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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一個教授的末路

      2009-12-08 09:37:50賀莉丹
      新民周刊 2009年46期
      關鍵詞:武漢大學張老師學院

      賀莉丹

      武漢大學設計學院院長張在元博士兩年前患上罕見的神經(jīng)元傳導障礙,已經(jīng)病危,然而武漢大學今年竟派員到他病床前宣布:終止其與武漢大學的聘用合同,停止提供醫(yī)療費和住房。已經(jīng)不能言語、靠呼吸機維生的張在元在《新民周刊》記者面前,淚水沿著瘦削的面頰,靜靜淌下。

      張在元保持著不變的姿勢,平躺在病床上,頭部仰起,盯著泛黃的天花板。這里是冬季的江城,武漢大學中南醫(yī)院呼吸內(nèi)科一間窄小的病房,墻體已呈斑駁之色。此刻,他那雙偏愛0.18毫米紅環(huán)繪圖筆、勾畫過無數(shù)建筑圖紙的雙手,依然有著微微的溫度,它們腫脹無力地垂在棉被外,失去了往昔光澤。

      隔著煙波浩渺的東湖,張在元的病房與武漢大學北門那幢高高矗立的教1樓遙遙相望,不過,他已經(jīng)不太可能回到那間位于15樓的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院長辦公室了。

      儀器上的曲線,機械地滾動。幾根長長的導管,延續(xù)著張在元的生命,這些白色的導管,曾經(jīng)讓他極度痛楚,它們被吊掛起來,以一個倒置的“V”字形,一頭插進他開胸后瘀青的氣管,另一頭連接床頭的呼吸機。

      兩年多以來,這個59歲的男人,仿佛正在經(jīng)歷一場可怕的夢魘,“運動神經(jīng)元病變”,這是護士臺上的病例卡冰冷的記錄,這種曾經(jīng)襲擊過霍金、在人群中極其罕見的病癥,最痛苦的莫過于患者心智正常,但心有余而力不足。這位國際知名建筑師成為一個“漸凍人”,從下肢向上蔓延,漸漸地,他的全身都被“凍住”,進食完全依賴鼻飼管,無法言語。伴生癥還有雙肺感染。

      但是,他的指甲與頭發(fā),被修剪得很整齊。這緣于妻子陳翠梅從未懈怠的細致護理。

      “張老師很清醒,直到現(xiàn)在,他的思想都特別活躍”,陳翠梅執(zhí)拗地堅持。所以,只要是跟“張老師”有關的事,陳翠梅總是不厭其煩地去征詢他的意見。

      他們結婚31年,“張老師”的嘴形、眨眼等面部神情表達的意思,陳翠梅能迅速“猜得出來”。

      偶爾,有年輕的學生來探望張在元,他會咧開嘴,轉動眼珠,嘴角上揚,露出微笑一般的神情。跟以前一樣,他多么地喜歡跟年輕人呆在一塊兒。來訪者如果流露出傷感的神色,他也會跟著眼圈泛紅,大量的淚水沿著瘦削的面頰,靜靜淌下。

      “他們拿的是鮮花,送的是刀子”

      兩年多以前,這位享譽世界的建筑師未曾預料到,自己將以這樣的方式困頓于江城一隅。

      2009年4月30日,武漢大學人事部副部長楊峰、城市設計學院黨委書記張龍根、校醫(yī)院院長方世平與組織部共4位負責人,拿著一束鮮花,在武漢大學中南醫(yī)院張在元的病床前宣讀了一份《終止聘任合同證明書》,宣布張在元不再是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院長、教授。這也宣告,張在元在此日期后的醫(yī)療費用與有償住房將可能無法獲得武漢大學的保障。

      “他們真的把文書念了一遍”,在聽完那份突如其來的僅100余字的“宣讀”后,躺在病床上的張在元臉憋得很紅,努力地做出了一個嘴形,表達“謝謝”兩個字。這一幕,陳翠梅永遠不會忘記。整個過程不到5分鐘,武漢大學的4位相關部門負責人匆匆離開。

      這個時候,大量的淚水忽然從張在元的眼角滾落,湮沒于鬢角。

      “張老師選擇了保存一位老師的尊嚴和榮譽”,陳翠梅深知,丈夫個性很強,“一般不會流淚”,她尊重丈夫的選擇。雖然她涌上心頭的是,“他們拿的是鮮花,送的是刀子”。

      武漢大學對待張在元此舉,被一些人激烈地斥責為“卸磨殺驢”。繼“高校貪腐案”之后,這所擁有117年歷史的名校再一次被推至輿論的風口浪尖。

      在近日的公開說明中,武大稱當時的張在元“意識清晰,情緒穩(wěn)定,對此表示理解和接受”,陳翠梅難以接受這樣的表述——“即便是照顧張老師很久的護工,有時也會不明白張老師的意思,他們怎么一來就能知道張老師是‘接受了?!”

      而武漢大學人事部副部長楊峰在接受《新民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武大“不存在解除張在元老師的聘用合同問題,而是4年合同期到期后跟張在元老師的勞動合同自然終止”。這位多次參與斡旋此事的武大人事部負責人坦言,他們已感受到外界的“壓力”,同樣感受到這種“壓力”的還有武大城市設計學院領導班子。

      對于張在元而言,絕癥的到來并無太多征兆。

      在陳翠梅的記憶中,大約從2007年6月開始,張在元開始感覺“左腿沒有力量”,行動不便,但那時他“忙得連吃飯都沒時間”,只能抽出零星的空檔去醫(yī)院做個檢查,也并沒有住院,“他依然在武大工作,常常加班到很晚”。

      2007年10月底,隨著病情的惡化,張在元住進了胭脂路附近的湖北中醫(yī)學院附屬醫(yī)院;2008年年初,他轉入武漢大學中南醫(yī)院VIP病房,當年9月21日,他轉入武漢大學中南醫(yī)院重癥監(jiān)護病房(ICU)。直至2009年1月,張在元又轉入該院如今這間呼吸內(nèi)科的病房。

      張在元不同意上呼吸機,此前一段時間,都是陳翠梅親手將氧氣擠入他的氣管,但后來情況危險,“他的氣出不來,隨時都有窒息的可能”,在開胸后,張在元只能每天躺在床上,細數(shù)時光流逝。

      武大方面稱,截至2009年10月,學校除補貼張在元16.5萬元用于治療外,還墊付了醫(yī)療費用68.6余萬元。

      陳翠梅向《新民周刊》記者證實,武漢大學確已付清了2009年1月張在元轉入武漢大學中南醫(yī)院呼吸內(nèi)科病房之前的醫(yī)療費,“一共不到50萬元”。

      武漢大學人事部副部長楊峰強調(diào),“到目前為止,張在元老師在醫(yī)院治療的費用基本上全額都是學校來承擔的,2009年1月以后的費用,還是學校在墊支”。

      在2009年1月之后,陳翠梅收到醫(yī)院的一摞“白條”,記者看到,截至11月20日,張在元的已用醫(yī)療費用高達436041.2元。陳翠梅并不清楚武大所謂的“墊支”是何意,而這筆醫(yī)藥費至今“還拖著”。因為“欠醫(yī)院的賬太多”,“以前每次都是我們離開原來的病房后,學校才交清醫(yī)藥費,所以醫(yī)院常常我講:你們欠賬”。從今年9月底以后,曾擔任過多年部隊醫(yī)院藥劑師的她開始自費為丈夫買氨基酸、腸道營養(yǎng)劑等藥物。

      “張在元老師是武大的一面旗幟”

      如自傳體小說《紅環(huán)0.18》所言,張在元的人生經(jīng)歷是“不安分”的:出身湖北公安農(nóng)門、17歲開始當描圖員,放棄武大事業(yè)編制、不惑之年到東京大學求學,55歲時又重回武大……

      人生兜兜轉轉,武大卻始終是張在元生命中的重要驛站。“武漢所擁有的公司、工廠、嘩眾取寵的小區(qū),在歷史的長河中都是曇花一現(xiàn)。只有武漢大學在大浪淘沙的歷史激流中,成為見證人類文化的中流砥柱”,他曾這樣深情地表示。

      1984年,時任武漢大學校長的劉道玉將34歲的張在元從武漢城建學院調(diào)入武漢大學。當時,建筑系為工科院校之特色“專利”,武漢大學尚未設置工科,校方也有一種思想,認為綜合大學不宜設建筑專業(yè)。但張在元才剛進入武大,便向劉道玉提出要在武大創(chuàng)立建筑系。

      建筑大師趙祖望回憶,為了使在校師生知道什么是建筑學,張在元在學校辦了一個建筑圖片展覽,并連夜制作一個用泡沫塑料制作的超大模型,向大家表明:這就是建筑!

      但是,教育部的最后一關沒有通過,自1985至1987年的連續(xù)三年申報均遭否決。教育部有關負責人告訴張在元:武大想辦建筑學系,除非有錢老的論證支持。

      “為了使建筑系能成立,他在無資助的情況下多次來往武漢與北京之間,向教育部陳述……有時為趕時間,他買不起臥鋪,連座位也有時沒有,他就一直站到北京”,趙祖望稱。

      張在元進京,花了一周時間終于找到錢學森,錢學森爽快地答應了并親筆寫了5頁紙的論證。1987年底,武漢大學終于成為全國綜合類大學中第一所開辦建筑學相關專業(yè)的高校,而武大建筑系即為武大城市設計學院之前身。

      但在次年,基于種種原因,張在元離開武大,赴東京大學留學并師從國際著名建筑師Fumihiko Maki教授,1995年,他獲得東京大學工學博士學位。兩年之后,張在元出任香港大學研究員,并赴美開始他的博士后課題研究。

      1999年,應廣州市政府邀請,張在元來到廣州主持“生物島”總體概念性規(guī)劃設計,并在這個城市度過了5年光陰。2001年,他在廣州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喜馬拉雅空間設計”公司并出任總建筑師。

      2000年,四校合并組成新武大,原老武大、武漢水利電力大學、武漢測繪科技大學的建筑學、城市規(guī)劃、圖學等專業(yè)合并組成新武大的城市設計學院(原名城市建設學院)。當時一度有傳言稱,由于缺乏核心學術領軍人物,處于艱難磨合期的城市設計學院可能瓦解,學生亦可能被分流到其他院系。

      時任武大校長的劉經(jīng)南院士“三顧茅廬”,找到了主持“喜馬拉雅空間設計”公司的張在元。2005年,張在元將他的人生規(guī)劃定格在珞珈山麓這座“中國最美的大學”。

      被聘為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教授、院長后,張在元提出,在武大,不領工資,不拿獎金。

      重回武大的這個決定,張在元并沒有跟妻子陳翠梅商量過,只是通報了一聲,陳翠梅對丈夫的決定也并不意外,“他是真的沒有領過武大一分錢。這些都能說明,他的心里是多么地熱愛這個學?!薄5饺魏?張在元組織并創(chuàng)刊了城市設計學院院報《輪廓線》,還創(chuàng)辦了每周一次的“同一地平線”學術講座與“制高點”學術論壇。

      2005年,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在與張在元簽訂的一份《聘任崗位工作目標及任務書》涉及,要“培養(yǎng)學生在國際最高等級設計競賽中獲最高設計賽獎”。這一條,張在元同樣做到了。2005年,他指導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的4名學生,以“漂浮在母親河上的生命”設計作品參加了在伊斯坦布爾舉行的第22屆國際建筑師大學生設計競賽,獲得第一名UIA(國際建筑師聯(lián)合會)金獎和“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大獎”,這是國內(nèi)大學首次在國際建筑界獲此殊榮。

      2006年7月至8月,張在元組織并策劃了主題為“中國輪廓”的“遠征國境線”科學考察活動,歷時45天,由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與澳大利亞悉尼大學建筑學院的118名師生組成了18支考察縱隊踏上征途(其中3支縱隊來自悉尼大學),沿著中國國境線行程11萬公里。

      “如此系統(tǒng)地大規(guī)模地探索中國整個漫長地國境線上的各種城市、建筑、要塞、村落,在國內(nèi)還是第一次”,張在元說。2006年“十一”黃金周期間,央視根據(jù)大學生們拍攝的影像資料制作了七集電視專題片,引起強烈關注。

      這項活動,張在元并未得到學校的資助,100多萬元的經(jīng)費,依靠他的募款。

      2007年年底,劉經(jīng)南院士到病房探望張在元時,對著陳翠梅說,“張在元老師是武大的一面旗幟”。

      分歧

      運動神經(jīng)元病變發(fā)病多無明顯起因。陳翠梅與陳四平至今依然相信,在2006年為“遠征國境線”科考活動募款的途中發(fā)生的那次車禍,造成的劇烈震蕩,幾乎是“決定性的損傷”,也是張在元罹患絕癥的誘因。

      2005年由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與張在元三方簽訂的聘任合同,被陳四平干脆地形容為,是一份“粗糙的,漏洞百出的合同”。

      武大方面稱,張在元是武大“外聘的非全職教師”,其人事檔案不在武大,亦不享受校內(nèi)教職工住房及公費醫(yī)療等福利。

      在該合同“工資福利待遇”的條款中,“甲方(武漢大學)為丙方(張在元)提供每月1萬元的勞酬(包含養(yǎng)老、醫(yī)療、失業(yè)以及公傷等保險和公積金中單位承擔部分,若因個人未投以上各保險和公積金所引起的后果均由丙方個人承擔)”。

      陳四平認為這是一則“多方面歧視性的條款”,張在元在武大承擔了“高勞動強度的工作”,他的付出與回報差距太大,相較之下,與張在元同年進入武大的生命科學學院與國際軟件學院的院長年薪百萬。

      武大人事部介紹,2000年以來,全國高校普遍開展人事制度改革,引進“外腦”、“外?!背蔀楦鞔蟾咝L嵘虒W水平,與國際接軌的重要手段。在這種背景下,武漢大學面向海內(nèi)外為城市設計學院、生命科學學院、國際軟件學院、HOPE護理學院等學院聘用了知名專家擔任院長,實行合同管理,其中全日制聘用專家的醫(yī)療保障基本上由學校承擔,而另外一些非全日制聘用專家則根據(jù)合同約定,不由學校承擔醫(yī)療等社會福利,由其全職單位承擔。

      武大人事部副部長楊峰強調(diào),“還得實事求是看這個問題”,“因為2005年我們學校在發(fā)布招聘信息時就規(guī)定,不是招全職人員,而是招兼職人員。像張在元老師這種情況,他的全職在他的公司里,公司應該給他辦社會保險,他在我們學校是一個兼職行為,我們只付勞酬,我們跟他本人簽協(xié)議時還注明希望他自己承擔社保,因為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原來的全職公司辦社保的情況”。

      而等到張在元病情嚴重以后,陳翠梅才發(fā)現(xiàn),丈夫至今都沒有醫(yī)保,“他從來沒有領過武大給他發(fā)放的每月1萬元,武大也沒有給他交過醫(yī)?!?按照張在元的個性,他也沒有時間與精力去鉆研這個“看起來很復雜的醫(yī)保體系”。

      在“丙方的權利和義務”中,有一項是“丙方(張在元)在聘期內(nèi),丙方需在甲方(武漢大學)工作每年不少于120天”。

      武漢大學城市規(guī)劃學院一位院領導告訴《新民周刊》記者,2005年4月,張在元作為人才被武漢大學引進,學院就是希望張在元將他的國際視野與學術影響力帶入武大,當時,學院的領導班子和不少老師都知道張在元在城市規(guī)劃學院學院工作有“工作時間不少于120天”的規(guī)定,“張在元在武大的工作是兼職”。而為何武大其他學院院長年薪百萬元,而張在元的月薪只有1萬元?“只能說,作為老武大建筑系人,張在元老師對于武大有著很深的感情”,這位學院領導稱,張在元曾帶的研究生已經(jīng)分流至其他導師,“即便到了今天,學校也從來沒有不給張老師治療,我們學院也在竭力維護張老師的形象”。

      這讓陳翠梅很詫異,在她看來,2005年之后,張在元就將事業(yè)重心都放在了武大,而他的“喜馬拉雅空間設計”公司,是“有項目才有錢,所以他在的時候還是很好”,但隨著張在元病情的惡化,“群龍無首,項目接起來就困難了”,等到2008年年底左右,“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等于在做收尾的工作了”。

      如今武大校方稱,盡管張在元聘期4年,“實際只工作了不到1年時間”。對此,陳翠梅予以反駁。

      2007年暑假,從美國回來陳翠梅陪同丈夫去北京治病,那時的張在元已經(jīng)需要坐輪椅。當時,武大城市設計學院的專業(yè)教學大樓尚處改造中,在陳翠梅的記憶中,城市設計學院副教授蘭兵還帶著專業(yè)教學大樓的設計圖紙,專程從武漢趕到北京張在元的病房。就像他平時做設計圖追求完美那樣,張在元不忽略每一個細節(jié),小到桌椅的顏色與尺寸,他還提出,“教學大樓的指示牌不要做得像醫(yī)院的牌子”。

      張在元給這幢專業(yè)教學大樓起了一個富有想象力的名字,“008空間站”。這幢被武大學子稱為“綠樓”的樓宇,成為武大一個地標性建筑,陽光燦爛的午后,翠竹婆娑,內(nèi)部雅致。

      而那時的張在元,聲音洪亮,在病房踏能扶著輪椅走一走。那一年,他還幫城市設計學院的一些領導潤色過在學術會議上的發(fā)言稿。

      等到2007年10月在湖北中醫(yī)學院附屬醫(yī)院住院期間,張在元依然是忙碌的,病房里常常人來人往。讓陳翠梅難忘的是,有一次張在元還發(fā)著燒,就有學生跑來請他修改申請書,“那時候,張老師一發(fā)燒病情就會加劇惡化,但他對學生總是來者不拒,所以還是口述修改意見,讓學生在一邊電腦錄入”。

      不僅如此,這個時期,以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教授、院長的身份,張在元依然在報端發(fā)表諸多文章,他撰寫的《大城市讓中國背上“大包袱”》,引發(fā)熱議。

      2008年伊始,張在元被武漢市政府增聘為政府參事。

      張在元的聘任合同中援引了國家人事部《關于在事業(yè)單位試行人員聘用制度的意見》及《全民所有制事業(yè)單位辭退專業(yè)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員暫行規(guī)定》。張在元的法律代理人、陳翠梅的弟弟陳四平堅持,武漢大學方面在今年4月30日對張在元宣讀的“終止聘任”違反了這兩個法規(guī),因為,前者規(guī)定,“患職業(yè)病以及現(xiàn)有醫(yī)療條件下難以治愈的嚴重疾病或者精神病的”,聘用單位不得解除聘用合同,后者規(guī)定,“患絕癥、精神病及本專業(yè)職業(yè)病的”,單位不能辭退。

      蹊蹺

      一些蹊蹺的事情也在發(fā)生。張在元的法律代理人陳四平表示,該聘任合同原本應該是一式三份,但最后僅剩一份原件。陳翠梅回憶,去年8月,武大人事部一位負責人告訴她,“張在元老師的醫(yī)療費用按合同辦,但校長很關心,我們?yōu)榇碎_了會,出了紅頭文件,學校出80%,你們出20%”。

      陳翠梅問張在元他的那份合同原件在哪,張在元回答,就在他辦公室的抽屜里。于是陳翠梅讓女兒去張在元的辦公室找過合同原件,“張老師也沒有他辦公室的鑰匙,是張龍根書記給我女兒給開的門,但是我女兒進去以后,找遍了,都沒有看到合同”。

      陳四平從武漢大學人事部復印屬于武漢大學那份原件。記者看到的該聘任合同復印件顯示,打印體的聘期“自2005年9月1日至2009年8月31日”,被手改為“2005年5月1日至2009年4月30日”,修改處蓋有“武漢大學人事部人才工作辦公室”公章。

      陳四平指出,合同第五條第二款注明,要變更相關內(nèi)容時,需經(jīng)甲乙丙三方協(xié)商同意,但修改處并沒有丙方張在元本人的簽字,也沒有代表乙方的武大城市設計學院黨委書記張龍根的簽字。

      此外,在合同結尾處,張在元的簽字日期為2005年9月1日,而張龍根簽的日期卻是2006年10月8日。

      武大方面則否認了修改合同的說法。

      陳四平告訴記者,按照張在元與武大簽訂的聘任合同約定的每月1萬元的勞酬,截至今年4月30日,張在元的工資卡本金利息應該約有53萬元。而武大給張在元發(fā)放的那張工資卡,“神秘失蹤”。

      陳翠梅強調(diào),等她到了要交醫(yī)藥費的時候,才想起來那張工資卡,“之前從來沒見過,張老師也不知道在哪里”。她曾為此去找過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相關領導,得到如下答復,“這張工資卡已經(jīng)被學校凍結了,交張老師的醫(yī)藥費了”。

      而武大城市設計學院的一位負責人近日對媒體稱,張在元約50萬工資卡支出中,“有5.1萬余元是作為博士培養(yǎng)經(jīng)費劃出,剩下的40余萬元支出包括了張的出書費用、醫(yī)療費用等,而且個人需支付一定比例的醫(yī)療費用符合事業(yè)單位醫(yī)療保險的相關規(guī)定”。

      對此說法,陳翠梅表示自己聞所未聞,她從未拿到過相關明細賬單,也不知這筆錢的去向,“這等于是侵犯我們的財產(chǎn)!”

      對于武大校方提及,張在元本人及家屬并未向學校提出續(xù)聘要求,“聘任合同到期自行終止”。陳翠梅感覺頗為委屈,過去兩年多來,張在元的病情如同箭在弦上,她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管合同一事,這個過去連十來斤大米都拎不動的婦人,現(xiàn)在每天都要給身高1米75的丈夫翻三次身,然后是一整天忙忙碌碌的吸痰、按摩、擦身,連醫(yī)生都驚嘆不已。

      她首選的是雙方協(xié)調(diào),“畢竟張老師對武大也有感情”,但陳四平向武大發(fā)出了兩封法律代理函,“都沒有回應,最后的辦法就是訴諸法律了”。

      “張在元教授是非常注意形象的一個人,現(xiàn)在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最受傷害的就是他”,武大城市設計學院一位老師對記者說。

      11月20日,在張在元事件引發(fā)軒然大波的當口,武漢大學組織部發(fā)布啟事,以30萬元至100萬元的年薪,面向海內(nèi)外公開招聘包括城市設計學院院長在內(nèi)共3個學院的院長。

      2009年11月23日,武漢大學校園,風景如畫,城市設計學院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院領導心情焦慮地告訴本刊記者,城市設計學院已經(jīng)兩年多沒有院長主持全院工作了,這對學院的發(fā)展造成的影響可想而知,“這次招聘就是從學院的發(fā)展上考慮的,這也是張在元教授一直以來的期望”。

      “完美的理想主義者”

      張在元在學生中很受歡迎,學生們從他身上能感受到他跳躍自身的環(huán)境限制、去做許多讓常人覺得匪夷所思事情的勇氣。這種勇氣,被張在元的一些學生形容為“超越常人的執(zhí)著”與突破常規(guī)。

      陳四平感覺,張在元是“坐不住的人,喜歡滿世界跑”,并且,張在元不屑于把時間用在處理那些瑣碎的事情上,“他本質上是個書生,并不善于管理,他認為管理那些瑣事就是在浪費他的學術時間”。這也包括,對他在中國高校體制內(nèi)的福利待遇,張在元并不愿意花精力作計劃周詳?shù)臓幦 ?/p>

      而在妻子陳翠梅看來,張在元是一個“非常完美的理想主義者,無論做什么事情,他都追求完美,他最重視的是精神追求”。她依然記得1988年他們決定去日本之前的一天,張在元中午就出門給女兒去買書,陳翠梅左等右等,到了深夜才看到他興沖沖地提了兩捆書回來,女兒一摞,他一摞。一問才知,當時從漢口回武昌的輪渡最便宜,要6分錢,張在元買完書,身上只剩3分錢,走到輪渡口才發(fā)現(xiàn)錢不夠,又折返,步行回家。類似的事情常有發(fā)生。

      應該說,1988年之后,在勞動合同關系上,張在元已與武大沒有任何瓜葛。但張在元在武大建筑系教的第一屆學生戚非子告訴《新民周刊》記者,即使在1988年底張在元離開武大后,“只要回國,他都要到武大建筑系找我們這些學生,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學生中間無拘無束地交流,講怎樣參加國際競賽、講他在東京的留學生涯,如何每天只睡4個小時、還是精力充沛地和同事在尋找研究課題……因為他經(jīng)?;匚浯?每次同學們知道消息后都像過節(jié)日一樣興奮”。

      在戚非子的理解中,張在元“對武大建筑系的感情是一直延續(xù)的”,她也聽說武大后面幾屆的學生也都見過他。

      在戚非子的感受中,張在元對每個學生都是一樣的熱情,也從未格外優(yōu)待哪個學生,“張教授是個很純粹的學者,在他身上,看不到世故的東西,他可以稱得上‘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心里想的永遠都是中國的建筑如何走向世界,從不理會或計較自身的利益得失”。

      畢業(yè)之后,戚非子對于選擇職業(yè)有過迷惑,張在元告訴她:不管干什么,你在一個地方干上10年,就會有收獲——這讓戚非子記憶猶新。

      這位深信“城市是建筑的思考,大學是城市的哲學”的建筑師,曾經(jīng)風度翩翩,揮斥方遒。而如今,59歲的他由于長時間躺臥病榻,肌肉萎縮,顴骨高凸,肚子卻凹了下去,形成一個明顯的“舟形”。

      他并不愿意讓別人知道他得了這么重的病,陳翠梅說,張老師更愿意別人記住他健康時候的樣子,他總是“盡量減少麻煩別人”。

      “我堅信他能好起來,所以,我要付出常人不能有的努力”,在一個暗夜,陳翠梅悠悠地對記者感嘆。她在丈夫的病床旁搭了個小床,日夜陪護,常常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這兩年多來,她頭發(fā)花白了不少,掉發(fā)厲害,出門時常常得戴頂帽子。“你們究竟想要什么?”總有人問他們?!拔覀冎幌胍獜埨蠋熡懈玫尼t(yī)療條件”,外界有關說她要“攜張在元的錢跑路”的說辭,曾讓陳翠梅深深困擾,但現(xiàn)在她終于決定不予理會,張在元的父親與唯一的姐姐已經(jīng)過世,只有在湖北公安農(nóng)村年過九旬的老母親,“我太知道,如果我的手一松開,他就沒了”。

      陳翠梅還記得,直至去年9月21日進入ICU病房之前,張在元都是“能坐著的”,可以聽她讀書,也能偶爾看看電視。那時,一切似乎還有希望。

      她偶爾也會想想:如果她“多才多藝”的張老師沒有得這么嚴重的病,一切又會怎樣?

      這個深夜的病房,張在元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睜著他的眼睛,安靜得如同一個嬰兒。在武大明確的“規(guī)矩”中,對中國高校僵硬的森嚴壁壘,他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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