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嫁與謝廚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廚師雖是個服侍人的行當(dāng)，但好的廚師在社會上還是很受人尊敬的，如同名醫(yī)一樣流芳百世。我們彝族是個真誠善良的民族，對廚師就十分敬重，在婚禮上新娘要感謝為自己操辦酒席的廚師，向廚師敬酒、送紅包、唱謝廚歌。

在過去，我們云南楚雄彝族姑娘的婚嫁之日是在哭聲中迎來的，這一習(xí)俗我們叫做“哭嫁”。彝族新娘在結(jié)婚前兩三個月就要開始置辦嫁妝，給公公、婆婆、丈夫、小姑做衣鞋。這些針線活，大部分是刺繡，細(xì)致且繁瑣，好在彝族姑娘從小就繡花、唱山歌、跳左腳舞，個個心靈手巧，做起手工刺繡來極有悟性，繡出的花鳥魚蟲栩栩如生。在做這些針線活的時候，她們一邊繡花一邊唱歌，這些歌聽起來悲悲戚戚、哀哀怨怨、纏綿悱惻，內(nèi)容大多是此時她們心中對故土的依戀，對父母養(yǎng)育之恩的傾訴，對兄嫂姐妹情誼的眷戀，對嫁到夫家后與公公婆婆相處的擔(dān)心……歌詞沒有固定的形式，大多觸景生情，即興而作，呼之欲出。這些歌她們不僅做針線時唱，在田間勞動時唱，趕路時唱，就是夜深人靜時想起也會唱，唱十天半月也唱不完，一直要唱到出嫁夫家后才停歇，我們彝家人俗稱“唱雀子”。這些傾訴情感的歌又叫《哭嫁長歌》，是一首首動情的敘事抒情長詩。

婚嫁日的哭嫁歌只是《哭嫁長歌》的一部分，由新娘主唱，兩位伴娘陪唱，大多是象征性的，一般唱中有哭，哭中有唱，就是唱到聲音嘶啞仍不停地唱，是彝族婚禮上一道奇異的民俗景觀。

楚雄彝族姑娘出嫁時除哭父母、兄弟姐妹、三親六戚之外，在出門時，還要到青棚下“哭廚師”，但這“哭”與前面有所不同，是對廚師充滿感激和溢美之詞。彝家人對為自己結(jié)婚成家?guī)兔Φ膹N師及安置酒席的鄰居款待規(guī)格也很高，一般來做客的客人一天只吃早、中、晚三餐，而廚師和幫廚的人在夜間十一二點時還要加一餐，叫“謝廚席”，共四餐。廚師及參與幫廚的人，還會象征性地得到新娘送的一個紅包，由男方迎親時根據(jù)女方門口張貼的幫廚名單封好交給新娘。我記得在上世紀(jì)七八十年代，紅包內(nèi)一般封一角六分錢，現(xiàn)在最少封一元六角錢，錢數(shù)一般帶個六或八，圖個吉利。彝族新娘出嫁到夫家的那天，都不吃男方家的飯菜，而是吃自家廚師做的飯菜，由陪同的伴娘從娘家?guī)?，這頓飯廚師做得精致，當(dāng)然不比夫家的差，這一習(xí)俗我們叫做“一天不吃兩家飯”，同時也表達(dá)彝族姑娘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廚師們把別人家的事當(dāng)作自家的事來操辦，為新娘的婚宴不拘一格，做出了數(shù)量多、花樣翻新的菜肴，新娘當(dāng)然要感激，至今流傳下來的彝族《哭嫁長歌》中有一首《謝廚歌》是這樣唱的:

廚子師傅忙又忙，殺了肥豬又宰羊;肥肉切成梭子墩，瘦肉切成木瓜心，腰脊切成花蝴蝶，肝子切成龍鳳身，蘿卜切成繡花針，扣肉堆成鯉魚背，涼片拼成菊花心;滾水煮雞正合適，剛剛煮熟就撈起，白白嫩嫩合口味。

橙子花開葉子黃，我爹請你進(jìn)廚房;手提鋼刀里面快，鯉魚草魚筍子菜;黃花木耳和海帶，海帶要和排骨燉，木耳要摻豆腐香，黃花要煨火蔥湯;蕎面粑粑蜂蜜拌，核桃青果與茴香;蘿卜白菜萵筍菜，細(xì)細(xì)切來多多裝;只有黃瓜不好辦，薄點切來作涼拌。

廚子出菜出得快，先上涼菜后出湯;蒸肉上席碗碗黃，炒菜上桌碟碟香。這些常菜何曾有?都是廚師翻花樣，巧手辦出十樣錦，把我婚禮貴客六親待，讓我終身難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