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婦曲》校補四十六則

李萬鵬

中圖分類號：I207.37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3712(2009)02－0071－05

蒲松齡先生的《聊齋俚曲》刊印較晚，社會上流傳的曲目抄本很多，文字都有某些訛誤、歧義，往往令人不解，或者難以定奪。1962年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出版路大荒先生輯錄的《蒲松齡集·聊齋俚曲集》是目前通常使用的一種，所收作品較全，又經(jīng)路先生整理過，卻也并非善本。其中傳抄或印刷的明顯訛誤不少，有待匯集多種傳世抄件比勘。日前我在整理有關“十樣錦”的舊稿時，重新翻閱路本的《姑婦曲》，與所見之一種抄本比較，似有幾處文字可據(jù)以校改、補正。

01惟編姑婦一般曲(850頁)：“一”，抄本作“十”?！笆恪奔词畼?，與《姑婦曲》所用的“十樣錦”曲式結構吻合。

02那里有天賢的呢(850頁)：“天賢”之間，抄本有一“生”字?！疤焐睘槌Ｒ娍谡Z，有自然而然的意思，脫一“生”字則文句不通順。

03處治的只千不盡的(850頁)：“千”，抄本作“干”?？谡Z中有“不干不凈”的說法，疑“千”為“干”字形誤。

04早兒新妝下鏡臺(851頁)：“兒”，抄本作“把”。

05甚么不自在(852頁)：抄本無“麼”字。從上下文來看，此句應該是十分不自在的意思，多一“麼”字則語義不合。

06怎么要說你自家(853頁)：抄本“家”后有一“是”字。這里為大成指責珊瑚自以為是，當有表述是非的“是”字，而且加一是字更接近合轍押韻。

07若遇著婦不賢良兒又渾(853頁)：“又渾”，抄本作“不淖”。此處用二者意思皆通，但從其所用遙條轍考慮，以“不淖”為好。

08光合咱娘撒懶(854頁)：“懶”，抄本作“頓”字。“頓”，不知方言何義，口語有懶頓、困頓等說法，似用此“頓”以與人辰轍合轍押韻。

09何大娘哎呀心肝的叫著(855頁)：“哎”，抄本作“兒”字。習慣上長輩愛憐晚輩總是兒呀心肝的叫，而不哎呀心肝的叫。以“哎”作“兒”大約是方音相似而誤。

10安大成在門上呀了一聲(856頁)：“呀”，抄本作“叫”字。一般說來“呀”了一聲是吃驚的表示，此時大成在門外尚未見到可驚詫的事情，自然應該是“叫”門?！把健碑斒恰敖小钡男握`。

11你來家當面說說不的么(856頁)：抄本“說說”之間有句讀。從上下文看，應是“你來家當面說，說不的么?”否則容易誤為兩個“說”字連讀成一個詞，造成句意無講。

12勸婦人(857頁)：“婦”，抄本作“夫”字。此處是對已婚婦女而言，不宜直呼其為婦人，當作“夫人”，且上句已稱為“夫人”了。

13只怕我的這個主(857頁)：“我”，抄本作“找”。按文意，此處用“找”似比“我”字更確切一些?！拔摇笨赡苁恰罢摇弊值男握`。

14又不傻又不潮(857頁)：抄本句上有曲牌名“耍孩兒”，可據(jù)補。

15恨不能把你拋(857頁)：“拋”，抄本作“去嚼嚼”。從“耍孩兒”曲律上來看，抄本為好，同時還能表現(xiàn)出相罵語言“恨”的程度。

16我的留的是陳氏女(858頁)：前一“的”字，抄本作“留”字。用“的”字無講，應是“留”字，現(xiàn)口語中仍流行這種句式。

17鐵鬼臉滿地撂(858頁)：“地”，抄本作“墻”字。此歇后語“滿地”應作“漫墻”，即從墻里向墻外撂鬼臉兒，所以下旬才是“丟出丑來了”。《金瓶梅詞話》中有：漫墻撂鬼臉兒，丟出那丑來了。

18這怎么來到這里(860頁)：前一“這”字，抄本作“你”字。當是。

19你二姨這殺才是也人麼(860頁)：“也”，抄本作“乜”字?！柏俊睘榉窖?，有“那”的意思。用“也”字無講，當是“乜”字的形誤。

20信口子瞎胡吧(860頁)：“吧”，抄本作“巴”。此處“巴”即說的意思，如“巴瞎話”、“巴數(shù)”之類，用“吧”易混為語氣詞。

21安大成請了鄰墻叔伯陪著他(864頁)：抄本“叔伯”下有一“哥”字。按傳統(tǒng)結婚禮俗，臧姑的娘家哥來送親，當有婆家同輩人相陪，“叔伯哥”為是。下面亦有“請鄰兄”為證。

22九日里閻羅下降也麼災(864頁)：“下”，抄本作“不”字?；楹蟮诰盘欤锛医优厝プ【盘?，俗謂之搬九，在娘家這九天俗稱“九日”。閻羅，指臧姑。她搬九回了娘家，大成娘倆在家無人吵鬧，自然是“不降災”了?！跋隆睉恰安弧弊值男握`。

23他在里麼(865頁)：抄本“里”前有一“家”字，作“家里”，應是。

24可可的就是于氏待珊瑚的那嘴(865頁)：抄本“嘴”下有一“臉”字，作“嘴臉”，應是。

25這才是現(xiàn)世現(xiàn)報天，治人治已處(865頁)：句意不明。抄本此句作“這才是現(xiàn)世現(xiàn)報，天爺處治人處”，句意明確。

26他媳婦賽霸王(867頁)：抄本此句前有曲牌名“羅江怨”，可據(jù)補。

27借重他看看菜湯(867頁)：“菜”，抄本作“茶”。從上下文句意看，當以“茶湯”為是。“菜”應是“茶”字的形誤。

28想想珊瑚(868頁)：抄本此句前有曲牌名“疊斷橋”，可據(jù)補。

29誰知道那還不肯(869頁)：“道”，抄本作“他”。從語意上看，用“他”字較好。

30我那外甥今日好(869頁)：“今”，抄本作“后”。這話是預言將來的事，當用“后日”為是。

31孝順兒要喜歡(870頁)：“喜”，抄本作“母”。這里為追述大成夫妻分離原因，是大成屈從母親的意愿造成的，故“要母歡”為是。

32你夸的那好媳婦(870頁)：抄本此句前有曲牌名“耍孩兒”，可據(jù)補。

33想想如今受折磨(873頁)：抄本此句前有曲牌名“跌落金錢”，可據(jù)補。

34踢弄的別人不生生，你待生生也不能(873頁)：此句兩個“生生”，抄本均作“安生”。不知“生生”是否方言詞，從句意看，用“安生”通順。

35因你的行德感動天(874頁)：“行德”，抄本作“德行”。

36放我過了鬼關(874頁)：抄本“鬼”下有一“門”字。應作“鬼門關”為是。

37那媳婦呆兒何足念(874頁)：“媳婦”，抄本作“潑婦”。用“潑婦”比“媳婦”更能表現(xiàn)感情色彩，正可與“呆兒”相對應。

38刨了來，刨了來(875頁)：此處兩個“刨”字，抄本均作“跑”字。這里說的是臧姑偷聽到寶藏的消息后，倆口子跑到藏銀子地點，還沒“刨了來”，所以接著才是“夫妻要把寶藏開”。當以“跑”為是。

39眼睜睜一大窩(876頁)：抄本此句前有曲牌名“羅江怨”，可據(jù)補。

40還著你挨來榜(876頁)：“來榜”，抄本作“夾榜”。夾榜，應是“夾棒”，為一種刑具，亦稱夾棍?！皝怼毕怠皧A”的形誤，“榜”系“棒”的別字。后有“虧了沒轉出夾棒來”(877頁)。

41見他讓懇(877頁)：抄本“讓懇”之間有一“的”字。意為推讓的懇切，同時也符合曲律。

42旺跳的勝兒(878頁)：“勝”，抄本作“嬌”。

43謝臧姑最可憐(879頁)：抄本此句前有曲牌名“耍孩兒”，可據(jù)補。

44我知怎么說，見了你親極(879頁)：“我知”，抄本作“我不知”。按句意當有“不”字。

45自是我不成了(879頁)：“了”，抄本作“才”。這是臧姑在婆婆跟前懺悔之詞，當以“不成才”為是，同時也符合曲詞的懷來轍。

46晚年來受盡的風霜(880頁)：“霜”，抄本作“光”。這里說的是于氏夫人晚年得兩個媳婦的孝敬，應該是“風光”。

路本與抄本文字的差異，遠不止于此。不同之處，互有長短，多數(shù)難分高下。以上列出的四十六條，我認為是路本的明顯失誤，而抄本相應之處則比較正確。不知是否如此，僅供參考而已。

(責任編輯魏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