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也有一部“三國演義”

　　一首關(guān)于“古怪五銖錢”的民謠王莽把自己折騰完了，但漢朝沒完，五銖錢也沒完。漢朝是怎么又活過來了的呢？是江湖上草民出的力。
　　在王莽時代的農(nóng)民大起義中，有一支勁旅，叫“綠林軍”。綠林是一座山，在湖北當(dāng)陽東北，是起義軍最初的大本營。綠林的“綠”，要讀作“路”。后世的所謂“綠林好漢”，就源自這個典故。再說王莽時代的綠林們，雖然起來維權(quán)了，但底氣還不那么足，他們?yōu)楸硎咀约豪^承的是漢朝的正統(tǒng)，擁立了一位皇族劉玄為皇帝，號稱“更始帝”。這個更始帝政權(quán)，曾經(jīng)鑄過自己的五銖錢。
　　當(dāng)時各地軍閥割據(jù)，蜀地的地方官公孫述在成都也稱了帝。長江三峽上游入口處，有個赫赫有名的“白帝城”（三國時劉備就死在那里），就跟公孫述有關(guān)。公孫述當(dāng)年在山上筑城，因城中有一口井常冒白氣，宛如白龍，他便借此自號“白帝”，這位過了皇帝癮的公孫述，在中國歷史上頭一次鑄了鐵錢。
　　但上述這些人物，都不算是偉人，都是被時勢推出來的過場角色，西漢末年真正的梟雄有一個，大號叫劉秀。劉秀也是皇室后裔，是個縣官的兒子，見天下動蕩，也起了造反的念頭，拉起人馬加入了綠林軍。經(jīng)過兩三年的南征北戰(zhàn)，他漸漸坐大，蕩平群雄，光復(fù)了漢室，自己做了皇帝，是為漢光武帝。他建立的這個漢朝，史稱“東漢”。
　　因為這個王朝的首都在洛陽，位置上在老漢朝首都長安的東邊，所以叫東漢。歷史上凡是一個朝代分“東西”、“南北”兩種叫法的，都是中間出了大變故，首都的位置遷移了。
　　漢光武帝做了十幾年皇帝后，也開始鑄五銖錢。不管怎樣，新漢朝也是漢朝，五銖錢不能廢。光武帝是個少見的好皇帝，太平盛世好歹算是延續(xù)下來了。
　　歷史上的開國皇帝一般都很英明，后代子孫就一代代地退化，這是規(guī)律。到東漢的末年，出了個混賬漢靈帝。這小子運氣好，因為當(dāng)時皇帝死時沒兒子，12歲的他，由旁支被挑選出來做了新皇帝。他做皇帝前，父親只是個“亭侯”，等于鄉(xiāng)鎮(zhèn)一級的爵位，就是個破落戶。家里大概很窮，所以這小孩兒極其貪錢。漢靈帝愛財如命，生財有道，竟然靠賣官爵來賺錢。古時權(quán)臣賣官的多的是，而皇帝親自賣官的實在太少見。
　　這小皇帝賺來的錢，猶如泉水源源不斷，他索性就在皇家花園里造了一個“萬金堂”，專門用來裝錢。后人有詩嘆道：“天生一副商賈料，緣何派他秉政來？”
　　可惜了，中國的歷史，老是這么陰差陽錯。
　　他在執(zhí)政的后期，鑄造了一種很特別的五銖錢。錢背面的方孔四角上，各有一條線，與錢邊的輪廓相連，好像光芒四射的樣子。由此之故，這錢叫做“四出五銖”。這種古怪的錢一投放到市場，民間莫不駭然——這是啥東西？于是就有傳言：“錢有四道，京師將破壞。此錢出，散于四方乎？”（《太平御覽》）京師將破壞，就是首都就要被糟蹋。散于四方，就是皇帝的錢財終歸要流散四方。這民謠，不吉利啊。
　　果然沒幾年，就有梟雄人物張角挑起義旗，造反了。張角自創(chuàng)“太平道”，經(jīng)營10年，徒眾達(dá)10萬 ，遍布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分為“三十六方”，也就是36個分部，管理得井然有序。他懂得利用人心，到處散布“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讖語（預(yù)言），又派人在各地衙門的門上，用白土涂寫“甲子”字樣，制造輿論。到起義時，三十六方揭竿而起。義軍以冀州為中心，人數(shù)多如飛蛾，所以當(dāng)時也有人叫他們“蛾賊”。
　　黃巾起義被各地軍閥鎮(zhèn)壓后，軍閥們互相又發(fā)生混戰(zhàn)，這才生出一部金戈鐵馬的《三國演義》來。
　　讖語終于應(yīng)驗了，有什么樣的民謠，就有什么樣的民心，自然也就有什么樣的歷史結(jié)局。東漢漸漸也走到了末路，有更大的梟雄董卓冒了出來，帶兵進(jìn)京，扶立了傀儡皇帝漢獻(xiàn)帝。董卓是個沒人性的家伙，他剛一得手，就挾持老百姓遷都長安，把洛陽一把火給燒了，造成200里內(nèi)沒人煙，徹底應(yīng)驗了那個讖語。
　　董卓控制了朝政，便也想鑄錢。
　　鑄錢的銅不夠用，就把民間的銅貨、銅鐘等銅制品都?xì)У糇鲈?。長安原來收藏著秦始皇收集天下兵器鑄造的12個銅人，董卓連這個也不放過，給毀了10來個。董卓鑄錢，不是為了造福人民，而是為了以錢撈錢。他廢掉通行已久的五銖錢，改鑄小錢流通。政治家要想搜刮民財，最好的辦法就是鑄造不足值的錢，董卓雖是武夫，可也很懂得這個。他鑄的董氏小錢，簡陋到連文字都沒有，錢邊和錢孔都沒有凸起的邊，在原料上能省就省。不用問，這樣鑄出來的小錢，質(zhì)量極差，又小又薄，根本流通不開。錢一不值錢，就是通貨膨脹，當(dāng)時谷價最高時漲到幾百萬錢一石。到市場去買兩籮筐米，大概就得給人家兩籮筐錢。
　　這就沒法過日子了。古時老百姓好像比現(xiàn)在要聰明一點，買不起，我就不買；錢不行了，我就不用。從此以后，“錢貨不行”，又回到神農(nóng)氏時代，大眾實行物物交換?？础度龂萘x》，好像董卓的敗亡，是因為他和義子呂布爭奪美女貂所致。這是小說家給歷史加的調(diào)料，信不信由你。實際上，除了政治上的失敗以外，董卓把漢末經(jīng)濟(jì)破壞得一塌糊涂，大失人心，也是他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挾天子以令天下，得意了才四年，就被親信呂布所殺。消息傳開，長安百姓歌舞于途，置酒肉互相慶賀。董卓陳尸街市，其家族被夷滅。
　　——叫你鑄錢，鑄吧。
　　錢，是那么好玩的嗎？
　　
　　三國的錢，要數(shù)魏國的最“仁義”
　　接下來的事情，咱們大伙都熟了，那就是三國。
　　三國，當(dāng)然是有三種貨幣制度，哪一國的最好？有點超出咱們的想象——是“奸臣”的兒子曹丕建立的魏國最好。其他兩國，都不怎么樣。什么叫好錢？什么叫好的貨幣制度？就是錢的成色足，形制統(tǒng)一，不要老變。當(dāng)國者，不要看到老百姓手里錢多，就坐立不安——民富則安，老百姓對你的認(rèn)同感也就強(qiáng)。
　　這一點，魏國做得最好。魏文帝曹丕下令，恢復(fù)漢五銖錢的使用——東西還是漢朝的好。但是僅僅過了一年，就因谷價猛漲，客觀上造成貨幣嚴(yán)重貶值，最后漲得五銖錢基本不能用了。曹丕沒辦法，只得下令廢掉五銖錢，讓老百姓以谷子和紡織品為貨幣。這兩樣?xùn)|西——谷與帛，在以往很長時間里，倒也是一直是作為輔助貨幣、時斷時續(xù)地被人們用著。但是如今以老百姓自產(chǎn)的東西作為貨幣本位，問題就出來了。
　　問天下，誰不貪財惜財？
　　像顏回這樣的清教徒到底是極少數(shù)。所以，人們紛紛往稻谷里摻水，把紡織品織薄，這都是跟統(tǒng)治者學(xué)的，一有機(jī)會就制造不足值的貨幣。法不責(zé)眾，而且貪婪的欲望從來不會被法律嚇住。魏文帝采取了嚴(yán)刑峻法，也制止不了民間的貨幣“縮水術(shù)”。最后他只好召集群臣討論，決定重鑄五銖錢。此后，曹魏就一直使用五銖錢，老老實實，沒有起過鑄大錢、將五銖錢變相貶值的念頭。
　　曹魏的老百姓有福了，安居樂業(yè)了不少年，諸葛亮就是再狡猾，也啃不動魏國的鐵打江山。
　　這就是統(tǒng)治者守規(guī)矩的好處，你規(guī)矩，老百姓也就規(guī)矩了，天下自然太平，沒有什么人鬧事，在對外戰(zhàn)爭中也能同仇敵愾。
　　西漢初年有個著名的政治家、文學(xué)家，叫做賈誼，曾經(jīng)提出過一個“法錢”的概念。他說，錢也要符合規(guī)矩，輕重一樣，質(zhì)量要有保證。反之，就是“奸錢”。這是他給當(dāng)時的統(tǒng)治者漢景帝上的一課。賈誼反對民間隨意鑄劣錢，可惜漢景帝沒聽。這個概念，是曹丕接過來實行了，所以三國里他治下的疆域，貨幣狀況最穩(wěn)定。
　　不過，魏國的五銖錢，在形制上完全模仿漢五銖錢，只有極細(xì)微的差別。怎么辨別魏五銖錢？這問題，大概就連馬未都先生也很頭疼。
　　我們再來看看《三國演義》里最“仁義”的劉備。
　　劉備摔孩子——收買人心，但那收買的是趙子龍的人心，對老百姓，他不大在乎。他在攻取巴蜀的時候，軍用不足，就開始打老百姓腰包的主意，鑄造了“直百五銖”，一錢頂一百錢。這一家伙就把軍用湊足了。
　　
　　后來劉備在巴蜀也稱了帝，自號“漢”——這已經(jīng)是第三茬“漢朝”了，后世稱之為“蜀漢”。蜀漢的貨幣，除了“直百五銖”繼續(xù)流通外，還有其他的貨幣，也是一錢頂一百錢，名目有“太平百錢”、“定平一百”等，都是大錢?？此鼈兊拿Q就知道，鑄錢的動機(jī)壓根就不懷好意。在劉備統(tǒng)治地區(qū)所鑄的錢中，有一種錢很有歷史意義，就是“犍為五銖”。 “犍為”兩字，要念成“錢為”，是四川的一個地名。犍為當(dāng)時是巴蜀的商業(yè)中心。當(dāng)?shù)厮T的錢背后有一個“為”字。這是我國方孔圓錢中最早鑄有地名的錢幣。這種“犍為五銖”，也是一當(dāng)百的“大錢”，而且逐漸減重，越鑄越輕。
　　鑄大錢，實際上就是將正在流通的那些貨幣貶值。
　　這里給大家解釋一下：比方民間的資金總量有一萬錢，我劉備鑄一個大錢，規(guī)定能換你老百姓一百錢，那么我只要投一點資，鑄一百個大錢，就等于也擁有了一萬錢?？墒巧鐣敻徊]有因此而增加一萬錢。
　　放心，我忙乎這一通，不可能是跟你們搞了一場“零和博弈”。等到我鑄造的大錢全部進(jìn)入流通時（兌換五銖錢或者購物），你老百姓手中的那一萬錢，就等于貶值了一半。而貶掉的價值，是不會蒸發(fā)的。到哪兒去了？到我劉玄德的腰包里來了。這是多好的幻術(shù)，財富真就能無中生有。
　　劉備的“直百五銖”一開始還鑄得挺大，一枚有8克以上，后來因為要節(jié)省，越鑄越小，到最后竟然只有0.5克，連一銖的分量都不夠了?？墒撬阼T錢時，還是感到原料嚴(yán)重不足——小國寡民嘛，資源有限。于是下令把民間的銅床架子也都?xì)Я?，統(tǒng)統(tǒng)拿來鑄錢——咱們砸鍋賣鐵，也要跟姓曹的斗。
　　說完了其實并不仁義的劉備，咱們再來看東吳。
　　東吳就更厲害了，孫權(quán)鑄的錢，叫“大泉五百”，一錢頂五百錢。當(dāng)時鑄錢也是銅不夠用，孫權(quán)就命令民間獻(xiàn)銅，酌量付給報酬。后來越搞越厲害，又出了“大泉當(dāng)千”、“大泉二千”和“大泉五千”，老百姓滿手都是大錢，找零都沒法找。再說，好好的五銖錢，就換成這些“冤大頭”回來，誰干？東吳的百姓尤其是商人反應(yīng)激烈，堅決抵制，就是不用你這個“大泉”。
　　孫權(quán)還算明智，見此情況，下詔不再鑄大錢。已流入民間的大錢繳還官府，官府按比值兌換五銖錢，以此來減緩官民對立情緒。但政府有時候也會裝聾作啞，實際上有很多大錢并沒有被收回。
　　蜀、吳的領(lǐng)袖在鑄大錢的時候，總要有個堂皇理由，不然就很顯得自己太無賴了。鑄大錢的理由當(dāng)然有，就是小錢不值錢以后，用起來太不方便了。經(jīng)過黃巾、董卓戰(zhàn)亂，處處經(jīng)濟(jì)凋敝，五銖錢隨之狂貶，百姓去買一點東西，要背上一麻袋錢。當(dāng)然了，蜀、吳鑄大錢的初衷，除了想搜刮點民財外，可能也真的有想方便流通的一面。但是只要鑄一次大錢，老百姓就要被剝一層皮，這是鐵定的。
　　那時候的“撲滿”，可能都沒人用了。你存進(jìn)去一百錢，放上一百天，錢沒變，市場的東西也沒變，可是等你取出錢來想買東西時，一百錢就只能頂一個錢用了。越窮，就越買不起；越買不起，過一段時間就更窮——這就是傻瓜才存錢的道理。人們寧肯把錢拿去干更傻的事，也不愿意存錢。
　　獲得諾獎的美國經(jīng)濟(jì)學(xué)家米爾頓·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有個論斷說得好：“人類應(yīng)該汲取的真正教訓(xùn)是：政府讓他們失望。貨幣體系的管理不當(dāng)，才是引發(fā)大蕭條的元兇。”得過諾獎的，說話就是具有普世價值。漢末的情況豈止是政府“管理不當(dāng)”，而是政府在玩貨幣幻術(shù)，公然搶百姓的錢。
　　漢末以后，五銖錢可謂命途多舛，名義上還存在，其實質(zhì)量大大下降，政府只是利用它以往的好名聲而已。三國歸晉以后，在很多時候，形形色色的“五銖錢”因為貶值，甚至沒辦法流通?？闯鲆?guī)律來沒有？中央財政一危機(jī)，執(zhí)政者就搞貨幣貶值，爭鑄“惡錢”，實不抵值。投入流通后，中央財政憑空增加，百姓存款無形減少，因此人民極其厭惡“惡錢”。
　　老百姓為了應(yīng)對貨幣貶值，就大量使用價值比較穩(wěn)定的絹，來充作代金券。絹是論匹計算的，不用剪裁。無論官府還是民間，買賣、計價、賞賜、借貸，甚至行賄受賄，大家都用絹。這好歹解決了問題，但唯一的遺憾是行賄時比較麻煩，不好藏著掖著。
　　看吧，歷史不都是時時刻刻在前進(jìn)，有時候它會大踏步倒退?，F(xiàn)在，就是又退回到神農(nóng)氏時代了，統(tǒng)治者的孽，不小啊。
　　《三國志》里有記載：那時候買賣人口，一個人值16匹絹；但是名貴的寵物狗，一只就值好幾千匹絹。
　　
　　曹操很關(guān)懷貧困兒童
　　寂寞東漢在三大梟雄的瓜分下，演出了一場盛大的末世狂歡，終于壽終正寢了，留下了一個繚繞千年的“漢”字。
　　這個王朝，不比西漢那樣威震歐亞，但在金融信貸方面，也還是有建樹的。這一點，并沒被歷史所湮沒。說起來，東漢對貧民的賑濟(jì)政策相當(dāng)優(yōu)惠，就這點說，它是個好王朝。
　　漢章帝時代，朝廷曾下令，讓各個郡國招募無地農(nóng)民，集中到土地肥沃的公田去耕種，官府不僅把這些公田無償賜給他們，還貸給他們種子、口糧和農(nóng)具。在稅收方面，免田稅五年，免人頭稅三年。你們就放心種地吧——農(nóng)民若不能安心種地，說出花兒來也不能算是盛世。后面還有幾位皇帝，也曾賑濟(jì)過鰥寡孤獨的貧民和逃荒的流民，貸給了種子和糧食。最后，幫助皇帝做好事的，還有曹操——曹丞相。
　　傳統(tǒng)戲劇舞臺上的白臉奸臣曹操，在現(xiàn)實中也不見得是“寧我負(fù)天下人，勿使天下人負(fù)我”的狠毒角色。他在漢獻(xiàn)帝時代，曾下令，凡是12歲以下因家貧不能養(yǎng)活的苦孩子，一律“隨口給貸”，有一個救濟(jì)一個。這可不是蜻蜓點水式的作秀，而是按戶排查，實打?qū)嵉胤鲐殹?br/>　　放貸是東漢朝廷的慈善行為，這毫無疑義。至于當(dāng)時的地方政府是否可以放貸，史無明載，只是記載了有的王侯或地方官曾因貸款給貧民而遭到處罰。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根本就不準(zhǔn)地方官放貸呢，還是因為他們收了人家的利息而被罰？專家們也搞不清了。
　　不過，那時候的皇帝雖然心腸軟，富商們卻沒有那么慈悲——錢，我有很多，都放在家里?？墒撬鼈償R著不能下蛋呀，要實現(xiàn)利益最大化，就只有放高利貸。東漢的高利貸，比西漢更甚。
　　有一位議事郎桓譚，曾上書皇帝說：“如今富商大賈多放債，中產(chǎn)階級子弟（中家子弟）為他們效勞，奔走猶如臣仆，從中分成，個個都像王侯一樣富。”（《后漢書》）這與西漢不同，西漢是王侯貴族幫富商牽線放債、討債，東漢是中等之家的子弟充當(dāng)了這個角色。
　　想想吧，為富商跑腿的，都能富比王侯，那大商人得有多富？恐怕不派調(diào)查組是查不清楚的了。
　　東漢還有一個現(xiàn)象比較特殊，就是出現(xiàn)了“官負(fù)民債”。事情起源于朝廷和羌族開戰(zhàn)，一打就是好多年，軍費開支上百“億”計。這場戰(zhàn)爭，從開國后第六年就打，斷斷續(xù)續(xù)打到末代的漢靈帝。一共是155年。羌族是古代西北地區(qū)的一個民族，分布在湟水流域及甘南、川西和青藏高原，以游牧為主，也從事農(nóng)業(yè)。西漢初，羌族臣服于匈奴，與漢為敵，漢武帝派名將霍去病，把他們基本給降服了。
　　后來王莽篡政，用了法子徹底擺平了羌族各部首領(lǐng)。羌族不知為什么，獨服王莽，王莽一死，就開始反叛。此后，據(jù)守西海（今青海湖）一帶抗拒漢朝，西北從此不得安寧。史書上，關(guān)于西北戰(zhàn)場“殺八千”、“斬四千”、“官軍死二千”之類的記載比比皆是。戰(zhàn)爭就是燒錢，太平盛世也禁不起這么長年累月地?zé)?，朝廷的?nèi)囊漸漸空了，就向王侯、官僚借錢。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國債”。
　　借錢來打仗，也是死要面子的事。而且借錢就像吸鴉片，嘗到甜頭就上癮，當(dāng)時國家舉債達(dá)“數(shù)百萬萬錢”?；实巯氤龅慕桢X名堂也多，一會兒向王侯借“國租”一年，一會兒向全國富戶每家借一千錢，一會兒又向公卿以下所有官員借俸祿（停發(fā)工資）。所謂“大河有水小河滿”，那是自然現(xiàn)象。放在社會現(xiàn)象上，就正好是擰著的，實際上是“大河水滿，是因小河被抽干”。
　　后來的幾個皇帝大概是這么想的：反正王侯官僚搜刮有道，你們摟來的錢，也借給國家花花吧。官府伸手借錢，也啟發(fā)了王侯貴族，他們便也向平民借錢。早在東漢第二個皇帝漢明帝時期，法制很嚴(yán)，貴族沒有敢向民間借債的。后來法律松弛，王侯貴戚動不動就負(fù)債千萬，借了就不還，成了誰也碰不得的“超級楊白勞”。債主來要錢，他們還派出狗腿子毆擊，甚至有把人打死的。
　　漢家天下，一代不如一代啦。
　　就這樣，一場“百年戰(zhàn)爭”打完，基本上也就把東漢給拖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