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紀委深陷“股票門”

尹鴻偉

股市驚現(xiàn)紀委身影!是執(zhí)法?是炒股?還是另有隱情?有關人士指出，隨著中國經濟的發(fā)展，經濟案件類型和涉案物品種類也越來越復雜，如果通過四川省紀委“股票門”事件能促成紀委，監(jiān)察和司法系統(tǒng)完善股票的查封，扣押和處置問題，也可以將此事件視為一次變革機遇。

6月29日，上市公司東方銀星在停牌前放量大漲7.93％，一舉突破前期平臺，而此前代持東方銀星股份的四川紀委也措了個順風車，其所持93.18萬股東方銀星股票的市值達到786.4萬元。

“我們已經回答了不知道多少次，這些股票是涉嫌辦案查扣，過戶的，不是紀委自己的股票，也不存在紀委部門參與炒股。”這是四川省紀委、四川省監(jiān)察廳機關服務中心主任陳顯芬對四川紀委持有東方銀星股票的解釋，“這些股票本來就不屬于我們，目前我們正在按照程序辦理相關手續(xù)，股票將被移交給財政部門，而不會截留在紀委部門，”

陳顯芬說：“至于這些股票什么時候能夠移交給財政部門，現(xiàn)在說不清楚，但到時候我們肯定會給全社會一個公開的信息，”

此前，一場與四川省紀委，監(jiān)察部門有關的“股票門事件”被全國多家媒體曝光天下，社會各方也都被吊足胃口，希望當事方能夠公開事實的真相，但是，目前當事各方包括四川紀委，上市公司、深交所，中國證券登記結算公司等都在閃爍其辭，零星發(fā)布的信息。愈發(fā)使整個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股市驚現(xiàn)紀委身影

2009年4月末，國內許多媒體，網站都加入了一場熱烈的報道戰(zhàn)。

事件始于相關上市公司對2009年一季度報表的公布：4月28日，閩福發(fā)A(000547)，東方銀星(600753)兩只小盤股里突然冒出一個讓股民吃驚的名稱——中共四川省紀委，四川省監(jiān)察廳機關服務中心(以下簡稱“四川紀委服務中心”)。作為“新進股東”，該中心持有閩福發(fā)A和東方銀星股票數(shù)量分別約160萬股和93萬股，占閩福發(fā)A普通股總股本的0.66％，為第二大流通股股東；占東方銀星流通股股本的1.02％，為其第四大流通股股東。

事實上，“四川紀委服務中心”的身影在此之前也已經在中原環(huán)保(000544)前十大流通股股東中首現(xiàn)，為第四大流通股股東，于一季度新進30.33萬股。

熟悉中國政經常識的人自然都清楚，“紀委”和“監(jiān)察”兩個特殊部門的職責與范圍中肯定不會有與股市有關的業(yè)務，而據(jù)“四川省企業(yè)黃頁”的資料顯示，“四川紀委服務中心”注冊資金為120萬元，員工人數(shù)為4人，工作范圍為“保障機關辦公和為職工生活提供勞務和技術服務負責機關車輛，通訊，文印，消防、安全，環(huán)衛(wèi)及房屋物業(yè)管理；承辦機關委托的部分行政管理事務性工作和機關交其使用的固定資產的管理工作及交辦的其他工作”?？墒?，這樣一個為紀檢監(jiān)察要害部門提供保障服務的事業(yè)單位怎么突然顯形在資本市場中呢?

而隨著上市公司一季報的陸續(xù)披露，“四川紀委服務中心”的持股范圍不斷擴大，先后又浮現(xiàn)在山東海龍，漳州發(fā)展股東名冊之中，分別持有355萬股和120萬股。私募基金從業(yè)人士唐先生觀察分析：至5月初，該中心的上述5筆“投資組合”的市值一共達到了4000多萬元，但由于這5家上市公司并沒有太多的共性，所以看不出其中的“投資策略”，

“四川紀委服務中心”持股的消息一經披露，立即被網民冠以“最牛股東”的稱號。社會各方都在關心：如此嚴肅的黨委、政府部門怎么能夠進入股票市場?其資金從何處來?到底涉及了多少只股票?盈虧會怎么處置?

針對媒體的關注，閩福發(fā)A和東方銀星有關人士向記者表示：一季報的股東名單由證券交易所提供，閩福發(fā)A未通過定向增發(fā)或股權轉讓等其他途徑，向“四川紀委服務中心”出售股權，后者應該是通過二級市場買入公司股票的。

“四川紀委服務中心”位于成都市青羊區(qū)商業(yè)街16號四川省委綜合辦公大樓六樓，與四川省紀委在同一樓層辦公，擁有兩間面積不大的辦公室。在主任陳顯芬的辦公室里，記者與其有過一番簡單對話，但她基本上不愿意涉及“股票門”事件的任何內容，只是表示“上述股票正在財政部門的監(jiān)管下，按程序辦理上繳國庫的有關手續(xù)，但不能提供具體完成時間”。

私募基金從業(yè)人士唐先生告訴記者，中原環(huán)保，閩福發(fā)A，東方銀星三家上市公司的總股本都不大，流通股市值一季度都不超過10億元，股價全部低于10元，為中小盤低價股。唐先生表示，在三家公司發(fā)布的2008年年報當中并沒有出現(xiàn)“四川紀委服務中心”的身影，因此可以推斷該中心是在2009年一季度進入的，“到底是正常辦案形成，還是自己炒股一不小心炒成了十大股東，還需要更多的證據(jù)來證明”。

“從2009年1月以來，股價行情普遍看漲，就該服務中心所持有股票的情況來看，形勢都比較好?！彼拇ㄊ∫幻C券記者在2009年5月21日表示，當日中原環(huán)保收盤價在8.85元，而該股1月平均股價只有6.3元：閩福發(fā)A當日收盤價為7.33元，1月平均股價只有4.5元；東方銀星當日收盤價為6.16元，1月平均股價只有3.6元。該記者說，“僅從賬面計算，四川省紀委、四川省監(jiān)察廳機關服務中心持三家上市公司的資產獲利就可能超過了600萬元?！?/p>

閃爍其辭的解釋

四川方面對媒體報道的反應非常迅速，并且采用了傳播速度和范圍最廣的互聯(lián)網媒介來澄清黨政機關身涉資本市場的問題。

4月29日當晚，四川省委宣傳部下轄的“四川新聞網”發(fā)布了一則明顯帶有授意意圖的通告：四川省紀委，省監(jiān)察廳在全過程中，沒有涉足股票的市場交易，今后也不會涉足。這批股票系四川省紀委，省監(jiān)察廳在查辦案件中依法扣押的違紀違法資產，鑒于上述股票分散于多個賬戶，為便于依法處理，根據(jù)省政府領導意見，四川省紀委，省監(jiān)察廳作為辦案單位，把上述股票集中后，再統(tǒng)一交省財政廳處置。四川省紀委，省監(jiān)察廳于2008年12月以“四川省紀委，省監(jiān)察廳機關服務中心”名義開設了證券賬戶，并在中國證券登記結算公司上海分公司，深圳分公司協(xié)助下，于2009年1月23日完成了上述股票的非交易過戶。目前，上述股票正在省財政廳的監(jiān)管下，按程序辦理解繳國庫的有關手續(xù)。

“這些貌似合理的解釋其實根本經不起業(yè)內人士的推敲。持有上市公司股份的一般是自然人或機構投資者，名稱中包含國家機關的股東實屬罕見。其中暴露出信息披露中存在的問題，像四川省紀委，四川省監(jiān)察廳機關服務中心這種明顯容易引起爭議的股東信息，上市公司在進行季報披露時，為什么不作出必要的說明?”獨立財經評論員皮海洲說，“國家機關和事業(yè)單位炒股都是不被法律所允許的，他們炒股票不僅會分散機關的精力，而且也容易損害黨政機關的形象，損害干群關系。”

皮海洲認為，四川省紀委，省監(jiān)察廳

在開設這個證券賬戶時，假如開設的是一個更為明了的“違紀違法資產清理賬戶，就不會引起市場的誤會了，”現(xiàn)在有必要將有關事件的具體情況公開，這既表明兩部門確實是在執(zhí)法而不是在炒股，有利于兩部門的避嫌，同時也有利于保護其他投資者的知情權。

皮海洲還表示，黨政機關炒股票，也容易引發(fā)內幕交易等違法違規(guī)行為的發(fā)生，所以財政部發(fā)布的《預算外資金管理實施辦法》明文規(guī)定，嚴禁將預算外資金轉作部門和單位“小金庫”或公款私存，更不得用預算外資金搞計劃外投資，炒股票、炒房地產、進行期貨交易以及投資入股等違法亂紀活動。

由于從“四川紀委服務中心”無法獲得有效消息和數(shù)據(jù)，記者隨后分別致電中國證券登記結算有限責任公司上海分公司和深圳分公司，但被告之“新聞媒體必須與北京總部聯(lián)系”。隨后記者又按照北京總部工作人員的要求傳真了一份采訪聯(lián)系函，其中提及”四川紀委服務中心陳述股票的非交易過戶是否屬實，三家流通股過戶前的賬戶名稱和類似非交易過戶是否需要及時披露信息“等內容，但是一直沒有得到該公司的任何答復。

四川省一名證券界人士明確告訴記者，無論四川紀委服務中心是非交易過戶，還是“二級市場購買”，按照國家政策法律的規(guī)定，中國證券登記結算有限責任公司肯定都有相關記錄，關鍵就看其是否愿意提供，或者愿意公布到什么程度。

中國證券登記結算有限責任公司可以在權力機關的要求下對他人的財產完成證券的非交易過戶，如果不盡快解釋清楚這個事件，公布全部證據(jù)和辦理程序，那么將嚴重影響到廣大投資證券者在交易安全方面的考慮。該證券界人士認為，目前這起股票門事件只有不愿意說的可能，沒有說不清楚的可能，尤其四川省紀委，監(jiān)察廳內部是否有人在炒股，資金是否來源于自身的”小金庫“等問題都值得探詢。

另有消息顯示，中國證監(jiān)會有關人士表示已經關注了四川紀委股票門事件，但該機構也一直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

等待中的猜測

從中國證券市場發(fā)展來看，歷來國家辦案機關均沒有出現(xiàn)直接將股票數(shù)量化，而后轉到本機關并出現(xiàn)在財務報告的股東構成的先例，所以“四川紀委服務中心”在中國股市上注定將留下“歷史的痕跡”。皮海洲說，“應該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四川省紀委，四川省監(jiān)察廳及其機關服務中心涉及的幾支股票均為小盤股，其特點是目標小、投入少，一般來說愿意參與的人都是‘低調和‘差錢的，因為業(yè)內人士都有著小盤股好炒，大盤股不好炒的共識?！?/p>

“現(xiàn)在股票已經成為腐敗資產的一種重要存在形式。僅僅想澄清自己，四川省紀委和有關機構做得遠遠不夠，也容易讓人產生聯(lián)想?！彼拇ㄊ≈鐣u論家曾穎表示，“媒體和民眾關注這個事件的基點在于反腐倡廉，也在于追求社會公平?！?/p>

一位曾經在四川省紀委工作過的人士對記者表示，紀委辦案涉及需扣押沒收股票案件，一般可將涉案股票劃轉紀委指定控制賬戶，若該案，必需由紀委移交司法機關，原則涉案股票也應該隨案移送；若僅涉違紀案件，紀委應將涉案扣押沒收股票上繳財政即國庫，也有由財政返還或部分返還作為紀委辦案經費的案例，“原則上紀委經費應按照收支兩條線管理，但是現(xiàn)實中許多地方已經違規(guī)了”。具體到四川省紀委的此次“股票門”事件，他認為外界關鍵要看兩點：一、是否是涉案扣押的股票；二、是否有紀委內部人員買賣炒股操作交易記錄。

四川省一名檢察系統(tǒng)工作人員說：“中國有自己的特殊國情，所以有一些特殊部門以特殊的方式在做一些特殊的工作，不應該覺得奇怪。按照《行政監(jiān)察法》等一些國家法律和政策規(guī)定，紀委，監(jiān)察部門查扣一些違紀、違法的犯罪資金，物品和股票證券是可以的，其可以采取凍結，過戶等多種方式，目的是為了避免辦案過程中的損失，但是財物的利息和收益最后都必須依法收繳上交國庫?！?/p>

“凍結，過戶都只是一種暫時性措施，也是一種有效的緩沖措施，因為有時候案件后期會遇到該不該沒收，沒收多少比例等許多具體問題?！彼硎?，目前檢察院系統(tǒng)采取凍結的情況比較多，直到案件查處結束需要提起公訴，才會將有關資金轉到一個專門的“扣押賬戶”一并提交給法庭，“否則在管理上非常不方便”。他透露：“在1998年以前，國家有關辦案機關在涉及到扣押國外資金時，經常采用國家公證的方法，然后將涉案資金過戶到一個指定的中立公司的賬戶，這樣既達到了辦案需要，也讓相關人員和機構打消資金安全顧慮，但是后來類似的手法很少采用了，要么是直接凍結在原單位。原賬戶，或者干脆過戶到辦案機關的專門賬戶?！?/p>

曾經在四川省紀委工作過的那位人士介紹，紀委，監(jiān)察部門和所有司法機關收繳的錢物，在案件審結完畢后都必須直接上繳財政，這當中如果是現(xiàn)金就好辦，如果是房屋、汽車等物品類型，則必須處理成現(xiàn)金才能上繳，但是遇到股票這樣的新生事物處理起來就比較麻煩，又不能直接上繳財政，已經成為反腐敗工作的一個新難題。

事實上，目前在對罰沒財物如何管理和處置方面，國家并沒有具體的規(guī)定，各地方的操作方法也有所不同，甚至可以說花樣百出。四川省檢察院系統(tǒng)的那位工作人員說：“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社會各界也不要一味指責四川省紀委、省監(jiān)察廳，也許他們對這些涉案股票等有價證券的處理，管理方式是一種新的工作方式探索，效果是利是弊。有待觀察。”

他表示，隨著中國經濟的發(fā)展，經濟案件類型和涉案物品種類也越來越復雜，四川省紀委“股票門”事件應該引起國家高層的重視：如果能促成紀委，監(jiān)察和司法系統(tǒng)完善股票的查封、扣押和處置問題，包括其它很多已經明顯落伍的案件辦理政策規(guī)定，“也可以將此次‘股票門事件視為一次變革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