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克連
釣黑魚的人
他,是城南郊區(qū)有名的釣黑魚的人。
長長的竹竿扛在他的左肩上,竿梢上不長的比一般人釣魚線稍粗的線頭上還拴著半條青蛙腿。半截子蓑衣披在那件老藍布裝上,雨水瀝瀝地往下滴。“狗日的,今天倒霉、倒霉。”他一邊往回走,—邊自言自語地罵著。
我知道,他今天未釣到一條黑魚,心里窩著氣。他就住在隔我家一個汪塘的那條小街上。女人算半個街混子,好吃懶做,每天下午都要弄個小紙牌看看,煙癮也大(當然只有塊把錢的一包煙);生兩男一女,女兒外出打工嫁人了;兩個兒子都只小學(xué)畢業(yè),大兒子三十大幾仍是光棍,靠拖板車掙點錢,二兒子則在火葬場給死人忙活,混口飯吃。
幾年前夏天一個中午,他扛著魚竿從我家門前經(jīng)過,興許他喝了幾杯酒,臉紅紅的,一屁股坐在我家的大門檻上。他對我說,我已釣了好多年黑魚了。春天里黑魚下崽,是我最高興的季節(jié),我站在蘆葦叢里,只要把小青蛙往鉤子上一吊,在小烏子(即剛生的小黑魚苗子)群不遠的地方抖幾抖,一條黑魚就能拽上來。最大的,我釣過7斤6兩一條的,那時黑魚便宜,拿市場賣了,也夠我一家人過十來天日子。他還對我說,夏、秋季節(jié)仍能釣到黑魚,只不過現(xiàn)在城市擴大,不少溝塘被填了,水域越來越小了,污染也越來越厲害了。我想到離城更遠點的地方去釣。
大前年春月,那天一早他就在我家不遠的東南角池塘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待我下班回來,我看見他那根有點發(fā)黑的竹竿拎起來,一條擺弄著小扇子般尾巴的黑魚被他提到旁邊的草叢里。我說,“釣黑魚專家”今天又有肉吃了!他笑瞇瞇地用蘆葦從魚腮穿進去,拎在手里,一路顛簸著回家了。
秋雨涼涼的。我驀地發(fā)現(xiàn),他那遠去的背影,已被風雨彎成了一張弓子,就跟他的釣魚鉤似的。
北戴河沙灘的夜晚
明天,由詩刊社舉辦的“北戴河之夏全國詩歌筆會”就結(jié)束了。今晚一吃過晚飯,我們便三三兩兩向海邊走去,想盡情領(lǐng)略北戴河沙灘的風情。
火紅的太陽沉入了海底,岸邊各式華燈齊放光彩。一線數(shù)里長的沙灘上、浴場里擠滿了黑壓壓的人,像是千萬只海豚隨著涌動的波浪追逐著、躍動著、戲嬉著、喧鬧著;男女老幼都是海無拘無束的孩子、海隨意綻開的浪花。那一雙雙胳膊、一雙雙腳在劃動著、拍打著,那一個個救生圈在漂浮著、轉(zhuǎn)悠著,海水被他們玩得上下跳躍,左右閃晃,不住地向沙灘送來潮水般的笑聲。年紀大點的人坐在沙灘上,任潮水一次次撫弄著自己的雙腿,年輕的女孩子把身體埋在沙里,享受那份潮濕、那份清逸……
我沒有下海,只能卷起褲腳,站在開始漲潮的沙灘上。無邊無際的海給我送來一陣陣咸咸的濕濕的涼涼的風,此刻,我再也感覺不到酷暑盛夏的炎勢,只覺得我的身體里注入了從未有過的溫馨;海潮已經(jīng)打濕了我,我的一雙光腳就一動不動地踩在沙子上,一個潮的浪頭從腳面打過去,馬上又從腳面上回下去,間隔幾秒就這樣一個來回;當潮水從身后順著沙子慢慢退下時,我就感到有種無形的手把我腳底的沙子一點點掏空,弄得腳板癢癢的、酥酥的。我隨著不住漲潮的水向后移動,就讓一只只無形的小手不住地掏我腳底下的細沙子。
不知不覺中,已快夜晚12點了。來到岸上,各種表演正在熱鬧著。人、沙灘、海,共同演奏生命的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