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 遠
1977年10月21日,各大媒體播發(fā)了一條振奮人心的消息:從這一年起在全國范圍內恢復高考,大學招收學生要通過考試來進行。這則消息傳遍了祖國各地,給那些不甘心一輩子在窮山溝里碌碌無為的青年人帶來了希望。
那年,筆者正讀高三,這條消息讓我第一次知道了“擇優(yōu)錄取”“分數(shù)面前人人平等”的大學錄取原則。而延續(xù)了多年的“自愿報名、群眾推薦、領導批準、學校復審”大學招生制度從此成為歷史。
即將高中畢業(yè)的我,按照當時的國家政策應該去農村勞動,體驗農村生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這再教育不知是多少年,當時叫“插隊落戶”,大概就是安插到農村生產大隊,在那里落戶生根的意思。而插隊的青年學生也有一個好聽的名稱叫“知識青年”。
記得小時候,有個小伙伴的哥哥去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插隊,在當時這是非常光榮的事。不久,小伙伴向我炫耀他哥哥寄來的照片,一幅英姿勃勃的馬上形象,特別羨慕??珊镁安婚L,沒過多久就從他哥哥那邊傳來兵團如何艱苦、如何貧窮落后的消息。幾年后,很多知青偷偷跑回來,即使無所事事,也不愿意回到廣闊天地去了。我是在“文革”后讀傷痕文學,才對知青的苦難有所認識。現(xiàn)在讀到食指的詩《這里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中描述一知青奔赴插隊離開北京時的那句:“永遠記著我,媽媽呀,北京!”仍然為之動容。
后來,政策有了調整,中學畢業(yè)不再去邊疆,北京中學畢業(yè)生就到郊區(qū)農村,每周日可以回家。有特殊情況需要照顧的,還可以分配到工廠當工人。我們中學的畢業(yè)生都統(tǒng)一安排到京郊一個名叫“永豐公社”的地方。名字聽著挺好,可據說永豐公社從來就沒有豐收過。知青們經常向我們這些在校學生調侃農村的景況,也不時流露出無奈和絕望的情緒。聽多了,漸漸對自己畢業(yè)后的前途擔憂起來:這就是我今后的生活,或許一生都這樣了……
高等院校從1966年“文革”開始就停止招生了,到1973年又采取了推薦工農兵上大學的政策,能上大學的不是根正苗紅,就是有“后門”有關系的。像我這樣的臭老九子弟?;緵]什么希望。推薦上大學無需考試,一些熱愛學習的青年選不上,文化程度低但有關系的人占了招生名額。在這種狀態(tài)下,學生對學習還能有多少積極性呢?
能上大學了!這是我1977年10月21日看報紙后的第一個反應。以前根本就不敢想的事,突然間化為了現(xiàn)實。那是一種從心底奔涌出的、無法抑制的激動。從那以后,教師上課有了心氣兒,學生心里也都暗暗憋著一股勁。許多老知青也回到學校復習功課。不論是知青、學徒工,還是應屆高中畢業(yè)生,都把這次高考當作改變自己命運的一次機會。
那時,準備考試好像沒有現(xiàn)在這么緊張。我們的高考復習材料經常是自己刻蠟板油印。高考考場在北京郊區(qū)的一個中學,騎車約半個小時,沒有家長護送,都是同學們結伴而行。
高考改變了我的人生,將我本該到農村接受再教育的人生軌跡,一個搬道叉轉向了大學深造。
1977、1978年的兩次高考,報名人數(shù)超過1100萬人次,而錄取只有70萬人,那才是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兩屆學生的年齡相差非常大。有些三十幾歲才考上大學的人,非常不容易地闖過了獨木橋,橋的那邊是一片新天地。一部分知青通過高考改變了命運,而絕大多數(shù)人卻因長期在農村勞動,早將所學的知識丟得一干二凈,沒能通過考試。直到國家落實政策,才返回城里。他們失去的太多了,最好的年華白白浪費掉了,沒有得到應有的學習機會。回城后由于既沒有知識也沒有技能,只能到工廠干一些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企業(yè)改革,他們又成了第一批下崗工人。
今天,在祖國各條戰(zhàn)線上的骨干很多都是1977、1978年兩屆學生,他們得益于國家的變革,又加倍地回報國家。也正是這一批學生,以及其后一屆屆大學畢業(yè)生,推動了祖國的建設。32年了,一代人的努力,我們看到的不僅是個人的希望,更看到了國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