨。
為什么深一寸?
因為它比我快樂。
抬頭望向藍天,心頭很酸,一種紅色的憂郁,飄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看見的,熄滅了,消失的,記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等待曇花再開,把芬芳留給年華。彼岸,沒有燈塔。
民國十一年,她被賣進榮府做婢女。她渾身縞素,一身的白。白衣、白裳、白腰帶,僅穿著一雙紅緞鞋,長發(fā)盤起,插著白色的小花,純美古樸。
她含淚凝望著紙上的納蘭詞,“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倚在門框上的他凝望著她。
兩情相悅,兩心暗許。
一抬眉,一低眼,一輩子就拴在一起了,從此不離不棄。
這門親事,當(dāng)然不被榮家認可,她等了一千年,料到這相逢,卻料不到這結(jié)局。走投無路,只有殉情,才能在黃泉路上相伴。
舍棄了一切。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都泛了淡黃,一并融進流年。他在她唇邊輕輕一點,是兩人唯一的一次體膚之親。而那份情感卻流轉(zhuǎn)了千年,從他救起那只白狐起,蔓延了整個生命,說那是悲,又怎不完美。
她的淚靜靜滑落。她希望時間在那一刻停止,就讓他們這個樣子,地老天荒,一生一世。
突然想起安徒生的一個童話里,兩只不會說話的姜餅,他們并排在櫥窗中,杏仁嵌在背后,心所在的位置。
愛是一杯毒酒,她奪過他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喝下了愛的毒。
她流著淚說,等待總比被等待來得幸福。少爺,如花等著你。
疼,少爺,疼,……
她流著血與淚,倒在他懷里。他淚流滿面,痛不欲生,卻最終選擇了茍活。她是真愛他,然而“天下男子,十九薄幸”,最終是“誰知負心,恩愛成灰”。她的魂魄亦是纏繞著他,恍惚間又是一世輪回。
從世俗到靈魂。傷心一念償前債,彈指三聲斷后緣。
歲月輪回幻滅,兩個時空交錯的人,一起放逐了歲月。
直到車上只剩她一個人,一張模糊慘烈的臉。
一個人舉杯,一個人,自言自語。
我還得離開,卻不知道方向。
我聽別人說這世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fēng)里面睡覺,它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鳥說過自己不死的,可鳥死了,一株梨樹把它葬在天空,每年春上都會長出許多眼睛。
前世為何世,前生為何生,什么是幻覺,什么又是真實。佛說,世人不知有因果,因果何曾饒過誰?
一掬清淚,纏綿了亙古的哀怨??蓢@這迷意的眼眸,卻看不透世間的情長。
如果等待可以換來奇跡,那么她愿意一直等下去,把時光剪成最奢侈的煙火。
其實醉生夢死不過是歲月給她開的一場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清楚。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當(dāng)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張愛玲曾說,詩經(jīng)上最悲哀的一首詩便是“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也只有張愛玲說,人生是一襲華麗的袍,袍中爬滿虱子。
她關(guān)掉燈,一個人躲進時空的深處。她總是躲在某一個時間,想念一段時光的掌紋。她總是躲在某一個地點,讓心靈的力量充實空洞,讓回聲尋找遼闊。
她看見煙頭上的灰燼,一點一點灰飛煙滅,仿佛在向她演示死亡。
是誰說過,有灰燼的地方,一定有火來過。
王家衛(wèi)說他忘不了戈達爾一句話,“電影是第一夢,也是最后一夢”。
音樂與光影是王家衛(wèi)放在衣兜里的兩把鑰匙。他在走路,它們在暗里摩擦,擦出火花。他總是撕開人的傷口,往里面撒鹽。王家衛(wèi)這樣形容他的四部電影:《阿飛正傳》像酒,《東邪西毒》像鴉片,《重慶森林》像可口可樂,《墮落天使》像冰淇淋。
有一曲MV的靈感取自幾米的漫畫作品《向左走,向右走》,可我卻錯以為那是一場濃縮的王家衛(wèi)電影。哥哥的開場白,仿佛暗示著它是《春光乍泄》的續(xù)篇:“離開書店的時候,我留下了一把傘,希望拎著它回家的那個,是你。”
不過我更愿意相信她就是鏡頭里那個黑衣男子,用醉生夢死的歌聲去追憶并懷念著曾經(jīng)存在的風(fēng)花雪月——
某年某月某日,我在書店里癡癡尋找著那把你故意留下的傘,在房間里癡癡尋找著有關(guān)你的一切。你的照片在我指尖灼燙地撫摸下散發(fā)出暗香,鏡子里你的笑靨恍惚閃現(xiàn)。何寶榮,我期待著與你再度相遇。
她點起一根煙,讓這口煙跳升,生命就此沉淪,直到化為灰燼。
一個人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飛翔,其實翅膀早就已經(jīng)折斷了。
《胭脂扣》,扣胭脂,扣紅粉,扣年華,扣佳偶,卻扣不住人心。胭脂扣不過是十二少記憶中一個模糊印象,卻是如花的一生一世,她的生生世世。
時間可以磨滅一切,包括愛情。承諾是虛幻的,只是有些人,愿意用一生去追尋。
這便是人生:即便使出渾身解數(shù),結(jié)果也由天定。有些人還未下臺,已經(jīng)累垮了;有些人巴望閉幕,無端擁有過分的余地。
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蚋、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并無想象中之美麗。
——這樣灰敗的人生,是李碧華,亦舒的擅場,我心里沒什么可黯然的,——卻想起《霸王別姬》中的程蝶衣。
我曾聽無數(shù)的人講述過他的故事,我曾聽無數(shù)的人重復(fù)過他的話語。他的情,他的悲傷與痛如冷艷的花朵盛開,令人無法釋懷那樣的絕望與美麗。
終于看到了原著,《霸王別姬》被一行行的文字吟唱出來,細膩而又不動聲色,卻串聯(lián)起歷史的回憶,梨園的血淚,情感的糾纏,網(wǎng)住一切愛恨情仇,撕碎所有花月春風(fēng),僅留萬千煩惱絲,在每一個人的心中攀附生長。在這樣哀艷的筆調(diào)里,蝶衣的故事不再是一段段影像。他的笑、他的淚、他的無助、他的徘徊逐一上演,清晰而又刻骨銘心。
情天恨海的顏色是什么?是蝶衣臉上的胭脂紅。 從此,我便堅信紅色是世上最絕望與凄美的色彩??匆娝念櫽白詰z,我便以為這就是所有的情,義無反顧的,歇斯底里的,不可理喻的情。明知自己錯,因為這根本只是一種情,只屬于蝶衣自己。也許這一次真的徹底感動。于是這么瘋魔,就信仰情是花開花落,是蝶衣一個哀怨的眼神。無所謂其他。
那種心髓俱碎的柔,刻骨銘心的痛,歲月輪回的幻滅,戲臺上紛飛的紙錢,一寸一寸燃燒人的心。可是后來,男主角跳樓自盡了。就像他所說的那只無腳鳥,落地的時候,就失去了生命。愚人節(jié)的縱身一躍,不知是不是給所有人開的一場玩笑。不瘋魔不成活,程蝶衣說,他這輩子就是想當(dāng)虞姬,他要唱一輩子的戲。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劍起人落,是虞姬自盡,還是蝶衣自盡?是人生如戲,還是戲如人生?
張國榮與程蝶衣入臻化境,原本就是紅塵輪回中的同一人,最終都用絕色的生命去譏諷破碎的人生。蝶夢換流年,青衣空自舞,光影交錯中,那看破世情的凄婉一笑,讓觀者如醉如癡不能自拔。
“日軍占領(lǐng)北平。在懸著大東亞共榮條幅的戲院里,蝶衣于臺上貴妃醉酒。霓裳羽衣,飄飄旋轉(zhuǎn)著絕世的風(fēng)華。頭頂忽地撒下無數(shù)抗日傳單。燈驟滅。臺下喧嘩。沒有人再顧及臺上的貴妃。一片混亂之中,唯有蝶衣,獨自于黑暗中,傳單下,繼續(xù)著未盡的絕美舞步,絲毫未曾停滯。一片混亂之中,也唯有四爺,獨自于樓上包廂繼續(xù)目不稍瞬地注視黑暗中的蝶衣,絲毫未曾分神。當(dāng)四爺孤獨地在黑暗中為蝶衣鼓掌,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早已不是出賣身體的戲子與買笑追歡的大爺。那是兩顆相遇的靈魂,在這個狂亂欲碎的世界上,唯一的完整和美麗?!?/p>
那是一個人戲難分的戲子,那是一個瘋魔的化身,他的溫柔和他的眼神, 他的水袖和他的裙角, 他的蘭花指和他的堅持,他是一個從一而終的虞姬,他是張愛玲那一個最蒼涼的手勢。張國榮是另一個程蝶衣,活在他的戲里,他一直需要一個永遠的霸王。
蝶衣是戲瘋子,性別不分,人戲不分,他活于凡塵之外。真正的愛情真正的藝術(shù),原本就是一種瘋魔。
一個在大海中漂流已久的人,即使碰到一根稻草也會抓住不放,哪怕是這根稻草會讓他沉得更快。
是誰說過,生命是蝴蝶,盲目而華麗,是蝴蝶,飛不過滄海。你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找一個有洞口的樹,你把秘密對著洞口說出來,然后用泥巴封住,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
如果記憶也是一個罐頭的話,她希望這罐頭不會過期;如果一定要一個期限的話,她希望是一萬年。
可是那些飄落的年華,摔碎了,碎了,一片一片的,拼不起來了。
只是有可能,她像塵埃隨風(fēng)飄零,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她毫無閱歷,毫無準備,她一頭栽進她的命運,從此再沒有走出。
唯有一壇醉生夢死的酒,能夠緩緩醉矣。 浮生若夢,往事如夢,酒已喝,夢已醒,人已醉,心未醉。所以不如一酌美酒對夕陽,去了醉生夢死,換了淺斟低唱。
李碧華說,人間,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臉。
左岸流年
行人莫聽宮前水,流盡年光是此生。
時間從來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但記憶卻總想挽留時間,讓它定格,于是時間拼命掙脫記憶。
以前我以為有一種鳥一開始飛,就會飛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實它什么地方也沒去過,那鳥一開始就已經(jīng)死了。
此岸是她千年的等待,等到她自己什么都忘了。彼岸是黃泉路上的煙火。
白色的孤獨是她的宿命,紅色的束縛是令她守望三生三世卻灰飛煙滅的愛。
在她的意識里,紅色的血也好,鞋也好,只是她心中悄然綻開的花。
繁華的都市里飛渡流年,寂寞孤絕的飄落之后,便是遺忘,原來塵世間有一種叫做煙火的花。 當(dāng)桎梏舒落,她終于只剩下副透明的軀殼,含淚在星空中寂寞地綻放,落下的應(yīng)是時間的灰燼。時間是世人惦念的悔,卻難成實在化成的灰。
現(xiàn)在的她,終于明白,煙花的開敗之間,都只是凡塵的一個輪回,如你如我,都在前世今生里,今生來世里輪回著。
或許這會是她看的最后一場煙花,因為看的時候有種訣別的感覺,因為她怕被灼傷了眼睛,因為她怕眼里是愈大愈深的空洞。
2046,穿梭于愛與遺忘的守望。記憶的反面不是遺往,而是遺望之遺望,是死亡。有一個叫做2046的地方,在那里能找到從前的記憶,一切完美鮮活都存在。所有人都爭著去坐一趟開往2046的快車,而到達的人,沒有一個回來。
她下了列車,站在高高的懸崖上。光影里,她看見冥滅的煙火,看到榮少爺向她走來,她知道那是幻覺,因為她臉上的疤不見了。她流著淚輕撫著少爺?shù)哪槨?/p>
少爺,如花終于等到你了……
這是她生命里一次快樂的下墜,在漆黑的夜色里,她看到幾千年前那個書生的影子。后來,傳說一只白狐落在地上,碎成一口朱紅色的湖。
生命是一場幻覺,是一場華麗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