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剪不斷，理還亂

肖 菲

不知是誰給未婚男女同居起了“試婚”的好稱謂,甚至還有人對此大唱贊歌,如果你見到這對當(dāng)事人,你也許會對同居有新的認(rèn)識。要知道,以前“同居”一詞在法律上被稱為“非法同居”,這能是好事嗎?

再見兩冤家

“師傅,那兩人又來了!”書記員小謝神秘地和我說,還帶著一絲笑意,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誰來了?是離婚后復(fù)婚的?看她這神情肯定不是第二次來離婚的,能是誰呢?我疑問地望了她一眼,“你一會兒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是什么奇怪的當(dāng)事人把小謝搞成這樣,還非讓我自己看。

到了法庭,看到小謝說的當(dāng)事人,我也納悶了,心想:“怎么又來了?上個月不剛判了嗎?”看看這一男一女坐的位置和手里的卷宗,我才明白,上個月男的是原告,這回變成被告了,敢情女方又來起訴了。

事情還要從上次起訴說起。眼前的小王不到30歲,白皙的皮膚,深陷的雙眸,是個典型的少數(shù)民族,兩個月前,對方老鄭就是因為借貸關(guān)系要求小王還款7000元,數(shù)額不多,可兩個人沒少糾纏,發(fā)生在他倆身上的故事也挺曲折,也許當(dāng)初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對簿公堂的一天。

上次訴訟老鄭拿了個小王寫的借條,小王極力否認(rèn)雙方的借貸關(guān)系,并且告訴我,他們兩個曾是同居6年的情侶關(guān)系,如果有借條也是相互之間斗氣時寫的,借貸并不真實,為了查清借貸的真實性,我問了老鄭是否有同居的事實,老鄭也認(rèn)可,但對借款的事情還是很堅持。因為借條清楚,小王并沒有其他證據(jù)加以反駁,我也就判決小王返還這7000元,雙方也沒有上訴,誰知沒出一個月,小王又來起訴,事情似乎有些亂套,因為小王這次起訴的數(shù)額是7萬元,比上次的7000元足足超出了10倍,而且小王手里的借條也是老鄭打的,這同居期間總互相打借條是為哪般?

庭審時,雙方情緒都很激動,老鄭的臉都有些扭曲,而小王與他就差互相責(zé)罵了,我絲毫看不出他們有同居6年的關(guān)系,再怎么說也是相好了一回呀,我很想知道這6年都發(fā)生了什么,而小王和老鄭根本也沒有什么忌諱,還真向我描述了這6年的一切。

同居時光不甜蜜

小王的家鄉(xiāng)是全國有名的貧困縣,那里的人只要有些門道都想走出這個窮鄉(xiāng)僻壤。小王在當(dāng)?shù)匾彩沁h近聞名的大美人,18歲還沒到,說親的人就踏平她家門檻,當(dāng)?shù)氐男』镒尤⑾眿D都不容易,而她父母也是千挑萬選地為小王找了相對家里日子好過點的女婿。小王本人卻沒有相中,她一心想和同學(xué)一樣到外面去掙錢,心思根本就沒有在找對象上,她可不甘心找個當(dāng)?shù)氐母F人家。

18歲那年,因為自己的女友在北京打工,她在答應(yīng)父母結(jié)婚前就回鄉(xiāng)的條件下,也開始了闖蕩京城的生活。開始找工作時并不順利,只能找些餐廳服務(wù)員工作。工作累不說,錢還少,而且只要3個月的試用期一到,老板保證就把她開了,她永遠都找不到轉(zhuǎn)正的機會,也就意味著她根本也沒掙到幾個錢。

正當(dāng)她沮喪之時,她的好友給她介紹了一個售貨員的差使,也就讓她認(rèn)識了老鄭。老鄭家開了一個五金商店,買賣干得挺大,老鄭是經(jīng)理,小王想,這回有了朋友介紹,只要自己好好干,應(yīng)該有留下的可能。而且售貨員上下班都有點,比餐館端盤子可強多了。

老鄭比小王大26歲,也就是說年齡和小王的父親差不多,因為小王聰明伶俐、相貌端正,老鄭像長輩一樣對小王相當(dāng)照顧。老鄭的老婆在店里當(dāng)會計,小王嘴甜、能吃苦,她平日對小王也是不錯。小王逐漸被加薪,工作也穩(wěn)定,日子一過就是3年。

小王21歲時,家里就催著她回去和男友完婚,可小王不著急,因為她的心里早已經(jīng)有了老鄭。老鄭有事沒事總是找她聊天,漸漸的,兩個人就一起外出吃飯,甚至在外過夜。開始,老鄭的老婆沒有看出問題,時間一長,店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鉆到自己耳朵里,老鄭的老婆一怒之下就把小王趕走了。

小王無處可去,只得回家遵父母之命完婚。她自己和丈夫根本就說不上幾句話,而老鄭每天都是短信問候,還偷偷來老家看過自己幾次,買了不少東西。小王就開始找茬和丈夫吵架,這個婚沒堅持3個月就離了。小王在家里也呆不下去了,直接回到了北京。

老鄭的店里回不去了,老鄭就在外面租房讓小王住,兩個人做起了野鴛鴦。這一住就是快6年,小王逐漸發(fā)現(xiàn)老鄭不再像以前那樣對自己好了,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有錢。小王才了解商店雖然是老鄭張羅,可財權(quán)并不在他手里,而是由老鄭的父親掌握著,老鄭只能算個子承父業(yè)。兩個人總是為錢的事吵架,更讓小王不能接受的是,老鄭除了自己這個情人外,外面還有個麗麗。

小王越想越覺著自己虧,不但錢沒有多少,老鄭曾經(jīng)對自己說要離婚的承諾也遲遲不能兌現(xiàn),這下又多了個叫麗麗的女人,小王不想把自己拴在這個老男人身上了,但自己這樣安靜地離開也太便宜老鄭了。在一次激烈的爭吵后,小王拿著菜刀砍向老鄭,雖然傷勢不嚴(yán)重,但還是威逼老鄭寫下了欠款7萬元的借條。

結(jié)婚了,就不要再找我

小王離開了老鄭,帶著傷痕累累的心和這張欠條。但是,小王還是沒有完全把老鄭放下,兩個人還有聯(lián)系,還能經(jīng)常見面,老鄭的事情小王全清楚。

眼看小王快30歲了,小王想自己再不嫁人就嫁不出去了,還是盡早結(jié)婚生娃吧。小王還是憑著自己不錯的相貌找到個老實人家,結(jié)婚沒多久就懷孕生子了。

孩子還沒滿月的一天,老鄭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焦急地對她說要借錢。小王問清緣由,原來老鄭和麗麗逛街買鍋碗瓢盆時被自己老婆撞上,老婆拿著刀把自己的車一通狂砍,老鄭不敢讓自己父母知道,但又沒有錢修車,情急之下就找小王來借了。小王沒有拒絕,只是把利息也算上了,當(dāng)然是高額的。

錢是借出去了,可孩子都一歲了,也沒見老鄭還上,給老鄭打電話也不接,小王也不是好惹的:不是不接我電話嗎?你老鄭不是怕父母嗎?我找你父母要去!

小王抱著孩子就到老鄭父母家,開始老鄭的父母根本就不同意還,但小王一下子就把麗麗、砸車的事情向老鄭的父母抖落出來,老鄭的父母為了息事寧人,也為了不把自己不爭氣兒子的這點事情張揚出去,就替兒子把錢還上了。

讓小王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很早之前向老鄭借的7000元至今老鄭還惦記著,老鄭沒有直接向自己要,還鬧到法院來。小王過后才知道老鄭正在到處張羅錢要把麗麗打發(fā)走呢,因為麗麗已經(jīng)放出話,如果不給錢,就要和老鄭一家同歸于盡。

小王思來想去覺得不是滋味,老鄭因為麗麗離開自己,而自己還要為麗麗的離開買單,自己根本不欠老鄭的,反而老鄭的那7萬元借條還在自己手里,自己為什么不要呢?

法庭上,雙方爭執(zhí)不休。老鄭也有自己的說法,他說同居這6年,自己沒有虧待小王,前前后后也花了近30萬元。小王離開時非要老鄭把房子給她,老鄭的房子名字可是老鄭父親的,老鄭哪里給得起呢?在菜刀的威逼下,無奈才打了這7萬元的欠條。小王對此不做反駁,拿出了一個錄音帶。

原來這是小王和老鄭父母的錄音,小王為了這7萬元曾經(jīng)向上次要錢那樣向老鄭父母要過?？蓪⒔?個小時的錄音中,絲毫沒有老鄭父母承認(rèn)借款的事實,雙方都是在老鄭如何不檢點中對質(zhì),老鄭的父母說小王當(dāng)初就想騙婚,看上老鄭也是因為看上他家的大產(chǎn)業(yè),小王當(dāng)初把老鄭砍傷,他們家人沒報案就已經(jīng)對小王很照顧了。小王呢,在錄音中哭哭啼啼,說自己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狠毒,否則也不會這么容易離開老鄭,還借錢幫助老鄭。錄音中還說明了這7萬元并不是一次給的,是分3次給的。

后來,我仔細(xì)詢問了小王的收入情況。她現(xiàn)在開了個小商店,賣飲料什么的,自己的房子是貸款買的,按她的收入狀況,這筆借款與其收入事實的不相符。雖然小王的借條是真實的,但這也只是一種法律上的形式要件,除此之外還應(yīng)有交付借款的事實。而庭審中,小王說錢是一次性給的,而錄音中,小王對老鄭父母卻說是分3次給的,這顯然是前后矛盾。小王也沒有否認(rèn)曾經(jīng)對老鄭使用過暴力,老鄭受傷的時間和寫借條的時間同一。從上述種種分析看,小王并沒有充足的證據(jù)證明其將這7萬元交到了老鄭的手里。

小王的結(jié)果是敗訴而歸,小王這樣的女人當(dāng)然不會死心,她堅持上訴,而上訴也同樣維持了原判。從某種意義上講,小王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無論情感還是金錢,她都沒能擁有。好在小王的結(jié)局是不錯的,有屬于自己的老公、兒子,她應(yīng)該能好好過自己的新生活。而老鄭呢?已經(jīng)快60歲的人,為了這幾個女人,又得到什么了呢——一團亂麻而已。

(摘自《法律與生活》半月刊2009年8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