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jié)這天,也是蕭父老師走后的三七祭日。面對老師、師母的遺像,我噙著淚水,敬上三炷香,鞠躬禮拜。蕭老師真的走了嗎?三周以來,我總是以難以置信的態(tài)度反問自己。每有電話鈴聲,我迅速拿起聽筒,總是企盼聽到那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小郭……”
我們讀本科的時候,蕭老師給我們上過《中國哲學史》的一部分課。蕭師人長得瀟灑,個子高,黑發(fā)密且長,戴著眼鏡,風度翩翩;他的課也講得瀟灑,略帶一點四川口音的普通話,抑揚頓挫,富有激情,講到動情處,妙語連珠,語速極快。偶然激動起來,他把講壇一拍,作獅子之吼,同學們的心弦被震得直響。他的板書展現(xiàn)了書法的功底,不過同學們反映,有的字用草書,不易辨識,他便改寫得正規(guī)一些。我們喜歡聽他講課,是因為他不時扯到課程之外,很能啟發(fā)新思。例如他一下聯(lián)系到思想解放運動,本來講中國古代哲學,他因某一命題的觸發(fā),靈感一來,忽然跳躍到馬克思,問我們:“為什么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自由發(fā)展的前提,而不是相反”;有時忽然迸出另一個問題:“我們殷殷盼望大救星,而國際歌卻說不靠神仙皇帝,到底孰是孰非?”我們毫無思想準備,說老實話,當時的思想還被禁錮著,十分教條,頓時無語,一百五十人的大課堂鴉雀無聲。他停留片刻,微微一笑,然后講開去……這正是他對我們的思想啟蒙。
我讀碩士研究生期間收獲最大。我們的研究生課多是討論式的,讀書則在課下。當然也聽老師們講,老師們講的多是他們的研究新成果或主持討論的前言?!罢軐W史方法論”是一學年的課,由蕭老師與陳修齋先生共同主持,中外哲學史教研室的老師、研究生一起來上課。除蕭、陳先生外,楊祖陶、王蔭庭、李德永、唐明邦先生等也分別主持過專題討論。我們爭起問題來,面紅耳赤,昏天黑地,老師們?yōu)槲覀兪鑼А⒔饣?。蕭、唐、李師又給我們上了一學年的“中國古代哲學名著經(jīng)典選讀”的課,他們帶讀導讀,再讓我們自己讀,自己講,又幫助教研室校核《中國古代辯證法史資料》,挑毛病。蕭師單獨給我們開了一學期的“中國哲學史史料源流舉要”的課,每上完一課,就讓我們到圖書館特別是線裝書庫、善本室里去查書,了解這一講的目錄、版本情況,與所聽講不符的,或另有發(fā)現(xiàn)的,下一堂課來交流。從我們這一屆開始,有好幾屆研究生分別、反復整理聽課筆記,加以豐富完善。我在九十年代初還給蕭老師當過研究生課的助教,幫查資料,答疑,組織討論,也參與整理《古史研究與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拓展》、《古史祛疑》等。
從一九七九年開始,我就單獨向蕭師求教。記得我拿著我寫的淺薄的習作給他看時,常常忐忑不安。為消除我的緊張,他很高興地與我聊天。有一次,我到他住的一區(qū)山上的老房子去,他馬上要到太原出席中哲史學界第一次會議,順手給了一份他提交會議的論文讓我學習。還有一次,他送我一份《光明日報》,幾乎一整版刊登了他寫的《石蘊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評〈中國哲學〉創(chuàng)刊號》的文章,那是一篇有思想的美文。他認真審閱我初淺的習作,審閱之后,找我談修改意見,我再修改,他再審修后推薦發(fā)表。記得我寫的一篇有關(guān)王夫之的習作,原只有兩部分,他從我的原稿中剪裁,又提示再看哪些資料,幫我改成三部分的結(jié)構(gòu),讓我再補充修改,并諄諄告誡我說:“兩元結(jié)構(gòu)不穩(wěn),一座高塔,一般三層才穩(wěn),一篇文章,一般三部分才好,你要學會三段架構(gòu)?!边@篇習作,經(jīng)他推薦在一九八三年《中國哲學》第十輯上發(fā)表。他還指導我讀王夫之的《尚書引義》,那本書很不好讀,他告訴我如何下手,參讀什么書,如何讀才能有所得,然后如何爬梳、提煉,形成論文。這篇論文一九八二年提交全國王夫之討論會,后于一九八四年正式發(fā)表。
無論是本科生的課還是研究生的課,蕭老師都特別開放,常常請過往武漢的專家,有時也專門請思想敏銳、有新見的學者來講,例如湯一介、龐樸、陳俊民、劉蔚華、傅偉勛、陳鼓應(yīng)等先生都給我們上過課。他主張“學無常師”,也提倡師生平等切磋學問,曾激賞黃衛(wèi)平同學寫的與他商榷的文章,還把這篇文章推薦發(fā)表。
他才思敏捷,對哲學界各種討論及相關(guān)學術(shù)會議的新信息、新動態(tài)都非常關(guān)注,如:人道主義與異化問題,馬克思一八四四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即《巴黎手稿》)的討論,朱光潛先生對《巴黎手稿》、特別是對《費爾巴哈論綱》的重新翻譯,對維柯的《新科學》的翻譯及其價值,哲學史上“兩軍對戰(zhàn)式的對子結(jié)構(gòu)”與“螺旋上升的圓圈結(jié)構(gòu)”,中國哲學范疇與范疇史研究,關(guān)于唯心主義的評價,關(guān)于孔子、《中庸》和宋明理學的再評價,唐蘭、張政、馮友蘭、張岱年、島田虔次、馮契、王元化、李澤厚、龐樸、汪澍白等先生的新觀點,《未定稿》、《讀書》上有什么新文章,《中國社會科學》的創(chuàng)刊,《考古》、《文物》上介紹的新發(fā)現(xiàn)與新研究動向(他長期訂閱《考古》),馬王堆與銀雀山等出土文獻的研究成果等,包括如何使用工具書如《經(jīng)籍纂詁》等,都提示給我們,啟發(fā)我們?nèi)リP(guān)注、把握、理解、參與。因蕭師的關(guān)系,島田虔次先生放心地把著作交給他的學生蔣國保、徐水生、甘萬萍等去翻譯。
老師有家學淵源,有童子功,多才多藝,善詩書雕刻,“文革”在襄陽分校勞動時曾刻過幾枚閑章。我們與老師熟識之后,每逢開會聚餐,他讓我們喝白酒。我與有的同學不勝酒力,又不善詩詞歌賦,有一次他說: 你們又不會喝酒,又不會吟詩,又不會書法,搞什么中國哲學?他對體制內(nèi)的教育所造成的起碼的人文質(zhì)素與修養(yǎng)的缺失表示懷疑。
特別令人難以忘懷的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的那幾年,老師的家在九區(qū)東湖邊上,那一帶風特別大,秋冬寒氣逼人,而老師長年患有老年慢性支氣管炎、哮喘,漸漸轉(zhuǎn)成肺氣腫。那時,門庭冷落,似可羅雀。老師的齋名“荒齋”,就是那時用的。為了避寒,老師和師母秋冬南行,春暖花開后才回武漢,他們戲稱為“候鳥”。當時主要靠朋友、學生事先安排借房暫住,或在海南,或在廣西北海,或在廣州郊外。承蒙蕭老師的朋友、時在海南大學的校友鄧悅生院長,中央黨校金春明、李振霞教授伉儷等悉心安排,老師與師母一九八九和一九九○年歲末是在海南度過的。他的朋友、原華中師大現(xiàn)海南大學周偉民、唐玲玲教授伉儷,蕭老師的學生李漢武等人時常關(guān)心、探視、聊天,老師一九九一年春節(jié)前的拜年詩《謝周偉民唐玲玲教授》即記此:“泥涂曳尾說逍遙,獨有詩魂不可招……轍鮒難忘秋水闊,綠洲情暖慰心濤。”跋語中特別說:“華蓋多憂,師友之高情可感?!彼麄兠看文闲卸家獛Р簧傩欣睿侥康牡睾笕杂X得東西帶少了,不方便。尤其是一心掛兩頭,心里牽掛著師妹等親人。師母曾幾次對我說過,真不想這樣做候鳥了。她老人家告訴我,有一年在廣州郊外住時,特別冷清,無人說話,也不安全。有一次刮風,鑰匙關(guān)在屋內(nèi),兩老穿得少,天也黑了,在屋外等了幾個小時,幸而一位學生從城里趕過來解困。一九九六年仍住幼兒園旁舊房,不想再南行了,靠電熱器過冬。一九九七年老師搬到新居博導樓,一九九八年新居有了暖氣,再也不做候鳥了。
一九九三年夏,蕭老師手書他頭一年游五臺山的詩作,贈我條幅,以期劫塵盡掃:
隱幾維摩原未病,文殊慰語忒多情。
對談忽到無言處,花雨紛紛掃劫塵。
五臺行吟詩之一書示
齊勇目擊一粲
癸酉夏于珞珈
蕭先生晚年詩中“三年華蓋終無悔”、“莊狂屈狷總違時”、“垂老狷狂未失真”等都是其心志的表達。他在為馮契先生八十壽誕所寫文中引用《論語》中的“磨而不磷”“涅而不緇”和王船山的“出入于險阻而自靖”,來表達對馮契先生人格、節(jié)操的贊佩,這也是蕭老師“求仁得仁”的夫子自道?!顿R馮契八十華誕》詩:“劫后沉吟一笑通,探珠蓄艾此心同。”“慧境含弘真善美”,“霽月襟懷長者風”。蕭師在這一階段特別闡釋道家風骨與王夫之的人格美,有深意焉。他讓我懂得,知識分子之為知識分子,所為何事?
近日清理舊書刊,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了一冊香港學人編的《毅圃》(一九九六年九月第七期),其中第十九至二十五頁上刊載有蕭老師《徐復觀學思成就的時代意義》(一九九五年八月在武漢徐復觀思想與現(xiàn)代新儒學發(fā)展學術(shù)討論會開幕式上的發(fā)言)一文,在第十九與二十頁間夾有此文的原稿。如果沒有看到這十九頁四百字大稿紙上的藍墨水鋼筆原稿,我完全不記得老師的這一文的初稿是我按老師的思路整理的,在原稿上有老師三種筆跡的修改,有的地方修改得密密麻麻。而原稿紙上有些老師筆跡的內(nèi)容,正式刊出的文章中并沒有見到,可見老師又有一次修訂。在第一頁老師的親筆(紅圓珠筆)所寫中,有這些內(nèi)容:“我剛從唐君毅先生故居來,從唐先生的哲學殿堂來到徐先生的人文世界,真如徐先生所論中國文化發(fā)展的性格從上往下落,從外往內(nèi)收的味道。”這句話后來沒有了。原稿第一頁上圈掉我寫的一段,框邊有老師用藍圓珠筆寫的“屈:忽返顧以流涕,哀民生之多艱”;“杜:窮年憂黎民,太息肝腸熱”。這些后來也沒有用。第二頁,我的原稿中稱贊徐:“他是一個真人”;老師改為:“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敢愛敢恨的真人!”第三頁,老師圈掉一段,改寫為:“反專制,反奴性,熊十力先生有痛切的陳述,顯然影響到徐?!薄靶埽汉暧^立論,徐以微觀論史證實之?!弊詈笠豁撃┪?,老師圈掉一段,重寫:“嚴復以自由為體,民主為用,體在何處?總之,從政治文化、德性學說、藝術(shù)精神的反思、剝離中,發(fā)掘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主體自由精神、不為物化的人道之尊,這是現(xiàn)代化價值的生長點……留給我們的重要思想遺產(chǎn)……這就是徐先生學術(shù)成就的時代意義?!边@一段在正式發(fā)表時文字上又有改變,其中“是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化的接合處”(“接合”是他的特殊用法)是他在原稿末頁特別加上的。
偶爾我等為蕭老師整理點講義、文稿,正式發(fā)表后,他會把原稿、修改件、正式發(fā)表的刊物都給我們,讓我們看前后的不同,對比并思考他最后為什么要這樣想、寫、改、定稿,從中獲得教益。這一原稿修改件使我回憶起一九九五年暑假的經(jīng)歷。七月,蕭師與我等一行經(jīng)北京、洛杉磯到達波士頓出席第九屆國際中國哲學大會。這是老師繼一九八五、一九九二年之后第三次赴美,我則是第一次。會后我們由朋友接待,一道旅行。中途他又回到波士頓,杜維明先生請他再次到哈佛講學,受到禮遇,情深意切,老師尤為感激。我們師生會合后,原道返回。在飛機上,我們討論徐復觀會議開幕詞,老師定下基調(diào)。我談了我對徐氏《兩漢思想史》中的政治批判與政治自由意識,《中國人性論史》(先秦篇)中對儒家道德自由的高揚、《中國藝術(shù)精神》中對道家藝術(shù)自由的高揚的理解,他說就抓住這幾個“自由”來寫,發(fā)掘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接合點。回北京后,蕭老師又風塵仆仆趕往四川,出席在宜賓舉行的第二屆唐君毅思想國際會議,然后才回武漢。
老師晚年與我發(fā)生過一次齟齬,至今我仍責備自己的魯莽,深覺愧疚與不安。大約是二○○四年初,學校為提升文科的地位,促其發(fā)展,設(shè)置“資深教授”的崗位,請有一定年資與學術(shù)實力的學者申報(包括離退休的老師),評上者享受院士待遇。那時我在院里兼俗務(wù),看到這個文件與表格,便請辦公室分送有關(guān)先生,鼓勵大家申報。我當時確實想到蕭老師肯定不會申報,但還是按所謂客觀化程序,生怕如有的前輩不知情反而造成工作失誤與諸多誤會,故請辦公室照送。此外,我還存有僥幸心理,只要蕭師肯報,我們幫他填表,以他的水平與聲望,應(yīng)無問題,起碼可以大大改善他們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吧。沒想到很快有了信息反饋,辦公室的同志通報,蕭老師發(fā)火了,打電話來說:“叫郭齊勇來把表拿回去!”我立即趕到老師府上請罪。那天老師很不高興,指著文件與表格說:“我身體不好,不申報,你拿走吧?!蔽疫B忙解釋,顧左右而言他。我知道老師在怪我。他早就說過,人之相知,貴在知心,我何嘗不知蕭師早已超然于名利之外了呢?爾后,與蕭老師的溝通與交談中,我知道老師很理解并支持學校的這個舉措,對已評上“資深教授”的學者十分尊重,實在是他個人覺得既不能再繼續(xù)工作,何苦再添心累,而且不想自取其辱。
老師有放達瀟灑、超脫逍遙的一面,又有極其細膩的一面。他心細,尊重人;待人接物禮貌周全,來而有往;朋友后學(包括不認識的青年)有求必應(yīng)。我手上還保留了不少他寫給我的便條,有的寫在大小信封的背后,有的寫在順手拈來的紙片上或信件的天頭地腳,一般都是:齊勇云云。晚年寫上:齊勇教授云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下面則是一、二、三條應(yīng)注意的事項,或幫查師弟論文中的疑點,或代他回復某人的信,寄什么書,或辦什么事,或不要忘了什么細節(jié),尤其是答辯會請專家,來參會或講學的長者之接待事宜等。亦常有電話,也是反復叮嚀。在老師身邊,我們都習慣了。在老師耳提面命下,我們都學會辦會、做事,力求像他一樣敬業(yè),認真,細致,周到,為人作想。
老師是很戀家愛家的人。師太一直與他們生活在一起,直到逝世。蕭奶奶能詩能畫,頗有才情。老師與師母很忙,但對老人照顧得很好。老師與師母以梅畫與詩歌為媒,含蓄表達戀情的《峨眉紀游詩》十四首,原稿因爾后的政治運動而佚亡,他們也不再記得。不想五十多年前,這些詩作被兩位外國教授譯成英文出版,與李白、杜甫的詠峨眉詩選錄在一起,直到一九九五年樂黛云教授在新西蘭一座小城發(fā)現(xiàn)了這部中英文對照的詩集,告訴他們,才重溫舊事,感觸良多。師母是病毒學專家,在高尚蔭教授領(lǐng)銜的團隊中從事研究與教學工作?,F(xiàn)在的科學家很少人有師母這樣的人文修養(yǎng)了,她筆下的梅花也是她與老師高潔人品的象征。這對患難之交共同渡過了不少劫難。退休之后,師母全副身心照料老師,屋里屋外忙碌,常見她騎著小輪自行車在校園匆匆而行。一九九九年秋,師母陪老師去北京出席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學術(shù)大會,那是老師最后一次去外地開會。在婦女大廈住下后,師母專門找我談過一次話,說你也不是外人,我要跟你講一講蕭老師身體的真實情況,講了老師衰弱的一些細節(jié)與征兆,很是著急。一直都是師母照顧老師,孰料師母于二○○三年突發(fā)肺炎,七月住院,九月出院,以后每況愈下,反由老師照顧師母,有時幫師母穿衣。師母于二○○五年四月嗜睡,五月進食困難,六月九日因肺纖維化引起的心力衰竭而仙逝。他們風雨同舟、相濡以沫近六十年,師母走了,老師的悲痛可想而知。百日后,老師對我說:每晚只能睡三四個小時,時常是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少了一人……蕭公子陪他到北京小住、散心,龐樸先生去看他,蕭師見到龐公的第一句話是:“我學不了莊子啊!”他做不到鼓盆而歌,其實,老師有真情實感,沒有矯揉造作,不著相,這才是莊子的真精神??!
老師走后,吊唁者二百余人,出席告別儀式者三百余人,唁電函三百多,花圈花籃三百多,媒體網(wǎng)絡(luò)發(fā)表的懷念詩文無數(shù),哀榮至極,充分顯示了老師的人格魅力,真所謂“其仁如天”,“有德此有人”。悼惜之如此,用孔子的話說:“其生也榮,其死也哀?!蔽沂巧钪蠋煹拈T人,我相信,蕭師更喜歡莊子的話:“其生若浮,其死若休。”為了我們這些學生的成長,蕭老師太操心了,太累了,現(xiàn)在好好休息吧!假若真有所謂天堂,老師與師母會合,再奏琴瑟和鳴之音,重現(xiàn)筠畫詩之盛,那該多美啊!
戊子年重陽節(jié),蕭師忌日三七祭奠之后,弟子敬獻于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