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 蕾
在廣東省韶關(guān)市火車站前有個修表的攤位。一位穿著舊中山裝的老人,一張小木桌,一只小板凳,很不起眼,卻讓我很是敬重。
出差來到此地的我,發(fā)現(xiàn)自己手表帶有根穿針從一側(cè)小孔中脫落了,自己嘗試著推了多次也沒推進去。那天走到攤位前,順便請老人家?guī)椭埔幌?。沒想到這根穿針有點變形,老人家用一只眼使勁嘬著放大鏡,鼓搗了半天也沒推進去。放大鏡深深地嵌在他堆積著層層皺紋的眼窩里,同時也嘬著我的心,于是我說:“不行就換一根吧。”“你這是好表,換了可惜?!崩先思依^續(xù)嘬著那個放大鏡。我又說:“那就不修了,反正也能用。”老人家從眼窩里取下放大鏡,站起來讓我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再等等。
他擦了又擦遞給我明明白白修好的那只表,我真的好感動。
“多少錢?”“1塊?!?/p>
“1塊?”我瞪著眼睛。
“1塊!”他斬釘截鐵。
我無言相對,我知道再多給他一分都是對神圣老人的褻瀆!我雙手接過他為我修好的表,深深地給他鞠了一躬。我為他的執(zhí)著、他的認(rèn)真、他的為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由這位修表人我又想起了一位牧羊人。我的日本朋友們用十年時間徒步考察了中國萬里長城的全程。一天當(dāng)他們走到西北某地時,早就由磚墻變成殘缺土埂的長城遺跡,不知不覺地消失在一片荊棘樹叢中。迷失了前進方向的隊員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位靠在土坎兒上唱歌的牧羊人。日本人寫寫畫畫,他指指點點,大家一合計趕路要緊,干脆付錢請他帶路吧。
于是,走在前面的牧羊人高高興興地趕著他的羊,帶著他的客人,得意時鞭子甩得啪啪響。隊員們也有說有笑地跟著他們的領(lǐng)路人。走呀走,走呀走,半晌過去了,他的鞭子早就不響了,隊伍也沒聲了。他開始東張西望,隊員們開始左顧右盼。壞了!大家同時發(fā)現(xiàn)了剛才他在悠閑的那個土坎兒,無疑又轉(zhuǎn)回原地了。
他懊喪地蹲在地上抱著頭,隊員們也都連行李帶人癱在了地上。七十多歲的隊長微笑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拉過他的手把錢如數(shù)地放在他的手里。他使勁甩開,大家過來感謝他,安慰他,可他就是倔強地不肯收錢。最后牧羊人一手用鞭子狠狠地抽著身邊的雜草,一手將脫下的濕漉漉的坎肩搭在肩上走了。
隊員們用攝像機拍下了消失在樹叢中的他那閃光的背影,他的背影與萬里長城一起刻印在了隊員們的美好回憶中。隊員們在考察發(fā)掘中國古代長城的同時也考察發(fā)掘到了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淳樸、善良、執(zhí)著、勤奮、無私、無畏——魯迅先生所講的“中國的脊梁”。
以上要說的不是錢的問題,是人的問題。這里想引用一段小時候背誦了千百遍的《紀(jì)念白求恩》:“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闭娴?一個難忘的、值得驕傲的、平凡而偉大的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