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終結(jié)者

劉　剛

兩年來的債務糾紛，把陳富超逼到了海珠橋頂。他試圖通過生命的賭注來換取債務糾紛的解決，五個小時，城市里數(shù)萬人受阻，矛盾僵持。

三分鐘，老人用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了這個公眾麻煩的制造者，也觸怒了公眾的道德底線

清晨7點，這座古老的橋蘇醒了。在趨密的車流中，它將迎來每日的早高峰。

這是5月21日的廣州。

這座橋連接著海珠和越秀兩個城區(qū)，在那里已經(jīng)有76年了。海珠橋，是這個城市中心的大動脈，每一秒鐘都有汽車和行人從這里通過。

橋北，62歲的何長順推著破舊的自行車上橋了。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準備著生意的開張，他是個賣私彩的，熙熙攘攘的人流是他的潛在主顧。

橋南，66歲的退休工人賴健生也出門了。這一天，他要去對岸的醫(yī)院看病。

半個小時后，大動脈堵塞了。

持續(xù)到中午12點多，整整5個小時，數(shù)萬人受牽連。這是4月1日以來“大動脈”第12次堵塞了。

麻煩出在一個同時上橋的白衣男子身上，他叫陳富超。

跳橋者：像老鼠一樣躲債的日子

這一天，6點不到，陳富超就出門了。兩年來，陳一直在廣州躲債，“像老鼠一樣”。

在棠下村公交站，他擠上了一輛公交車，目的地是海珠橋，今天他不想躲了，他預謀著制造新的麻煩。

海珠橋位于海珠廣場的南端，建于1933年，是美國的馬克敦公司營造的。如今，它已經(jīng)是羊城八景之一。

陳富超并不是來玩的。自從今年4月，被債主逼得四處亂竄的他，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在海珠橋辦一件大事。

7點剛過，公交車到海珠橋，下車時，陳口袋里只剩6塊錢。

陳富超今年32，廣東省茂名人，一家四兄弟，排行老二。1994年，初中剛畢業(yè)，陳就跟著老鄉(xiāng)，輾轉(zhuǎn)多地，干建筑。

在兄弟們眼里，陳富超“很有頭腦”。與很多白手起家的建筑商一樣，2005年，陳從農(nóng)民工轉(zhuǎn)為包工頭，在深圳承包一期西洋房，掘到第一桶金。

那幾年，陳在茂名老家蓋起了新房。

要不是兩年前，別人拖欠了他的工程款，陳富超如今也不會走投無路。

2006年9月，陳富超和廣州富利建筑安裝工程有限公司的龍有勇，聯(lián)合承包了廣州科學城附近林語山莊六期。

“龍是‘二包，我是‘三包?！钡搅说诙辏Y(jié)算工程款時，“450萬元卻被龍有勇扣下了。”墊進去的工程款，都是他向親戚和信用社借貸的，每月利息2分到3分。到了去年年底，本息已到330萬。

一面是欠款難索，一面是債主上門。陳富超日子開始難過了，“逢年過節(jié)，追債者都要到茂名老家討債，叫打、叫殺，搞得我都不敢回家?！?/p>

妻子邱炳蘭回憶，單是去年過年那天，家里就接連來了6撥討債的人。陳富超說自己“就像老鼠一樣過著躲債的日子”。

今年3月11日，被逼無奈，陳富超爬上了林語山莊D棟28樓，打算在這里結(jié)束生命。這棟已經(jīng)封頂?shù)慕ㄖ顷惛怀敵醭薪ǖ?，這也是他第一次以跳樓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表達訴求。

當時，林語山莊工程部的總經(jīng)理來了，派出所和司法所的民警、調(diào)解員也都來了，大家都承諾迅速解決，答應了陳富超的兩個條件，就把他勸下來了。

但后來，承諾卻不了了之。

“跳樓的時候，什么要求都答應，像哄小孩一樣，事后卻不兌現(xiàn)。”苦等一個月什么都沒拿到，陳富超說，“希望又徹底變成絕望”。

5月中旬，天天被人逼債的陳富超想到了海珠橋。此前不到2個月的時間里，他已經(jīng)在電視上看到有11個人爬上海珠橋了，當?shù)貓蠹埡碗娨暸_的輪番報道，讓陳富超找到了仿效的途徑。

決定了以跳橋方式討債，陳富超并沒有透露給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主要是怕他們擔心”。陳富超爬上海珠橋不久，四弟陳永超趕到現(xiàn)場，他也是當天早晨才感覺陳富超行為反常，可能去了海珠橋。

“我就指望著，把錢要回來，還給人家，讓日子恢復正常。”在此之前，除了找過建筑公司，陳富超并沒有找過法院和相關部門。他想通過爬海珠橋，引起社會的重視，同時解決兩年來糾結(jié)他的麻煩。

陳富超還特意準備一個紅色條幅，上書“富利建筑商，還我血汗錢”十個大字。條幅是陳富超5月20日花40元訂制的，這是他從報紙上學來這一招，意圖很簡單，為的是吸引眼球。

7點10分，陳富超來到海珠橋。最近這里跳橋事件頻發(fā)，從5月6日開始，橋上保安由2人增加到4人，24小時輪班。

“我有猶豫過，但實在沒辦法，我不知道，除了爬橋，我還能做什么。”陳富超在橋上轉(zhuǎn)了一圈避開了保安。

7點15分，橋上的人流持續(xù)增大，何長順發(fā)現(xiàn)橋拱正中，突然冒出一個背書包戴帽子的白衣男子。

“又有人要跳橋了?！焙伍L順暗忖。

跳橋“圣地”

越秀消防中隊是在7點25分接到指揮中心的報警電話，“海珠橋又有人要跳橋”。

5月以來，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個了。越秀消防中隊長彭長寶回憶，5月10日、11日，接連兩天都有人往海珠橋上爬。其中一個姓葉的男子因為被騙了19800元的貨款，爬到橋頂希望有關部門能夠幫助他討回貨款。

1個小時后他被勸了下來。

差不多同一時刻，廣東電視臺的DV記者陸信強也接到了報料電話。當時他還在睡覺，打電話給臺里匯報?！耙宦犝f是跳海珠橋，都說不要、不要。”

陸信強說，最近跳海珠橋的事太多，電視臺、報社都有點“免疫”了。

海珠橋不長，正橋180多米，但屬多頭管理，橋體管養(yǎng)是廣州市市政園林局；橋面治安分屬越秀區(qū)和海珠區(qū)分段管理，因此每次處理此類事情都是兩個消防隊。

從4月1日起，來自海珠橋上的跳橋警情，單是越秀消防中隊就處理了8起。來自廣州警方的通報稱，今年以來，共處理海珠橋“跳橋”事件15宗，8人被行政拘留。但這似乎未對跳橋者產(chǎn)生震懾。當?shù)孛襟w統(tǒng)計，4月1日起，海珠橋上演“跳橋秀”12起，幾乎4天一起。因為跳橋頻發(fā)，有市民把海珠橋戲稱為跳橋“圣地”。

海珠橋為拱型鋼架結(jié)構(gòu)，橋面離鋼架最高點不到10米。拱型鋼架為舊式結(jié)構(gòu)，人體往上爬的支撐點多，攀爬容易。人坐在橋拱上面，南來北往的車輛行人都可輕易看到，視覺效果極佳，而且“易守難攻”。

橋南正對著江南大道，是海珠區(qū)的商業(yè)旺地，商鋪林立。橋北更是商賈云集，正對北面的起義路有著名的高第街、大新鞋城等批發(fā)市場，橋西則有一德路海味批發(fā)市場、國際玩具城精品批發(fā)市場，橋東毗鄰北京路步行街。

地理位置優(yōu)越，交通方便，車流量、人流量大——似乎正是海珠橋何以成為跳橋“圣地”的原因。

7點30分，越秀消防中隊的云梯車和轄區(qū)的民警趕到了現(xiàn)場。

橋面上，民警拉起了警戒線。消防隊員熟練地鋪開救生氣墊。鋼架上，陳富超坐在橫梁中間，面向東方，左腳伸直搭在鐵梁上。紅色的條幅，被風刮得啪啪響。

“我并不想鬧，也不想鬧很久。我當時想的很簡單，就是要警察把龍有勇叫來，最好再把公司的老板叫來，讓他當面承諾還錢，我就會下來?！标惛怀潞蠡貞洝?/p>

8點左右，交警對海珠橋?qū)嵤┝穗p向的交通封閉，只有行人和自行車可以通過。

差不多這個時候，賴健生穿過了海珠橋，當時他并未停留，一心想著去對岸看病。從年輕時起，神經(jīng)衰弱等多種病癥就一直困擾著他。

按照此前的經(jīng)驗，最多一兩個小時，跳橋者也就下橋了。但是這一次，情況有些特殊。直到4個小時后，跳橋者依然沒有下來的跡象。

而這時候，賴健生已看完病要回家了。

圍觀者：“他跳橋，我扣獎金”

5月以來，海珠橋已經(jīng)發(fā)生了4起跳橋事件，而且都是在上午8點前后，上班高峰期。海珠橋隨即要封閉，給南來北往的上班族造成了影響，最直接的就是遲到。

有網(wǎng)友在博客里抱怨，一個月之內(nèi)，因為此類事件已經(jīng)遲到3次，有人甚至埋怨，“他跳橋，我扣獎金”。

汽車繞行，行人徒步。海珠橋的跳橋事件讓人們無奈，駐足圍觀的人，百看不厭，但也從來沒有看見過有人來真的。

“今天上午的生意算是泡湯了?！焙伍L順抱怨。

“這時橋面上起碼有500名過路群眾和圍觀者，”陸信強用手中的攝像機記錄下了圍觀者的百態(tài)。

上點年紀的老人大多表示同情，感嘆“不到萬不得已，誰會走這一步”；有人抱怨，為什么橋上有保安，沒有及時阻止；有人建議，給海珠橋加保護，讓爬橋變得更難；而更有人呼吁，干脆在海珠橋上設立一個專門的信訪點。

同情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埋怨和指責聲中?！案杏X大家都麻木了，甚至有點幸災樂禍。”陸信強說。

廣州一家都市報曾測算過公眾為一出跳橋事件所付出的成本：海珠橋作為一個非常重要的交通渠道，停滯5個小時，就有將近4萬輛車無法通過，差不多8萬市民出行受到影響， 加之警力的投入，一次持續(xù)5個小時的跳橋事件，大概要社會支付100萬左右的成本來為此埋單。

但很顯然，坐在橋頂鋼架上的陳富超對此卻充耳不聞。

“這個男的很難勸，就像鐵了心要坐在上面一樣。”何長順回憶，此前的幾次跳橋事件，一般不到兩個小時就解決了。

10點51分，第一撥勸解人員無功而返。

“我不會在那里搞事。我只是想解決這件事?！标惛怀f，但上來和他談判的人，都說找不到欠他錢的人。

參與勸解的越秀消防中隊長彭長寶事后解釋，陳富超要找的公司和人在蘿崗區(qū)，離現(xiàn)場有二三十公里遠，即使能找到，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現(xiàn)場。

11點50分，在橋上堅守了4個小時的消防員們都換班去吃飯了，陳富超依舊無動于衷。一有空，他就給橋下的記者和消防員扔事先準備好的投訴材料。

中午的太陽很猛，勸解場面沒有絲毫進展，陳富超也沒有跳下來的意思，橋下仍然聚集著上百的路人和圍觀者，他們要等著看，這場持久的一跳，將如何收場。

陸信強關掉了攝像機，坐在橋東人行道上喝礦泉水，一位女記者打包買來了麥當勞，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此前。

在橋北，賴健生走上來了，手上提著一個黃色塑料袋。

“好心辦壞事的人”

根據(jù)后來賴的妻子梁麗珍轉(zhuǎn)述，當賴健生第一次路過海珠橋時，遠遠便看見陳富超坐在鋼梁上，手拉橫幅。當時賴健生認為，依慣例，“鬧劇”不久后就會散場。

如今，病都看完了，4個小時了，僵局還在持續(xù)，老賴打算著管管閑事?！拔也皇撬习?，他這樣擾亂治安是不行的，等我爬上去抓他下來”。賴健生闖進封鎖線，掏出證件給警察解釋。

當時是11點56分，老賴的要求遭到了警察的拒絕。

12點11分，賴健生趁著警察維持秩序之機，瞅準一個機會沖進了封鎖區(qū)。

老賴如此熱心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年輕時，在單位他就有個“傻佬賴”的外號。在外人眼里，有人說他古道熱腸，有人則認為他“好出風頭”“愛管閑事”。

三年前，老賴在洛溪橋同樣遭遇過一個自殺者。一個男子站在欄桿上，用刀對著脖子，圍觀的人密密匝匝。

“當時我就冒火了”，賴健生后來對記者說，他一把推開了圍觀的市民，對著打算跳橋的男子一頓臭罵，接著，他沖上去抱住男子的小腿，成功地將他救下。

在廠里老賴是個積極分子，80年代的時候，廠里樹典型，老賴還劃破手指，當場寫過血書。

即使退休后，賴健生也沒有閑下來。他住番禺麗江花園，門前有條臭水溝，為這個事老賴跑過不少部門，專門反映此事，還提過解決方案。

“速度很快，就像猴子那樣爬了上去?！?0秒后，何長順看到老頭子已坐在橋拱橫梁中間了，“還以為這個老頭會功夫呢”。

橋下圍觀的人群開始騷動了，噓聲四起?！翱炜?，又有人爬橋了！又一個！”陸信強從地上跳了起來，循聲望去，賴健生已經(jīng)和陳富超坐在同一條鐵梁上。

突然出現(xiàn)的老頭，讓消防隊員彭長寶大為意外。

“我沒注意到過這個老頭，他靠近我時我才看清楚，我不認識他?！标惛怀f，當時他正接過營救者遞上來的礦泉水，還沒打開，正繼續(xù)訴說欠款的事。

陳富超當時還以為老頭子跟他一樣，也是想不開了。

越秀消防中隊長彭長寶正站在升起的消防云梯里，他距離跳橋者只有兩三米遠。忽然看見多出個老頭子，“當時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又來了一個跳橋的人”。

結(jié)果，都不是。

12點13分，坐穩(wěn)了的賴健生右手拍了拍陳富超的右肩，眼睛往8米以下的氣墊盯了一眼?！芭笥?，你做什么的，你貴姓啊，我們做個朋友吧”。老賴用粵語沖陳富超說。

陳富超回過頭，正要伸手跟這個陌生的老伯做朋友。誰曾想，老伯已經(jīng)左手托住了陳富超的脖子，右手使勁一推。

陳富超就像個面口袋一樣垂直墜下了，由于手掛在橫梁上，下墜出現(xiàn)了偏差，落地的時候右側(cè)身體先著墊子，重重地摔在救生氣墊的一邊，腰椎和右肱骨當即粉碎性骨折。

賴健生事后說，當時，自己事先仔細看過氣墊的位置，確認即使將陳富超摔下，也剛好能掉在氣墊的范圍內(nèi)，不會造成嚴重的傷害。但令賴健生始料未及的是，正是這一推，同時也把自己推向了“好心辦壞事”的深淵。

這一刻是12點15分。

賴健生以終結(jié)者的姿態(tài)閃亮登場，僅僅3分鐘的時間，那么用力一推，就擺平了談判5個小時都沒結(jié)果的“跳橋秀”。

一切的麻煩都沒有解決

“我當時可以拉他一起下來，但是我沒有拉”，事后，陳富超跟記者說，被推下那一刻他幾乎頭腦空白，但閃過這么一個念頭。

不過，當時騎在橋梁上的賴健生可不知道這么多。陳富超被推下的一瞬間，橋西側(cè)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有人高聲喝彩。

3年前，賴健生在洛溪大橋上救下自殺男子的時候，現(xiàn)場同樣也有喝彩。事后，賴健生被當?shù)卣块T授予“見義勇為獎”，得到1萬元獎金，還有一張至今收藏的獎狀。老賴的徒弟說，后來廠里還獎勵了他800元，街道也給賴健生一些物質(zhì)獎勵，但賴沒有要。

在陸信強的影像記錄里，賴健生伸出左手振臂一揮，向橋下圍觀者致意，隨后，舉起左手，向左側(cè)的市民敬禮，又舉起右手，向右側(cè)市民敬禮。

他當時還以為成功“幫助”陳富超安全著陸。但榮譽在10秒之后被徹底顛覆。

陳富超摔在地上后，只說了一句話，“我的手斷了”，然后掏出手機打電話。

陸信強沖了上去。用攝像機對著陳富超?！澳莻€老頭是你父親嗎？”在陸信強看來，能爬上去推下跳橋者的，應該只有家屬了。陳富超在消防員的攙扶下，一邊搖頭，一邊上了警車。

何長順為接下來的變化驚呆了。橋東側(cè)最先看見跳橋者摔斷了手。罵聲最先從這邊傳出。

“打死他”“打死他”，“你敢下來就打死你！”圍觀者將憤怒潑向了這個66歲的老人。謾罵聲越來越大?！罢勁袑＜也环Q職，這么久都沒勸下來，但也不能這樣硬推下來吧，這跟打砸搶有什么區(qū)別？!”當初鼓掌的人們不知所終，還以為老賴是談判專家呢。

賴健生搭著云梯下到一半時，有小伙子從人群中脫下拖鞋，向他扔來。云梯落地，迎接他的，沒有鮮花和掌聲，而是從人群中飛來的礦泉水瓶。隨即，他也被帶上了警車，只穿著襪子。

陸信強后來從視頻中發(fā)現(xiàn)，人群中有陳富超的弟弟。

一刻鐘后，海珠橋又恢復了日常。

第二天，賴健生的妻子召集了媒體見面會，為了不暴露住所地址，專門在農(nóng)講所附近的招待所開了一間房。這是賴健生家人唯一一次與媒體正面接觸，此后，兩人手機長期處于關機狀態(tài)。

后來，賴健生在給徒弟打電話的時候，反復說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5月28日，端午節(jié)，本刊記者撥通了老賴的電話。他委拒了記者提出的采訪要求，因為警方要求他不要亂說，同時，他也擔心自己“越描越黑”。

他說，他現(xiàn)在住在一個外人找不到的地方，這段時間壓力很大。

陳富超這些天一直躺在醫(yī)院里。他打算起訴背后的推手賴健生，承擔他的醫(y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

6月2日，一個60歲的老伯，從深圳跑到廣州，又爬上海珠橋。陳富超在醫(yī)院的電視里看到這一幕，跟記者說，“只要那座橋橋還在，就一定會有人爬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