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稚柳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他的一生除了擔任全國古代書面鑒定組組長和上海市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外,并沒有什么顯赫的官職,但是他卻以他的人格魅力、道德文章、精湛的書畫藝術(shù)和古書畫鑒定的成就贏得了人們普遍的尊崇和敬仰。屈指數(shù)來,他離開我們已近十年,但是我仿佛一直在他的身旁,聽他講述著一個個有趣的逸事,欣賞著他恣情縱意的書畫藝術(shù),看著他接待一批批南來北往相識或不相識的客人,仿倒;又回到了難以忘懷的日日夜夜……
那是1995年12月23日,一個相當寒冷的冬日。由一輛小車和一輛面包車組成的車隊,從位于巨鹿路上的壯暮堂出發(fā)前往常州,參加壯暮翁謝稚柳先生銅像的揭幕儀式。
常州是一個文人薈萃、薪火相傳的地方。在這塊土地上產(chǎn)生過顧愷之、倪云林、惲南田諸書畫大家。常州是謝老的故鄉(xiāng)。故鄉(xiāng)的人民于1992年為這位從常州寄園走出來的真正意義上的大師,設(shè)立了“謝稚柳藝術(shù)館”。藝術(shù)館坐落在常州博物館內(nèi),館舍為晚清建筑,在常州市中心可謂一處清逸之地。謝老向藝術(shù)館捐贈了自己的二十件書畫作品和他的老師錢名山先生書法作品六件。藝術(shù)館開館那天,我因公務(wù)未恭逢其盛,但我請求前往祝賀的劉旦宅先生一定要帶一件紀念品回來。由于我的請求,在藝術(shù)館開館的宴會上,劉旦宅先生和師母王微粼女士請到會的佳賓在趙樸初先生題寫的“謝稚柳藝術(shù)館”紀念扇面上簽名留念,并由此帶動了一個簽名的熱潮。如今在我珍藏的這把扇面上,有劉旦宅先生寫下的一段文字:“一九九二年九月六日常州江南春酒家,謝稚柳藝術(shù)館開館宴會。”依次簽名的有:丁羲元、劉旦宅、樂美勤、金階平、徐昌酪、汪慶正、張森、周志高、鄭重、沈智毅、翁閩運、韓天衡、劉九庵、馬承源、楊堤、陳三林、謝稚柳、謝辰生、陳佩秋、王微粼等。謝稚柳先生半身青銅塑像,是由上海油雕院的雕塑家王大進創(chuàng)作的。在創(chuàng)作期間,我曾經(jīng)提供了平素拍攝的數(shù)十幅謝老的相片供王大進先生參考。劉旦宅先生還應(yīng)邀到王大進教授創(chuàng)作室看小樣。我也曾陪同陳佩秋先生前往汕雕室看王大進先生創(chuàng)作。對于這件青銅塑像,我們在旁的并不十分滿意。但是當事人謝老卻從未說不,他相當尊重王大進教授的創(chuàng)作,就如同平時對待任何人一樣,有一顆寬容和善待的心。如今王大進教授創(chuàng)作的謝老半身銅像就矗立在常州敞土上的謝稚柳藝術(shù)館內(nèi)。
謝先生是一個從來不張揚而又和藹可親的人。銅像的揭幕儀式也只有他周圍的少數(shù)人知曉,十幾個人隨行。除了楊堤,還有方行、劉旦宅、鄭重、金階平、沈智毅、裝人干、劉天煒、謝定琦、劉軍等。由于那個冬天出奇的冷,對于已八十六歲高齡的老人來說,我們都有點擔心。因此到達常州賓館后,我、定琦和劉軍就商定,除了常州市領(lǐng)導(dǎo)來探望謝老外,一般就予婉拒,以便謝老休息。安頓后,與謝老交游甚深的全國政協(xié)常委、原中共上海市委書記楊堤同志和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顧問方行便來到了謝老的房間探望。那年我的女兒佳吳正好五歲,他常常隨我前往壯暮堂或知白堂作客。這次周未也隨我行。謝老房間客廳內(nèi),面對著電視機的一張三人長沙發(fā)上坐著謝老和楊書記,側(cè)旁的沙發(fā)上坐著上海文管會的前輩方行顧問,我、定琦和劉軍侍奉站在一旁,佳吳在一邊嚷著吵著要看電視,謝老和楊書記遂熱情地招呼佳吳坐到兩老中間,并打開了電視機。佳吳坐在兩老的中間,看起了電視。方行同志是文博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領(lǐng)導(dǎo),對于上海文博事業(yè)的繁榮、上海文物古跡的保護、上海文博事業(yè)接班人的培養(yǎng)和地方文獻圖籍的編纂作出了貢獻。事后,他對著佳吳開玩笑說:“佳昊,你在這里是最大的!”正應(yīng)著了那句老話,初生牛犢不怕虎。兩年后,佳昊所在的小學(xué)開設(shè)了書法課。下課后,佳吳問老師可認識謝公公,老師問哪位謝公公?佳吳答:謝稚柳公公。老師愕然。佳昊回到家后奉上老師名片,問我,老師為什么聽到謝公公的名字就肅然起敬。我告訴他,謝公公是上海市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大家。她若有所思。隨著年齡的成長,她才知道當年少不更事。
壯暮堂中一直張掛著兩副對聯(lián),一副是謝老的老師錢名山先生手書的對聯(lián):絢爛歸平淡,真放本精微。另一副是由壯暮翁囑陳佩秋先生手書的“何愁白發(fā)能添老,須信黃金不買閑”。到了晚年,謝老聲望日高,社會活動頻繁,兼之寬厚隨和的稟性,他畫畫的時間越來越少,而求書法者越來越多。對于絡(luò)繹不絕前來寫字求畫的應(yīng)接不暇。謝老感嘆道:現(xiàn)在市場上高價的都是我過去送出去的,八年書畫鑒定,為感謝接待他們一行的地方政府、接待單位及其服務(wù)人員和其他求書畫的人,每每窮于應(yīng)付,字畫寫壞了,所以現(xiàn)在的出門不認貨。但是他的為人和修養(yǎng)決定了他的處事方式,是平淡而又精微的。一次,壯暮堂上來了位不速之客,這位山東客人送來了一盆盆栽菏澤牡丹,并送來一本剛買來的大冊頁,要求謝老在冊頁上繪一幅牡丹,并書一副對聯(lián)??腿俗吆?,謝老笑呵呵地對我們說:這種牡丹種不活的,不會開花的。原來已有人送來過這種牡丹。我們便勸謝老道:就寫一副對聯(lián)給他,不要畫畫了。但是謝老依然在冊頁上畫了牡丹并書寫了一副對聯(lián),而這并沒有潤筆費。
到了晚年,謝老除了一般外出應(yīng)酬以外,壯暮堂內(nèi)常常高朋滿座,他坐在斜對著門口的那張明代的太師椅上,笑迎著來往的客人。而三姑謝月眉,則坐在這位小弟的對面。謝月眉是謝老的三姐,年長謝老六歲,解放前是著名的花鳥畫家,也是女子書畫會會員。解放后一直與謝老全家同住。她對謝老的那種疼愛是溢于言表的。謝老的生活習(xí)慣是晚上臥游在床上看書,一直到中午才起床。上午,三姑一個人就端坐在壯暮堂內(nèi)看書,一直到中午謝老從樓上臥室來到樓下畫室,然后一起午餐。對常來賴著不走或?qū)嵲诓蛔R相的客人,三姑會給予臉色表示不歡迎,她怕弟弟太累了,她太疼愛這位已過八十高齡的小弟了。偶爾謝老也會在客人走后,告訴這位疼愛她的姐姐,來的客人是來看他的,“是我的客人,你不要趕他們?!泵棵靠腿烁孓o時,謝老都是親自送到門口,即使生病后也總是坐在沙發(fā)上欠身或拱手打招呼送別。有時一個下午多達十來批客人,天南海北聊到吃飯時間,謝老便招呼大家到對面的一家餐廳就餐。謝老在世期間,這間餐廳就如謝家食堂。20世紀90年代初期,謝老家的桶裝水一個月便要耗費接近50桶,一天一桶還多,這不是一筆小的開銷。來的都是客,每人一杯茶是最起碼的。有時候謝老還親自為客人斟茶。陳佩秋先生的畫室在樓上,常常也到壯暮堂看一下,招呼熟識的朋友。
我那時一般都會在周三下班后和周日下午去看望他?;蜃奶?,或聽他講過去的故事,比如張大千、章士釗、徐悲鴻、沈尹默等,有時候也談敦煌,談與林風(fēng)眠去內(nèi)蒙,談抗戰(zhàn)時住在重慶查濟民先生岳父家的故事。有時就看他在書桌前站著書對聯(lián),揮毫落紙如云煙,一寫就是十對,不再多寫。畢竟已是過八十高齡的老人了。書完對子,我或是定琦兄就幫著蓋印。蓋印時,謝老總是笑呵呵地說:打(蓋)得斜的(沒有蓋正的)都是我打的,打得正的都是你們打的。有時候他自己蓋印,蓋完印就將印面朝著桌上的紙用力擦掉印油。我見他如此用力,對謝老開玩笑說:“謝老,您的派頭真大,人家得到一方都不容易,你這樣揩很快印面就磨損了。”謝老莞爾一笑說:“揩掉了,叫他們再拿去刻刻深就是了?!?/p>
謝老對用印是十分講究的,他晚年常用的印主要是方介堪、吳子建、韓天衡等為他刻的。方介堪先生是謝老的老朋友。1937年,謝老和張大干、于非牌、黃君璧、方介堪等四人到雁蕩山游覽時,張大千曾應(yīng)樂清縣令之請作《雁蕩山圖》,并由方介堪急就一章日:“東西南北之人。1979年謝老在廣州觀此圖,遂在畫上題:“丁丑之春,蜀人張大干、蓬萊于非尉、永嘉方介堪與予相會于白門,因同作雁蕩之游?;厥姿氖嗄暌?。頃來廣州,貴忱同志持示此圖,恍如夢影。此數(shù)十年間,非舊久已下世,大千長客海外,介堪老病鄉(xiāng)居,往事如煙,舊游零落,對此慨然。己未初春,稚柳觀因題?!?985年,方介堪由溫州來滬,向謝老出示所繪《雁蕩山色圖》,謝老感慨萬千,隨即在畫上題:“昔年與張大千、于非同游雁蕩山,晚在賓合作畫,介堪冶一印為‘東西南北之人’,忽忽已四十年矣,予當年三十六歲,于非煳謝世,大千遠離海外,予與介堪吳越問隔,亦十年不相問聞。頃來海上,握手如夢寐,出示所寫雁蕩山色圖,峰巒競秀,如逢故人,率題二十八字于畫上:曾攬濃光雁蕩春,萍浮暫聚舊交親。畫圖猶似當年屐,已散東西南北人?!睌?shù)十年來,謝老曾先后請方介堪先生治印二百余方,請吳子建治印百來方。20世紀90年代,方介堪先生家庭生活困難,謝老將方先生所刻印章借其家屬拓打印譜,以緩生活之急。對于故人或青年篆刻家,以謝老的為人,都是以平等的態(tài)度來對待的。書畫誠為大手筆,篆刻亦非小技。來而不往非禮也。從一些友人和篆刻家藏有謝老贈送的書畫之精之多可見壯暮翁待人之一斑。
愈到晚年,謝老對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帶著一種與時間賽跑,只爭朝夕的急迫心情?!惰b余雜稿》再版拖了很長時間,謝老忍不住發(fā)問,當知道出版贊用有問題時即刻拿出錢來只是希望抓緊出版,舊詩整理后也得以重新出版。他的很多書法作品散在朋友手中,由出版社和朋友幫助收集,他親自要求我并告訴編輯,一定要把我請他寫的那幅他自認為滿意的“自榆林窟往蘭州,曉過破城子”書法中堂,盡快裱托后放進《謝稚柳書集》。他常常對我們說:“我是在整理后事。”他又要我隨他到臥室內(nèi)取出收藏的所有瓦當,一一整理包裝,并取出其中一品相最好的“長樂未央”贈我留念。他的香港老友查濟民先生請他書寫一張自作詩,積久未寫,因為他覺得這首詩有個別字需要斟酌。查濟民先生,香港著名的企業(yè)家、全國政協(xié)常委,與謝老交誼始于抗戰(zhàn)重慶時期,謝老曾寄居查先生岳丈寓所?!拔母铩焙笾x老和陳佩秋先生第一次赴港,就是由查濟民先生邀請的。謝老在美國手術(shù)后回滬,已經(jīng)住在瑞金醫(yī)院,他仍在琢磨著查先生的詩詞,在臨終前不久他告訴我,為這首詩改寫了幾個字并已書寫,請轉(zhuǎn)交給查先生。
一天下午,我適在壯暮堂,來了一位新加坡客人,他要請謝老鑒定一幅張大千先生四尺整張青綠山水。謝老鑒定后對該客人說:“畫,畫得還可以,字不題了。”該客人堅持要題,謝老堅持不題,客人無奈只能離去。謝老對我說:“這張畫是人家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但是張假畫,誰做的假我都知道,假畫我是不題的?!钡侵苯又该骷佼嫯吘箷谷瞬皇娣τ谑熳R的朋友來鑒定,他也是如此。如果人家堅持要鑒定結(jié)論,謝老會反問:聽真話還是聽假話。聽真話的話,這張畫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他會毫不猶豫地題鑒定款識,從來不計較潤金有否或多少。我聽世濤兄講過一個故事:有一次謝老在港,世濤兄請謝老看一張最近收藏的謝老的《桃花雙鳩圖》。謝老告訴他,這張畫畫好后在上方留有一塊空白,原來準備題詩,后來在家里不見了?,F(xiàn)在上面被裁去了,款假印真。世濤追問,謝老不作應(yīng)答。宅心仁愛的謝老是清楚的明白人,他不愿說破。
看他鑒定,觀他題畫,真是一種享受。一張畫到了他的手上,徐徐展開,從氣息、筆墨上,他很快就能辨識。題字時略一思索就提起筆來,一氣呵成,便是一段妙文。
劉旦宅先生曾畫過一本荷花冊頁,陸儼少先生見后先題:“每與旦宅笑謔,輒怪其須髯如戟,儼然偉丈夫,而下筆清麗如十七八好女子。此冊寫出水芙蓉,似藐姑射仙子,著點塵不得。既成,屬予題其上。予無綺懷,無能為力,唯有白卷上交。古語有云: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那么此亦可云我的風(fēng)流,呵呵。庚午十一月,八二叟陸儼少?!标懤弦f子“似藐姑射仙子”喻劉旦宅筆下之荷花,得道家之仙氣。
謝老見到冊頁和陸老題詞后,欣然提筆:“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此冊所寫風(fēng)裳水佩,著筆無多,妙得真諦。儼少謂似藐姑射仙子。然則佛耶?仙耶?質(zhì)之劉旦宅,日:唯唯否否。不然,乃溫泉浴罷天然真態(tài)也。丁丑新正,壯暮翁贊嘆因題,時年八十八歲?!敝x老以有禪機之佛語引出由頭,一問一答,有情有境;自問自答,亦莊亦詣,直指劉旦宅所繪荷花既非佛亦非仙(道),出水芙蓉天然真態(tài)也。謝老所題用典自然、典雅,與陸老所題相映成趣,體現(xiàn)了極高的風(fēng)韻氣質(zhì)和文學(xué)素養(yǎng)。
1994年8月,上海當代水墨四大名家聯(lián)展(謝稚柳、程十發(fā)、陳佩秋、劉旦宅)在臺灣舉辦。與謝老有亦師亦友交誼的香港收藏家王世濤先生希望能得到謝老出展的那批畫作。這批畫都是謝老壯年最精心之作,有《山茶春鳥圖》《白蓮鳥蝶圖》《仿黃鶴山樵山水》《茶花圖》《讀書秋樹根圖》《仿郭忠恕青綠山水》和《巖谷松風(fēng)圖》共七件。我將世濤兄之意向謝老作了轉(zhuǎn)達。畫展結(jié)束后謝老未拆封,就直接讓我轉(zhuǎn)送給王世濤先生了。后來我聽江兆申先生夫人蛻:在臺展覽時,江先生對這批畫贊不絕口,原想請謝老割愛一幅,終未開口。
王世濤先生,浙江寧波人,出生于上海,是較早收藏謝老作品并且是目前收藏謝老作品最精且多的著名藏家。他的舅舅俞叔淵先生從藝趙叔孺先生,也為吳湖帆先生入室子弟。他本人從彭襲明、周士心學(xué)山水花鳥。對謝老和陳佩秋先生的為人和為事都相當尊重和欽佩,謝老到香港常常在王吐濤的家里休息。在王世濤的家里,他看到了故友張大千和徐悲鴻的畫作。其中,徐悲鴻的《九方皋圖》使謝老感慨不已,并為此寫下了千多字的《懷徐悲鴻兼談他的(九方皋圖)》。這篇文章寫于1989年2月20日,并發(fā)表在上?!抖湓啤冯s志上。而由王世濤珍藏的謝老作于1978年的《秋池落墨荷花圖卷》,則于1982年送到了臺北摩耶精舍張大千先生的畫桌上。為此,大千先生在引首題識“水殿風(fēng)來暗香滿。拈坡翁詩,題吾稚柳近作。壬戍花朝,八十四叟爰?!?/p>
大千先生的老朋友,吳華源(子深)的學(xué)生周士心先生也題跋:“武進謝稚柳先生精鑒定,雅擅書畫,其于畫史尤其博學(xué)。嘗讀朱耷及徐熙落墨法專論,抉微鉤沉,發(fā)人未見。此荷花長卷即操徐法,尤有創(chuàng)新之意,風(fēng)萼露葉,清芬之氣撲人眉宇;而大千先生所題,墨汁未干,今歲遽歸道山,尤足珍貴,洵為傳世之作。世濤仁弟得此宜永之寶?!?/p>
我們熟悉的上海中國面院院長程十發(fā)先生觀賞了此手卷后,欣然賦詩一首于后:“徐熙落墨世間無,今有新華續(xù)舊圖。我亦勝緣題卷末,堂前王謝賞風(fēng)荷。世濤仁兄屬題謝公妙制,乙丑孟春,程十發(fā)客香港沙田?!卑l(fā)老以唐代詩人劉禹錫“舊時王謝堂前燕”活用今日之謝老和王世濤:“堂前王謝賞風(fēng)荷”,可謂王謝風(fēng)流到如今。
丁丑歲暮,世濤兄在手卷末端寫下了與謝老的緣源:“柳師與余相識始于此卷。一九八二年春,公初來港,偶居南屏伯跑馬地寓所,嘗謂有落墨荷花卷贈文物商店復(fù)業(yè)志慶,非賣品也。聞今為港人所購,屏伯乃囑余攜卷拜見。翌年,柳師又召余赴滬觀壯暮堂藏品,自此余即視公為師矣。九六年夏,方在其巨鹿路寓所行拜師之禮,旁觀者僅摯友世豪也。今屏伯及柳師皆歸道山,緬懷前賢,惘然久之。今宵月明如畫,展讀撫然,不勝人琴之感,因題其后?!边@是后話。
如今老人化羽仙去,每每想起這些往事便心生無盡的感佩和緬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