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

鐵劍仙

題記：“才能”是人在認知生命的過程中不經(jīng)意流露的東西，如果細心會發(fā)覺我們身邊一直都存在那種平凡中不平凡的人。

杰恩是奧斯蘭特魔法學院里成績最差的學生。

他在學院里整整待了五個年頭，連最簡單的意念術(shù)也學不會，更談不上火電這類的元素系魔法了。與他同齡的學生早已成為見習魔法師，而他卻還蹲在初級班里。眾人譏笑他，就連他自己也感到羞愧自卑。

杰恩覺得自己是不被“神靈”寵愛的人。他幼時發(fā)育晚，個子比其他孩子都要矮，瘦小得像個精靈，連女生也欺負他。在同伴眼里，他一直是個懦弱、膽小、愛哭鼻子的小可憐蟲。他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一個身材高大的人。那樣就不會受人欺負了。在他十六歲時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那一年他長得出奇的快，身高比其他孩子整整高出一頭還要多。他發(fā)育太快，身體反而顯得虛弱，細長的身子看上去像根竹竿，走路老是搖搖晃晃的，感覺是個大木偶。聰明、過人的體力、英俊的相貌。那些令同齡孩子羨慕的字眼，他一樣都不曾擁有，有的只是常常在大家面前出丑的笑料。他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給大家做笑柄看的。

每次晉級考試結(jié)束，大巫師們都一致認定杰恩該退學的，哪怕去務農(nóng)也會比做巫師更有前途。只有老巫師格蘭默許他留下來，并時常鼓勵他。格蘭是亞特蘭帝斯帝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男巫，650歲超高齡的古稀老人。據(jù)說他是唯一能召喚自然系中最高的魔法技能“閃電風暴”的人。在魔法學院的人都尊敬他，他的話便是權(quán)威，沒人敢反對他。杰恩搞不懂，像格蘭這樣的大巫師為什么會偏袒他，讓他繼續(xù)留在學院里。

杰恩幾次想離開學院，也都被格蘭制止了。格蘭告訴他，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靈的話。那么他賦予每個人才智也是均等的，不會偏袒任何人；之所以會有杰恩這樣差勁的學生，那是因為他還不夠努力的結(jié)果。

杰恩努力過，但看不出自己究竟哪里有做巫師的才華。初級生最簡單的接火動作，他卻燒著了導師的袍子，照目前的狀況，他即便再努力上千次上萬次也是沒用的。

“杰恩——今年是你最后的機會了，考試再通不過，我想即便是格蘭想讓你留下來。那也是不可能的?！贝笪讕熧Z格爾的忠告讓他徹底失去了信心。

杰恩回到宿舍，毀掉了所有的練習筆記，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臨走之前，他打算去跟格蘭道別，感謝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照顧。

格蘭的居室在城堡的最頂端，從那里可以看見亞特蘭帝斯城的全景。門是開著的，杰恩走進去的時候，格蘭正坐在窗前思考著什么。

“老師，我要回去了。”杰恩說，“讓您失望了，我努力過了——可能是我真的沒有做巫師的才能……我想我還是找一個適合我的工作去做那樣會更好?！?/p>

“杰恩，能告訴我你想做什么嗎?”格蘭微笑著問他。

杰恩搖了搖頭，回答：“我不知道——不過或許像他們說的那樣，我更適合做個農(nóng)人，因為待在那些草木之間我覺得比在人群中更快樂?！?/p>

格蘭沉默了。他轉(zhuǎn)過身，面對古堡窗外那一望無際的田野，想了很久，才問道：“杰恩，告訴我，你認為什么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

“是您施展的閃電風暴嗎?”

格蘭搖了搖頭，回答：“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并不是元素系魔法，還有一種永生不滅的魔法，叫做‘那珈。從古至今，在亞特蘭帝斯大陸還沒人能夠掌握它。在我的故鄉(xiāng)芬格森林有一種會說人話的神鳥叫做凰鳥，它的羽毛是血紅色的，閃著七彩的光，它是唯一掌握‘那珈魔法訣竅的神鳥。你要是對魔法還感興趣，對自己還有信心的話，就去找它吧，或許有意外的收獲也不一定呢?！?/p>

杰恩的眼睛亮了，激動地叫道：“老師，如果那是真的，我愿意去找那只神鳥?！?/p>

格蘭給杰恩寫了一張便條，是寫給他在故鄉(xiāng)芬格的一位巫師朋友的。她叫米娜拉，據(jù)說是位女巫，但這個名字杰恩還從來沒聽說過。

芬格是一個偏僻的地方，四周都是森林，西北部有一條蜿蜒的小溪從森林里流出，靠溪流的平原上散落著星星點點的村落，半山坡上是一座荒棄很久的古堡。

杰恩向村里的人打聽。人們告訴他，這里并沒有什么叫米娜拉的女巫，大約幾個世紀以前古堡里曾經(jīng)有巫師居住過，不過現(xiàn)在古堡已經(jīng)荒廢了。老獵人告訴他，沿著溪流走大約兩天的路程，那里有個湖泊，據(jù)說湖畔居住著一位女巫，但沒人見過她是什么樣子。有人說她是個小女孩，也有人說她是個姑娘或是個老太婆。說不準是個妖魔也不一定呢!如果他愿意的話可以去那里碰碰運氣。

杰恩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到達老獵人所說的那個湖泊。這里的植物長得異常的高大，綠陰遮天，那種霧氣繚繞的氛圍讓他有種異樣的感覺，杰恩覺得自己好像聽到那些植物的呼吸聲。

在湖邊森林的一角，有間簡陋的小木屋。給他開門的是位白發(fā)蒼蒼臉像青橄欖似的老太婆，她兇惡地盯著杰恩，態(tài)度很不友好。

“我是奧斯蘭特魔法學院里的學生，是格蘭要我到這里來找一位叫米娜拉的女巫的?！苯芏鹘Y(jié)巴地說道。他把格蘭寫的便條遞給老太婆。

“我就是米娜拉，孩子，格蘭打發(fā)你到這里來找我有什么事?”老巫婆問。

“是關(guān)于凰鳥的事，他說您會幫助我，我要知道關(guān)于‘那珈的事?！?/p>

米娜拉笑了，陰惻惻地說道：“只有傻瓜才會相信那樣的事情。我告訴你，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那樣的魔法，至于你說的凰鳥，那根本就不存在。孩子，你被騙了!從你的樣子我也看得出來，整座奧斯蘭特學院也找不出比你更差勁的學生了?！?/p>

米娜拉關(guān)上了門，杰恩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格蘭欺騙他?杰恩怎么也想不出格蘭欺騙他的理由。

于是，他決定留下來，直到找到那只會講人話的鳥為止。他餓了，就吃樹上的野果，渴了，就喝山里的泉水；寂寞的時候，杰恩就試著跟森林里植物和小獸說話。漸漸地，杰恩發(fā)覺自己擁有和自然生靈溝通的本領(lǐng)。他的手甚至可以影響植物的生長，醫(yī)治小獸的傷口。這并不是精湛的元素系魔法，但這種魔法卻能給杰恩帶來歡樂。

在芬格森林的日子里，杰恩一直試圖接近米娜拉，但她對他的態(tài)度很冷漠，甚至有些敵意。

八月盛夏來臨，杰恩在芬格整整待了兩個月了，再過一個星期就是亞特蘭帝斯巫師們晉級考試的日子了。杰恩想，即便這個時候找到凰鳥，他也趕不及參加學院的考試了。

就在他灰心失望的時候，米娜拉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她遞給杰恩三顆豆種，并告訴杰恩，如果三天之內(nèi)他能讓這些種子發(fā)芽的話，她就告訴他關(guān)于凰鳥的秘密。但這三天，他絕對不能離開她的木屋半步。

杰恩照著她的話做了，留在房間里照顧那些發(fā)芽的種子。米娜拉走后，杰恩感覺芬格森林與以往不同，他仿佛聽見了某種動物的哭泣聲，而那聲音是屬于森林的。杰恩很用心照顧那些種子，那些種子第二天就發(fā)芽了，而且長得出奇的快，藤蔓拱破了窗欞蜿蜒著朝森林爬去。第三天的早上，他發(fā)覺整個木屋都被豆蔓架到了半空中，朝森林深處延伸的蔓藤上開滿了閃光的豆莢。森林深處的嗚咽聲越來越強了，直覺告訴杰恩，豆芽在指引他去一個神秘的地方，而那里肯定有事情發(fā)生。

在豆蔓的盡頭，杰恩找到了米娜拉，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讓

他驚呆了。

米娜拉正跪在一堆獸骸前，赤裸著上身，一把匕首插入她的前胸，鮮血沿著身體向下流淌，腳下的土地已經(jīng)被染紅了。嗚咽聲就是那堆骸骨發(fā)出的。杰恩看見了烏黑發(fā)亮的獸角，知道那并不是普通動物的骸骨，而是獨角獸。米娜拉的臉色慘白，在極度的痛苦中強忍著不發(fā)出聲來。她的身體在慢慢變小，最后變成了一只火紅色的鳥，它的羽毛在陽光里閃耀著七彩的光芒。

獸骸的嗚咽聲止了。

凰鳥說話了：“你都看見了，孩子。你想知道的‘那珈并不是魔法，而是詛咒。它是芬格森林里的神獸對人類的詛咒。在亞特蘭帝斯大陸曾經(jīng)生存著操控自然的靈獸獨角獸，它的角能帶給巫師強大的魔法力量。于是，人類開始捕殺它們，直至滅絕。最后一只獨角獸倒下去時，用血詛咒森林枯死消亡，如果不用人類的鮮血贖罪的話，森林、河流、大地將不復存在，人類也將滅亡?！晴炀褪桥c神獸定下契約的人，用自己的血來替人類贖罪，在生命將要枯竭的最后一刻化作凰鳥重生。自此，他要過上十八天鳥的生活，然后是嬰孩的、幼年的、成年的，直到三個月后才能恢復原來的樣子，而明年的這個時候，一切又得重新來過，這就是所謂的不生不滅的魔法?！?/p>

原來“那珈”竟然是這樣的魔法，杰恩震驚了。

“可為什么格蘭要我到這里來呢?”杰恩問。

凰鳥回答：“那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你的意念力可以使植物加速生長甚至是復活，這種能力恐怕在亞特蘭帝斯帝國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擁有。那是關(guān)于‘生的魔法，將來。你會成為帝國史上最偉大的巫師的?？墒恰Ｋ辉撟屇愕椒腋駚怼被锁B說到這兒，情不自禁流下淚來，“即便是父親對女兒的疼愛，他也不該讓你到這里來，讓你這樣一個善良的孩子來代替我背負對人類的詛咒，對你太不公平了。”

杰恩終于明白了一切，原來米娜拉就是格蘭的女兒。她居住在芬格森林的原因竟然是為了人類存在，而痛苦地背負了幾個世紀的詛咒。如果命運對待我是公平的，可對待這個善良的女人又何嘗公平過呢?杰恩想。

杰恩望著森林里的一切，發(fā)覺世界還從來沒有這樣美麗過。

“您不該這樣責怪您的父親的。也許，格蘭老師認為我是唯一能化解這可怕的詛咒的人吧!”杰恩想了想，說。

八月的魔法師晉級考試，杰恩準時參加了。

布萊姆召喚的風暴將一棵巨樹連根拔起摔在了地上，接著萊勒召喚閃電將倒下的樹劈成碎片，然后是莎蓮娜用火將地上的一切燒成灰燼。輪到杰恩上場的時候，他什么也沒有做。不過，大家都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地上的灰燼里鉆出一棵綠芽，轉(zhuǎn)眼之間長成參天大樹。

“格蘭老師，我成功了——”

杰恩說完，身體慢慢變小，最后幻化成一只火紅色的小鳥飛走了。

“簡直難以置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魔法。”大巫師賈格爾驚訝得咋舌。

格蘭笑了，但笑得很苦澀。他說道：“看見了嗎，那才是真正的魔法。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并不是毀滅生靈，而是賦予它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