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黑非白張君勱

張昌華

大海潮汛朝漲暮落。汛來,一片汪洋,水天一色;潮去,水逝灘出,五彩斑斕。此乃天生朔,又育望也,自然鐵律。

史海泛舟,別有風景。歷史的枯井重見天光,總有遺存可尋:瓦礫殘片、斑駁異物和粲然珠貝,總之魚龍混雜。往事難付紅塵,它期待后人的慧眼去研討、考訂和評判。

張君勱恐怕就是這井中一奇物,歷史之樹結(jié)下的一枚異果。

歷史存檔,

矛盾的“兩棲人物”

一部《人間四月天》的電視劇,讓婦孺老幼盡知徐志摩、陸小曼和張幼儀,卻沒有幾人知道張君勱;與其說是命運的撥弄,不如說是歷史的悲哀。

張君勱(1887—1969)是張幼儀的二哥,本名嘉森,江蘇寶山(今屬上海市)人,出生于一個儒醫(yī)兼商的家庭。兄妹11人,君勱行二。祖父銘甫以舉人身份在四川任縣令十年,頗有政聲,后退隱定居嘉定。其父祖澤懸壺濟世,為一方名醫(yī)。張君勱6歲破蒙,與弟嘉■(公權(quán))同入家塾。他悟力過人,人稱“小軍師”。11歲入廣方言館,上英文課時始知“世界上除八股及我國固有的國粹外,還有若干學問”。畢生孜孜以學。

入學次年,發(fā)生“百日維新”。變法失敗,慈禧捕殺維新黨人,通緝康、梁。學館門前高懸通緝康、梁的照片,引起張君勱的注意,此事在他心中播下了委身國事的種子。1902年,他與弟弟公權(quán)一道參加縣試,兩人均中秀才,少年登科。翌年上海震旦學院招生,培植翻譯人才。張君勱見報上梁啟超的宏論“中國之有學術(shù),自震旦學院始”,始入震旦。然,每歲一百多兩銀子無力承付,不得已退學,轉(zhuǎn)入學費低廉的南京高等學校。在南京高等學校只一年,就因參加拒俄愛國運動,被校方勒令退學。旋經(jīng)友人介紹到長沙明德學校教英文,結(jié)識留日歸來的黃興。張君勱在講壇上不時抨擊時政,每講到列強入侵、面臨亡國滅種之危時,聲淚俱下,聞者無不動容。竟有學生聽到悲憤處,號啕痛哭。1905年,張君勱辭去教席回故鄉(xiāng),遵父命與元配夫人沈氏完婚。蜜月尚未度完,便負笈日本,以官費資格入早稻田大學學理化。他對理化無興趣,改學法律、政治。因他擅改專業(yè),縣里中止官費,他便為梁啟超主編的《新民叢報》撰稿貼補學雜費。孰料,報紙停辦,生活無著,他靠借貸生活。一日三餐難繼,一條毛巾他與一同留學的弟弟公權(quán)一分為二;破了,再一分為二。兄弟兩人不在同一所學校,每周晤聚一次,只吃烤山芋……

此時,他發(fā)表文章反對革命,主張立憲,成為康、梁的忠實追隨者,后來與梁共同發(fā)起、領(lǐng)導政聞社。早稻田大學畢業(yè)后回國,經(jīng)考試獲翰林院庶吉士。由土秀才成了洋翰林,出任寶山縣議會議長,躊躇滿志。張君勱考察中國復雜的政局后,進言梁啟超去聯(lián)絡袁世凱,借以壯大立憲黨人隊伍。可袁世凱執(zhí)政后“因循坐誤,一事不舉”,令張君勱大為失望。加之《俄蒙條約》的簽訂,民怨沸騰,張君勱在《少年中國》上撰《袁政府對蒙事失敗之十大罪》,檄文一出,反響熱烈,他成為反袁第一人。在梁啟超勸告下,張君勱流亡德國,入柏林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此期間袁世凱緊鑼密鼓陰謀復辟帝制,梁啟超又電告張君勱回國,襄助友人反袁。當時,張君勱正在撰寫博士論文,毫不猶豫匆匆回國。返途7天行程中,他身上只有13塊銅元,只好以白開水、面包充饑,途中由彼得堡回國的川資還是友人提供……袁世凱死后,黎元洪繼位。張君勱由梁啟超建議出任“國際政務評議會”書記長,悲哀的是梁啟超、張君勱后來都成為北洋軍閥斗爭的犧牲品。繼而張君勱轉(zhuǎn)到北大當教授。當時,張君勱思想極為低迷,他在消沉中反思“治國先治己”。1918年他與蔣百里發(fā)起成立“松社”,以“讀書、養(yǎng)性、敦品、勵行”為宗旨。之后,追隨梁啟超旅歐考察三年。歐游觀感,令他對中國的前途進行了深入思考,對俄、德之路進行比較,一度積極宣傳俄國革命,對俄國革命有一定的同情、肯定。1919年他將俄國的憲法譯成中文,首次將俄文COBET音譯成“蘇維埃”,一直沿用至今。后來他由對俄國革命的同情、肯定,來了個180度大轉(zhuǎn)彎,持否定、攻擊態(tài)度。直至1922年,他隨同來華講學的德國哲學家杜里舒赴德,并任翻譯。那時他生活清苦,舉債度日,梁啟超舉薦他主持中國公學,他婉謝。

無論怎么說,張君勱都是標準的民國風云人物。半個世紀內(nèi),他在政界和學界都享有極高的聲譽。他經(jīng)歷了甲午戰(zhàn)爭、戊戌變法、辛亥革命、五四運動、北伐戰(zhàn)爭、抗日戰(zhàn)爭、國共和談及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等重大事件,與梁啟超、章太炎、胡適、陳獨秀、毛澤東、周恩來、段祺瑞、蔣介石、李宗仁、陳立夫、梁漱溟、羅隆基等一代顯要均有過從,與印度總理尼赫魯、美國總統(tǒng)杜魯門、韓國總統(tǒng)李承晚和南越總統(tǒng)吳庭艷等都有過交往。

批評國民黨,攻擊共產(chǎn)黨,

抗戰(zhàn)不乏真情

“不因政治忘哲學,不因哲學忘政治。”張君勱賦詩言志。他又說:“吾愛善政,吾尤愛以人民自由為基礎之善政?！辫b此,對蔣介石的“以黨治國”、“黨外無黨,黨內(nèi)無派”的獨裁行徑,他深惡痛絕,經(jīng)年不斷地批評,“出拳”就是五條指印:沒有尊重自由;不允許異說存在;不承認共同基礎;不從事積極條件培養(yǎng)和缺乏西方政治家的氣質(zhì)。1928年他在《新路》雜志上發(fā)表《一黨專政與吾國》,強烈要求國民黨實行民主政治。他向大獨裁者要自由,這等于捉只虱子放在蔣介石頭上,國民黨立即查禁《新路》,指控其“言論反動,主張乖謬,意在危害黨國,破壞革命”。張君勱不買賬,刊物照出,并化名撰文對當局羅織《新路》的罪名予以義正詞嚴的駁斥。國民黨拋出殺手锏,嚴控了印刷廠和郵局,《新路》出了10期被迫關(guān)門。

1929年端午節(jié)前一天,張君勱到中國青年黨干校(上海行知學院)去上課,途中被綁票。綁匪向張夫人索巨款贖人,否則割耳。張夫人一眼看穿綁匪明知張家無錢可勒,目的是恐嚇,目的是使行知學院自行解散,不理。綁匪又揚言要撕票,張夫人仍不睬。僵持了20天,綁匪將其放回。但張君勱從此落下跛腿的終身殘疾。

張君勱在上海已無法生存,全家不得不又流亡德國。

1931年,應燕京大學校務長司徒雷登之邀,張君勱到燕大教哲學。張君勱真的不因哲學忘政治。次年,他與羅隆基、黃炎培等人秘密發(fā)起成立國家社會黨,同時成立“再生社”,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对偕穭?chuàng)刊號上張君勱、張東蓀等3人聯(lián)名發(fā)表《我們要說的話》,闡明國家社會黨對中國政治、經(jīng)濟和教育的意見,提出一種“修正的民主政治”的主張。

“一·二八”淞滬之戰(zhàn)爆發(fā),張君勱到上海前線考察,慰問浴血奮戰(zhàn)的官兵,回到北平在燕大校園公開演講,報告十九路軍奮勇殺敵、可歌可泣的事跡。由于他的演講精神有悖于國民黨對日的妥協(xié)政策,蔣介石大為惱火,遂被迫辭去燕京大學教席。

1934年張君勱領(lǐng)導的國家社會黨自以為大,四方出擊,批評國民黨“腐化”,青年黨“頑固”,攻擊共產(chǎn)黨“強化”,指責共產(chǎn)主義失之“激”,認為這些黨均不可靠。“可靠者,惟有中國國社黨?！边@自然遭到共產(chǎn)黨的反擊和批判,也屢遭國民黨的打擊報復。張君勱與國民黨的積怨也隨之日深。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宋藹齡用國民黨政府的飛機運狗到重慶。消息一傳出,引發(fā)西南聯(lián)大學潮。時恰張君勱、羅隆基在大理興辦民族文化學院,國民黨指控張君勱、羅隆基是這次學潮的幕后人物。正巧,張君勱本人在重慶出席國民參政會,蔣介石下令將其軟禁在重慶汪山,學校也被關(guān)閉。張君勱不服,申述。蔣介石認定是張“在昆明攪政治的朋友所為”。其實,這是借口,蔣惱怒于張君勱以往的所作所為,又組建中國民主同盟,不斷地向他吆喝“要憲政”,要他“結(jié)束黨治”。張君勱被軟禁了兩年,直到美國副總統(tǒng)華萊士訪華,勸說蔣介石采取民主政治,共同抗日,張君勱才獲自由,重返參政會論壇,又成為蔣介石的座上客。

國民黨罵張君勱是革命黨的“余孽”、“共產(chǎn)黨走狗”。共產(chǎn)黨也指控他是“國民黨的幫兇”。他早年熱情介紹過十月革命,后來又反對、攻擊俄國革命,反對中國人走俄國人的路,攻擊中國共產(chǎn)黨是“混時代的犧牲品”、“不可靠”。1938年張君勱給毛澤東寫信,公然反對毛澤東提出的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既統(tǒng)一又獨立的獨立自主原則,要求把八路軍訓練、指揮權(quán)交給蔣介石,取消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將馬列主義擱在一邊。否則,要承擔影響全民族團結(jié)抗戰(zhàn)的責任。此信一發(fā)表,國民黨廣為傳播,影響惡劣。連一向反共也反國民黨的海外人士李大明亦責備張君勱“厚國民黨而薄共產(chǎn)黨乃如此”。毛澤東嚴厲批評、揭露“玄學鬼張君勱取消共產(chǎn)黨”的謬論。

不過后來,共產(chǎn)黨為結(jié)成最廣泛的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慢慢地和張接近”。張君勱也不斷改變對共產(chǎn)黨的敵對態(tài)度,“張已認我黨為在中國實現(xiàn)民主中一支必要的友軍”。(董必武)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張君勱出爾反爾,1946年他背信棄義地參加國民黨一手包辦的制憲國大、改組政府和行憲國大,支持通過《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案》,實打?qū)嵉爻蔀閲顸h發(fā)動內(nèi)戰(zhàn)的幫兇。張君勱本人亦因此遭中國民主同盟開除出盟的處罰。

這位周恩來曾贈他“民主之壽”匾的張君勱,不久又被毛澤東宣布為“頭號戰(zhàn)犯”而遭通緝。

抗戰(zhàn)時期,張君勱表現(xiàn)不俗,顯現(xiàn)出一腔愛國真情。

張君勱作為抗戰(zhàn)時的第三種力量,是舉足輕重的。他堅持抗戰(zhàn),反對投降,堅持團結(jié),反對分裂,積極從事革命運動。“這一時期他起的進步作用是主要的”。之后,在“皖南事變”善后處理、國共和談事件中熱心奔走斡旋。

1932年,溥儀當了日本人的傀儡。為探求民族復興之道,激勵國人的愛國精神和民族自信心,張君勱翻譯了德國哲學家菲希德的《對德意志國民的講演》(當年拿破侖占領(lǐng)了德國,菲希德冒著生命危險對市民做此演講,激發(fā)聽眾愛國熱情)。該書出版后廣受歡迎,再版多次。繼之又出版《民族復興之學術(shù)基礎》鼓舞國人;而且,他身體力行,不顧車馬勞頓到晉、魯、粵、滇等地演講。

“九·一八”事變后,國聯(lián)李頓調(diào)查團發(fā)表的調(diào)查報告一派胡言,荒謬地提出把東北從中國分割出去,交“國際共管”,由日本代理行政權(quán)。國人憤慨,張君勱嚴厲抨擊調(diào)查團偏袒日本,縱容侵略者。

他在1937年又翻譯出版了《全民族戰(zhàn)爭論》,在扉頁上赫然寫著:“敬以此書獻于綏遠前線為國守土之將士?！痹谏院蟪霭娴摹秾ν饪箲?zhàn)問題》上開篇疾呼:“時至今日,我們國民應該有一個中心思想,就是‘對外抗戰(zhàn)問題?！蔽哪┍硎?一旦戰(zhàn)爭爆發(fā),他愿步菲希德的“后塵”,“做一個隨營演講員”。又說:“我現(xiàn)年雖過了五十,但我仍愿盡其為國民之義務?！?/p>

“七七”事變,張君勱投身抗戰(zhàn)前列。在南京出席國防參議會議時,寫了篇《吾人立場與民族生存戰(zhàn)爭之三字訣》,呼吁國難當頭,各黨派“舉國一致”,將“從前政見之爭,應一切置為后圖,先將敵人驅(qū)逐以后再說”。他提出的三字訣是:“一曰死,二曰苦,三曰耐?！睂谷盏那巴境錆M信心:“絕不因目前小小的挫折與轟炸而自餒,則吾民族揚眉吐氣之日殆不遠矣!”

在治學問與搞政治兩者之間,孰重孰輕?張君勱曾說過:“我個人對于學問興趣一向濃厚,何時國內(nèi)政治上軌道,我亦不想從事于政治活動?！拧ひ话艘院?日本把東三省一朝搶去,試問我們有幾個東三省任侵略者予取予奪。我覺得我們今后的責任不在于爭奪政權(quán),而是救國……”

休發(fā)妻娶新人,

對小妹再嫁悍然叫“不”

“心正而后身修,修身而后齊家,家齊而后治國,國治而后天下平?！贝四巳寮医?jīng)典。畢生以倡儒為己任的張君勱在人生低潮時反思:治國先治己。此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也不難。且以婚姻問題為例。

張君勱于1905年歲末遵父母之命,與元配夫人沈氏訂婚。次年春,按舊俗舉行婚禮,尚在蜜月中就與新娘握別,負笈扶桑。經(jīng)年滯留在外,與沈氏缺少共同語言與情趣,加之長期分居感情難以融洽。

1923年,在籌備泰戈爾訪華招待會上經(jīng)郭夢良、黃廬隱介紹,與畢業(yè)于北京女高師的王世瑛相識。王的出現(xiàn),就像在張君勱的心湖投下了一枚石子,像一縷春風,吹皺一池春水。翌年,王世瑛率她所執(zhí)教的福建女師的學生訪問滬、杭、寧,兩人的交往日密。盡管當時張君勱因他辦的國立政治大學經(jīng)費受阻而四處奔波,“忙得飯都難顧得上吃”,但仍堅持每日與王見面、晤敘。十余日的相處,拉近了他們的距離。之后,福州、上海之間情書往返。素不作詩的張君勱也詩興大發(fā),詠嘆自由愛情的幸福。1925年,張君勱毅然與沈氏離異,與王世瑛結(jié)成伉儷。時張39歲,王26歲。婚后,王成了他的得力助手,襄理他的譯著《政治典范》的出版。故他在書首冠上“謹以此書獻于釋因(王的筆名)女士”。王是賢妻、良母,這是一樁美滿婚姻。1945年,王因難產(chǎn)過世。時張君勱在美出席聯(lián)合國成立大會,獲此噩耗“傷心欲絕”。此后孑然一身,不再續(xù)弦。

張君勱沖破樊籬,結(jié)束了一場沒有愛情的不道德的婚姻,無可指責。王世瑛過世,他終身不娶,顯示對愛情的忠貞,亦值得稱道。令人感到困惑不解的是,他對親妹妹張幼儀被徐志摩遺棄后意欲再嫁卻持否定態(tài)度?！爱敹爬锸娣蛉讼蛩岢鰪堄變x很可能改嫁時,他回答道:‘啊,那絕對不可以發(fā)生,女人只能出嫁一次,否則全中國的風俗都沒有意義了?！?/p>

誰能想到倡導女權(quán)、也食人間煙火的張君勱竟說出這種話來,而且是對自己的親妹妹!

說到張幼儀的婚姻悲劇,筆者旁逸一段令人深思的趣話。

1914年左右,張君勱之弟張公權(quán)(抗戰(zhàn)時任國民政府交通部長,戰(zhàn)后出任中國銀行總經(jīng)理、中央銀行總裁)任浙江都督朱瑞的秘書,奉命視察杭州一中,在察看學生作文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份優(yōu)秀考卷。行文文白相夾,但暢如流水,意氣風發(fā),頗得梁啟超“新民體”神韻。字寫得又漂亮,顯現(xiàn)出不凡的才華。他就是徐志摩。張公權(quán)忽然想起尚待字閨中的小妹張幼儀(嘉玢)。張公權(quán)調(diào)查獲知,徐志摩是獨子,父徐申如是頗享盛譽的硤石鎮(zhèn)商會會長,亦算門當戶對,遂托人向徐家提親。

徐申如行商,巴不得高攀,把張家作為靠山,而且張幼儀本人秀外慧中、端莊賢淑,有大家閨秀風范。與世代書香、政治上炙手可熱的張家聯(lián)姻,不僅可光耀門楣,而且可進一步擴大產(chǎn)業(yè)。徐父也未征詢徐志摩的意見,爽然應承:“我徐申如有幸以張嘉■之妹為媳?！?/p>

張幼儀兄妹11人,姐妹中排行第二。姐姐尚在家中,因算命先生說大姐需25歲后出嫁,方可免于劫難。張幼儀那時少不更事,心靜如水,“我要嫁給家中人為我相中的男人”,“我沒意見”。定親時她才13歲。她只在蘇州師范讀過一年書,只能說粗通文字。算命先生說徐志摩、張幼儀的生辰八字不合,徐屬猴,張屬鼠。為攛掇這樁婚姻,張家將張幼儀的生肖改為“狗”,生年由1900年改為1898年。

1915年10月28日,張君勱、張公權(quán)代表父母與徐家人見面,表示滿意。徐、張結(jié)婚時證婚人是曾為浙江軍政府都督的湯壽潛,婚禮頗為風光。當時徐志摩十九,張幼儀十六。

“養(yǎng)在深閨人不識”的小姐張幼儀,初見夫婿徐志摩一表人才,自然高興。但閱歷的不同、文化的差異,導致共同的語言不多,“有種沉悶感”。加之婚后不久,徐便北上求學,好在書信往返,日漸了解,感情日趨深厚。1918年生子徐積楷。不久,徐志摩在梁啟超的建議下出國。張幼儀自覺寂寞,向徐父提出要出去開眼界,陪同徐志摩。徐父怕影響兒子的學業(yè),沒有同意。1919年,張君勱由德國回來,為縮小妹妹與妹夫的差距,建議張幼儀出國求學,說服了徐申如。徐志摩也想張幼儀去陪伴,這樣,張幼儀到了倫敦?？墒瞧诖饲靶熘灸τ龅搅肆只找?一見鐘情,對張幼儀已失去了往日的情懷……張幼儀已察覺自己變成了一柄“秋天的扇子”,心境灰淡。爭吵不時發(fā)生,最后徐志摩攤牌,托友人問張幼儀“是否愿做徐家的媳婦,不做徐志摩的太太”(離婚不離家)。在波士頓的張幼儀迢迢萬里到巴黎向張君勱求援。張君勱對她講述一番現(xiàn)代文明離婚的道理,安慰她順其自然。1922年3月,他們的第二個兒子彼得出生才一周,由金岳霖、吳經(jīng)熊作證人,徐、張在柏林簽了離婚協(xié)議。離婚后,張幼儀以徐申如寄女的名義,留在徐家,后走自立的道路赴德國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