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講：周秦時期的口語文化

余志鴻

古代高山大川使各民族無法交通,生活在隔絕狀態(tài)中。“東方曰夷,被發(fā)文身,有不火食矣。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矣。西方曰戎,被發(fā)衣皮,有不粒食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矣?！薄八姆街?言語不通,嗜欲不同?！?《禮記·王制》)為了進一步加強與周圍民族的交往,周王朝特設(shè)置了寄、象、狄鞮、譯等翻譯官,來傳通四方言語。盡管主體民族說的“漢語”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地位上占優(yōu)勢,但遠沒有形成一種共同語。就是“漢語”的方言也跟民族語相混雜。當時通用的語言叫雅言,但是會說雅言的人并不多,基本屬于貴族和上層人士,基本上屬于政治語言。雅言與方言互補溝通,周秦時代每年八月派遣使者四處采集方言,藏至密室。后來揚雄利用這些資料編著了《方言》?！胺窖浴痹诋敃r是一種秘密資料。《左傳》有一段記載,講晉國不讓戎人參加議政說:“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漏泄,則職汝之由,喆朝之事,爾無與焉。與則執(zhí)汝!”(《左傳·襄公十四年》)(現(xiàn)在諸侯各國侍奉我國國王,比不上以前了。恐怕就是因為你們聽得懂了我們的話,機密泄漏了。所以凡與你們有關(guān)的事或朝廷討論大事,你們不得參加。如果參與,就懲罰你!)戎人首領(lǐng)姜戎子駒支申辯說:“我們各少數(shù)民族吃的穿的都跟華夏族不同,貨幣不流通,言語也不相通,能做出什么壞事呢?不讓我們參加朝政,不是太糊涂了嗎!”后來戎族首領(lǐng)唱著《小雅·青蠅》“讒人罔極,交亂四國”退朝,抨擊了利用言語制造混亂的讒人。

歌謠是古代民間輿論的重要表現(xiàn)。歌謠以韻文形式出現(xiàn),便于記憶,易于口傳,所以歷代帝王都很重視對民歌的采集和整理,據(jù)說黃帝時就派出四方使者去采風。采風可以認為是中國特色的“民意測驗”?！对娊?jīng)》里有不少歌謠帶有明顯的口傳政治色彩,下面是選自《小雅·雨無正》中的一節(jié):

原 詩 譯 文

戎成不退 兵禍成而不消退

饑成不遂 饑荒成而不順遂

曾我暬御 就是我侍御近臣

憯憯日瘁 慘慘的日益憔悴

凡百君子 凡百君子

莫肯用訊 沒有人肯用話來箴規(guī)

聽言則答 說順從的話就得進用

譖言則退 說諫諍的話就被斥退

強烈地諷刺了周幽王的腐敗政治:外有軍事擾亂,內(nèi)有饑荒逼近,人民愁苦難堪,奉承阿諛得以重用,諫諍忠臣卻被排斥。歌謠反映了下層平民對權(quán)力的抗爭。用文學的形式來表達政治見解可以說是中國民眾和士人的一個傳統(tǒng),朝政明朗光輝時則多頌歌和贊詞,朝政黑暗時則多諷喻和假托。

采風跟現(xiàn)在地方政府向中央傳送信息和新聞差不多。《漢書·貨食志》說老百姓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產(chǎn)生許多信息,人們散了,政府就派人采集,再由專家審定,獻給天子:“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循于路以采詩,獻于太師,比其音律以聞天子?！薄豆騻鳌氛f:“男女有所怨恨,相從而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男子六十、女子五十無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間求詩。鄉(xiāng)移于邑,邑移于國,國以聞于天子。故王者不出牖戶,盡知天下之苦?！闭f明民歌是朝廷了解社會、獲取下層信息的重要來源。當然除了歌謠,還有諺語、隱語、謎語和笑話等,民眾把自己對現(xiàn)行政治的態(tài)度融合到這種口頭創(chuàng)作中。

周滅商取代其統(tǒng)治后,到周夷王和周厲王時代,社會發(fā)生激烈的動蕩。首先是社會矛盾加深,如《詩經(jīng)·小雅·北山》諷說:

“或燕燕居息,或盡瘁國事;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或不知叫號,或慘慘劬勞;或棲遲偃仰,或王事鞅掌;或湛樂飲酒,或慘慘畏咎;或出入風議,或靡事不為?！?有人安閑休息,有人終日勞瘁;有人舒適躺著,有人整日奔波;有人不聞外界民間慘痛,有人因殘酷受壓而殘喘;有人優(yōu)游于山水,有人為王族出生入死;有人飲酒作樂,有人深懷恐懼;有人放言高談,有人卻工作無暇。)又如《詩經(jīng)·大雅·瞻卬》所謂“人有土田,汝反有之;人有民人,汝覆奪之”,反映周末已出現(xiàn)一部分人通過戰(zhàn)爭奪取土地和奴隸,形成新興的貴族。再如《詩經(jīng)·大雅·桑柔》發(fā)出哀嘆:上天啊,降下喪亂,滅掉了我們確立的大王;又來了這樣的蟊賊,莊稼完全枯黃;可悲啊,中國陷入巨大的災(zāi)荒!反映了當時社會激烈的變亂,代表落后生產(chǎn)力的奴隸制開始走下坡。但是王朝更替沒有給人民帶來改善,反而造成災(zāi)難。這些口傳政治性質(zhì)的歌謠,暴露了這一時期社會動亂和歷史變革的情況。

整個春秋戰(zhàn)國時期,大大小小100多個國家,大國爭霸,小國圖存,交戰(zhàn)和掠奪,巴結(jié)和離間糾纏在一起,無一日安寧。據(jù)《春秋》記載,242年間,共發(fā)生戰(zhàn)爭483次之多,朝聘會盟450次。隨著王權(quán)削弱,周天子日益失控,失去其中心地位,于是文化人四散,紛紛投向周邊的諸侯,從而出現(xiàn)了文化下移的形勢,所謂“幽、厲之后,周室微,陪臣執(zhí)政,史不記時,君不告朔,故疇人子弟分散,或在諸侯,或在夷狄”。(《史記·歷書》)世世代代在周王朝掌管史記的司馬氏也跑到了諸侯各國。連孔子也發(fā)出感嘆:“天子失官,學在四夷?！?《左傳·昭公十七年》)所謂“四夷”即指一些邊遠國家,如秦、楚等國。金字塔式的政治秩序被破壞,文化人四散,其結(jié)果不僅打破了思想的一統(tǒng)局面,也造成對傳統(tǒng)思想意識——“道德”和“禮義”的沖擊。正是這一情勢推動了文化人走上活躍的政治舞臺,成為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特殊主角。

在春秋之際,大批貴族淪降為平民,有的只能依靠自己的文化知識來謀求生存,寄生于新興貴族門下。這樣,文化失去壟斷,開始出現(xiàn)一批以知識為職業(yè)的士人。他們在傳統(tǒng)思想失去權(quán)言的時代,對歷史和現(xiàn)實進行反思,逐漸形成新的觀念和形成獨立的見解。他們中間有的人游說諸侯以爭取施行自己的主張,有的人招收門徒以擴大自己的學說,有的人著述專書以傳播自己的觀點;為了使自己的新思想沖出舊傳統(tǒng)的桎梏,為了使自己的觀點得到發(fā)展,他們彼此之間往往展開了激烈的論戰(zhàn)。新思想的傳播在舊思想的崩潰中成熟,我們?nèi)砸浴对娊?jīng)》中的歌謠為例,加以說明。

首先是“天”的理念動搖。商周時期人們對于“天帝”的思想根深蒂固,舊體制和舊秩序都是在“天”的面具下維系著,誰也不敢進行公開的責難。但是到了西周末年,人們發(fā)出了一連串對“天”抱怨和譴責的呼聲,如“昊天上帝,則不我遺”“昊天上帝,寧俾我遯”(《詩經(jīng)·大雅·云漢》),“昊天不平”(《詩經(jīng)·小雅·節(jié)南山》);甚至對先祖也作出譴責:“先祖匪人,胡寧忍予?”(《詩經(jīng)·小雅·四月》)盡管這呼聲多么微弱,但表現(xiàn)當時被奴役的人民有了初步的覺醒。

其次是“德”的動搖。比如“工正”“賈正”本來是奴隸主手下管理手工業(yè)和商業(yè)的人,現(xiàn)在他們不再愿意為奴隸主干了,決定摒棄“德”而私干,去牟利發(fā)財。所謂“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詩經(jīng)·邶風·雄雉》)女子則批評男人的道德墮落,說“之子無良,二三其德”。(《詩經(jīng)·小雅·白華》)人們對一貫倡導的“德”開始反思。同時,最高道德準則——“禮”的思想也動搖了。周人的“儀”是“禮”的形式,“禮”是“儀”的內(nèi)容?！对娊?jīng)》說:“抑此皇父,豈曰不時?胡為我作?不即我謀。徹我墻屋,田卒汙萊。曰予不戕,禮則然矣!”(《詩經(jīng)·小雅·十月之交》)一個新貴族在遭到舊貴族以“禮”為借口不公正對待他時(讓他搬家),他對“禮”表示蔑視。當時“無禮”“無儀”(《詩經(jīng)·鄘風·相鼠》)的人已不在少數(shù)了!而且,“孝”的思想更為動搖了,血緣聯(lián)結(jié)的宗族關(guān)系已經(jīng)無法維持,誠如《詩經(jīng)·王風·葛藟》的哀嘆:親屬互不搭理,兒女視同陌路,再也不可能像葛藤一樣宗嗣綿延繁榮發(fā)展?！靶ⅰ钡挠^念在現(xiàn)實的沖擊下日趨淡薄,功利和私欲逐漸上升,成為人們的第一追求。

隨著社會的分化,舊秩序賴以確立的基礎(chǔ)動搖,新舊貴族之間的斗爭越演越烈。沒落的舊勢力企圖維持原狀,堅持傳統(tǒng)觀念,而新興力量則要宣傳自己的新思想、進步見解,于是進步與保守力量之間展開了尖銳斗爭。思想上的斗爭促使了口語文化傳播形式的變化,口傳政治不再僅僅是那種自上而下的“訓令”和自下而上的“采風”,而由文化人擔當起了主角。春秋時期是政治家施展才華和權(quán)術(shù)進行競爭的時代,成為中國歷史上文化人顯現(xiàn)才智和謀略進行競爭的時代。一方面貴族下降到平民,把文化帶到了下層;另一方面文化傳播的方式有了很大變革,主要表現(xiàn)為:游說之風盛行;論辯之士群起;講演之學開辟。

一、游說之風盛行

在“禮崩樂壞”崇尚戰(zhàn)功的時代,原來的等級通過暴力行為——戰(zhàn)爭,發(fā)生了根本性轉(zhuǎn)移,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從血緣上說,庶子旁系情斷義絕,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來爭取新的地位;從官爵上說,世襲制度搖搖欲墜,舊貴族的子孫后裔不得不尋找新的出路;從經(jīng)濟狀況上說,淪為平民的舊貴族難免貧困化,必須謀求新的功名。這樣,一部分舊貴族的庶子旁系、子孫后裔在下移為文化人之后,形成了一個新的社會階層——游俠說客——有文化的“游民”?！稇?zhàn)國策》33篇486章,記錄了245年間的歷史,涉及12個國家,詳細敘述游說之士的機智善辯、聰明智慧。例如齊人馮諼寄食孟嘗君門下,他焚燒債券提出了“市義”的看法,并進而為孟嘗君設(shè)計“狡兔三窟”,使之“為相十年,無纖介之禍”。楚莊王的后裔莊辛,因不被重用避居趙國;后楚襄王被秦敗而流亡城陽,才請他出主意,莊辛指出“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并以蜻蛉、黃雀、黃鵠為比喻,曉以厲害關(guān)系,說服楚襄王,并得以授官封爵。又齊人魯仲連游說至趙國,正逢強秦圍趙,國難當頭的平原君束手無策;魯仲連說服魏國大將,解救了趙國的軍事危機,然而他卻拒絕受封領(lǐng)賞,笑著說:“所貴于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所取也;即有所取者,是商賈之人也。”說明當時從事游說的知識分子在應(yīng)用知識技藝時,目的是各不相同的,有的為了謀生,有的為了謀官,也有為了謀財?shù)?更有一種人如魯仲連,所謂“君子謀道不謀食”(《論語·衛(wèi)靈公》)的,在為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主張而奮斗。

這些策士寄生豪門,充當門客,他們是權(quán)貴與社會交換信息的使者,也是后世“幕僚”的前身,他們穿梭于社會各階層之間,行而說教,坐而論政,出謀劃策,刺探隱私,倒賣情報,掀動風波,平息紛糾,為間諜、做顧問、當說客、任使節(jié),客觀上使豪門向社會開放,使平民向權(quán)貴滲透,成為中國政治史上特殊的文化擴散現(xiàn)象。至于蘇秦、張儀等一批典型人物,則成為高層的外交人才。

二、論辯之士群起

論辯是一種互動的雙向傳播。春秋時期出現(xiàn)了類似于古希臘的“辯者”,他們并不像說客一樣見貌辨色,什么吃得開就講什么,他們有自己堅定的信念和學術(shù)觀點,推崇一個時代的永恒價值。辯士在春秋時期還是很重要的外交人員。有這樣一段故事:公輸班為楚國設(shè)計制造了攻城兵器云梯,準備攻打宋國,墨子得到信息后,就前往阻止,于是發(fā)生了一場論辯。墨子對公輸班說:“有人欺侮我,我愿意出千兩黃金,請你幫助我殺了他。”公輸班很不高興,表示污蔑了自己的道義觀。墨子乘此勸說:“聽說你造了云梯,準備攻打宋國,宋國有什么罪呢?楚國土地那么大,人口那么少,使已經(jīng)很少的人去送死,來擴大已經(jīng)很大了的領(lǐng)土,可以說很不明智。宋國沒有什么罪過而去攻打它,可以說不仁愛;你明知不仁愛卻不去制止君王,可以說不忠誠;如果你勸諫失敗,說明你沒有能力。原來你的道義是不肯殺一個人,反要去殺許多無辜的老百姓,應(yīng)該說你是很虛偽的人!”說得公輸班無話可對。接著,墨子又與楚國國王論辯,他說:“現(xiàn)在有一個人,放棄自己豪華的轎車,卻去偷人家的破車;放棄自己錦繡的衣袍,卻去偷人家的破衣;放棄自己精美的食物,卻去偷人家的粗茶淡飯,你看這是種什么樣的病?”楚王說:“我看大概這人犯偷竊病了。”墨子就指出,楚國這樣土地肥沃、物產(chǎn)豐富,不管理好自己,卻要去攻打一個貧窮弱小的宋國,這跟一個富人去偷窮人沒什么不同,既傷道義,又傷國力,很不值得。楚王表示武器既然已經(jīng)造好了,那就一定要去打一打。墨子進一步用事實證明,有了云梯也未必能戰(zhàn)勝宋國。終于使楚王和公輸班取消了攻打宋國的念頭。

辯士也是學術(shù)思想的傳承者。最為突出的是關(guān)于“名”與“實”之爭,孔子主張“名正言順”,老子提出“名可名,非常名。無名,田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墨子說:“瞽不知白黑者,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睏钪靹t認為:“實無名,名無實,名實偽而已矣?！逼渲谢菔┖凸珜O龍的觀點最為典型,惠施提出“犬可以為羊”“白狗黑”“龜長于蛇”等觀點,把具體的事物抽象化和絕對化,形成所謂“合同異”的邏輯。公孫龍曾與孔子的后裔孔穿進行論辯,他堅持“臧三耳”說。臧是奴仆。他認為奴仆除了有兩只有形的作聽聞的耳朵外,還有一只專司聽命主人的耳朵,所以奴仆有三只耳朵。辯得頭頭是道,孔穿無話以對,甚至被說動得想師事提出“白馬非馬”的公孫龍。(見《公孫龍子》)惠施、公孫龍等論辯家在公元前2～3世紀論辯術(shù)的發(fā)展上,起著積極的推動作用。

三、講演之學開辟

游說是下對上的宣傳,論辯是平行對立的互動,講演則是上對下的傳播。《尚書》中的《甘誓》《湯誓》《牧誓》等就是戰(zhàn)前動員的精彩演講。隨著社會的變動,游士和辯士地位的上升,講演活動逐漸發(fā)展成專業(yè)的文化活動,開始在社會各個階層展開;一些游士和辯士變成中國第一批“職業(yè)”演說家,他們是靠說話謀生的社會特殊團體。

說話成為職業(yè),那么說話的技術(shù)也顯得重要起來,早期的“演講學”出現(xiàn)了。傳說孔子首創(chuàng)的私學里,就有專修言語的人才?？鬃娱_設(shè)言語課程,對弟子進行辭令訓練,使之成為能言善辯之士?？鬃釉f:“言之無文,行而不遠”,“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說話沒有文才,德行也傳播不開。內(nèi)容勝過文采,只能在民間傳播;文采勝過內(nèi)容,才能在歷史上流傳。文采和內(nèi)容都很優(yōu)美充實,才稱得上是有修養(yǎng)的人)。他還提出語言是一種藝術(shù),除了言辭文采和內(nèi)容外,必須融入感情,“情欲信,辭欲巧”。春秋戰(zhàn)國時代,我國的演講理論已經(jīng)非常發(fā)達;一批演說家知識淵博、詞語豐富、敘事簡明、論證有力,他們講求布局謀篇和遣詞造句,注意音韻和諧和抑揚頓挫,而且善于把握陳述狀態(tài)和環(huán)境效果,還有嚴密的論證方法和熟練的論辯技巧。

從西周春秋到戰(zhàn)國末期,正是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轉(zhuǎn)化的歷史時期,形成了活躍而喧囂的社會環(huán)境,開創(chuàng)了中國文化以知識人為媒體的自由空間。這一獨特的歷史時期,造就了一大批像老子、莊子、孔子、墨子等優(yōu)秀的思想家、教育家、社會活動家,也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