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豈因內(nèi)助貪

田東江

如今一些地方反腐敗每每喜歡做內(nèi)助的文章，有的更總結(jié)出一個規(guī)律：腐敗分子的背后往往都有一個“貪內(nèi)助”。這個內(nèi)助，大抵指的是所謂“妻賢夫禍少”的那個“妻”。聯(lián)系到大部分貪官都有情婦或者包“二奶”，似乎貪官之所以墮落，大多都因為女人。強調(diào)得多了，不免有從歷史的垃圾堆里撿出“女人禍水論”的嫌疑，散發(fā)著腐爛的霉味兒。

不能排除，“內(nèi)助”的行為會起到一定的作用。比如，蔡卞“頗知書，能詩詞”，但是“每有國事，先謀之于床第，然后宣之于廟堂”，什么都要先跟老婆商量。蔡妻是王安石次女，“知書聰敏”，不過，她所傳達的恐怕也是王安石的意見?！端问贰げ瘫鍌鳌分姓f：“卞居心傾邪，一意以婦公王氏所行為至當(dāng)。”婦公，妻父也。所以，當(dāng)時的官員們都說：“吾輩每日奉行者，皆其咳唾之余也?！边@個“其”，自然就是安石了。蔡卞拜右相時，擺家宴慶祝，伶人更揚言日：“右丞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帶!”譏諷他“官職自妻而致”。但安石對女婿不這么看，他認為“元度(蔡卞字)為千載人物，卓有宰輔之器，不因某歸以女憑借而然”?！端问贰分?，蔡卞雖忝列“奸臣傳”，但說他為官還是相當(dāng)清廉的，在廣州任上的時候，“廣州寶貝叢湊，一無所取。及徒越，夷人清其去，以薔薇露灑衣送之”。這里面，就不能排除“內(nèi)助”的作用，如果王氏貪一些，慫恿他撈一點兒，從他言聽計從的一面看，很可能會從命的。

蔡妻清廉，很可能來自家風(fēng)的熏陶。王安石一生廉潔盡人皆知，即便大權(quán)在握時也是自律甚嚴(yán)?！镀贾蘅烧劇分休d，王安石退下來后，他家里有一張“官藤床”，是要還回去的，但他的老婆吳氏想據(jù)為己有。“吏來索，左右莫敢言”。怎么辦?王安石自有辦法，“一旦跣而登床，偃仰良久”。吳氏看見了(有意讓她看見的)，“即命送還”，因為嫌臟。原來，吳氏有潔癖，而安石率性，毫不講究，兩人還“每不相和”，安石抓住的正是這一點。其實吳氏的潔癖并不是這樣子，“其意不獨恐污己，亦恐污人”。她曾經(jīng)“欣然裂綺制衣，將贈其甥，皆珍異也”，忽然貓在衣服簍子里趴了一下，她就不送了，“斥婢揭衣置浴室下”，直到放壞“而無敢取者”。在對待公家財產(chǎn)的態(tài)度上，她顯然沒有“潔癖”。不過，這個故事也對“貪內(nèi)助”導(dǎo)致腐敗說起到了否證的作用。

《清稗類鈔》載，阮元平定海盜蔡牽，“得兵器，悉以镕鑄秦檜夫婦像，跪于岳忠武廟前”。有人模仿秦氏夫婦口吻戲撰一聯(lián)，并做成兩個小牌，分別掛在兩個人的脖子上。秦檜脖子上掛的是：“咳，仆本喪心，有賢妻何至若是!”秦檜老婆王氏脖子上掛的是：“啐，雖長舌，非老賊不到今朝?！边@一聯(lián)，更形象地揭示了在腐敗發(fā)生的過程中，“外主”與“內(nèi)助”的相互關(guān)系?！柏潈?nèi)助”固然起到了作用，但絕不是決定性的作用。因此，過于抓住“貪內(nèi)助”做文章，未免偏離了反腐敗的方向。

編輯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