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小說的開拓與革新淺談自然主義對美國小說的影響

一、美國早期自然主義文學的形成

美國南北戰(zhàn)爭鏟除了蓄奴主勢力，為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開辟了廣闊的道路。戰(zhàn)后僅用了20年時間，美國工業(yè)生產總值就由世界第四位躍居到第一位。這個時期的美國處于自由競爭階段，民主，自由的理想鼓舞著人民和作家，因此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樂觀的情緒處于主導地位。80年后。幾次經濟危機使得中小企業(yè)不斷破產，托拉斯在美國各個工業(yè)部門出現(xiàn)，于是美國資本主義由自由競爭階段上升到了壟斷階段。此時的美國貧民窟大量涌現(xiàn)，社會罪惡迅速蔓延，整個美國面臨著失業(yè)、貧困、兩極分化等一系列問題，急速變動的社會露出了冷酷的一面。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廣大人民群眾對于美國的“民主”社會產生了懷疑和失望。人們普遍感到沮喪和幻滅，一批年輕的作家因此開始了新的思考和探索，從這層意義來看，自然主義在美國文壇的崛起是“美國夢”破滅的產物。

除了社會歷史原因以外，近代自然科學和哲學的發(fā)展也為美國自然主義文學的產生提供了動力。19世紀末，如潮水一般涌入的達爾文主義觀念迅速為美國人所接受。另外，那個時期也正是斯賓塞的哲學在美國盛行的年代，是他第一個把達爾文的進化論應用于哲學，用自然進化來解釋社會進化。這套社會達爾文主義的理論在美國頗有市場，斯賓塞的著作在美國成了僅次于《圣經》的暢銷書，許多美國人都爭先恐后地閱讀。不少自然主義作家曾研讀過斯賓塞的《基本原理》和《綜合哲學》，他們由此得的結論是：人只不過是“自然界中無限渺小的一點能量”，是“被更大的力量所驅使的某種暫時因素”，是“棋盤上的一個卒子”，自己是沒有任何主動權的。因此，他們原有的哲學思想觀點逐漸被自然主義觀點所取代。

從上面背景分析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十九世紀末葉出現(xiàn)的美國自然主義文學是在現(xiàn)實主義的基礎上發(fā)展而來的，是對原有文壇的“高雅傳統(tǒng)”的反抗。這股強大的文學潮流終于突破了舊傳統(tǒng)的桎梏，從此美國文壇另辟蹊徑，為一代新作家的成長掃清了障礙，美國自然主義文學的誕生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終結，也預示著美國文學的新轉折。這種文學傳統(tǒng)更迭說明美國文學已經渡過了她那天真浪漫的孩提時代，邁進了嚴峻冷酷的成年時期。

二、美國早期主要自然主義作家及作品

美國文學中受自然主義沖擊最早、最大、反響最為強烈的領域是小說。一批血氣方剛的年輕作家走在這場文學運動的前列。當時集合在自然主義這而大旗下的主要作家有克蘭、諾利斯和倫敦等人。

克蘭(1871－1900)是天賦很高的美國早期純自然主義作家?？颂m的自然主義作品觀點與實踐一致，表現(xiàn)手法與深邃的內蘊取存了和諧一致的效果，是美國文學史上少數(shù)幾位自然主義作家的范例之一，其短暫的一生為后世留下了不少值得稱頌的作品?？颂m擅長描寫城市貧民窟的生活，作品大都反映貧民窟的污穢環(huán)境對人的心靈和肉體的摧殘，他的創(chuàng)作源泉來自他當記者時的親身經歷，來自對城市和下層社會仔細觀察和了解?？颂m的自然主義首先表現(xiàn)在他對傳統(tǒng)價值觀念的態(tài)度上，在他看來，傳統(tǒng)的道德觀是極其虛偽的?？颂m的可貴之處在于他敢于公開揭穿這種虛偽性。在他的重要自然主義之作《街頭女郎瑪吉》(1893)中，他把女主角瑪吉的悲劇完全歸罪于社會環(huán)境，把她含垢忍辱的短暫的一生判定為環(huán)境的犧牲品，不僅如此，作者還明確地說瑪吉的靈魂——按當時的傳統(tǒng)道德觀的標準看顯然是個墮落的靈魂——同樣可以和那些上層社會里“德行高潔”的靈魂一樣升天堂，這種觀點在當時來說是何等的令人震驚和大膽。這本小說所蘊含的對命運的理解和看法與傳統(tǒng)的道德觀背道而馳，是個極大的挑戰(zhàn)。其次表現(xiàn)在克蘭喜歡采用印象主義的手法描寫生活經歷，印象主義成了他的小說的一大藝術特色。印象主義，實際上與拘泥于寫真實的自然主義幾近雷同，其共同點都是強調要寫真實的印象。譬如他的《街頭女郎瑪吉》以及《紅色英勇勛章》(1895)都是對人所固有的特性——恐懼所作的印象主義的研究，在《瑪吉》中表現(xiàn)為恥辱，在《勛章》中表現(xiàn)為怯弱；書中的主角都是這種特性的俘虜，第三，克蘭的自然主義還表現(xiàn)在他大量小說中所滲透的冷酷無情的決定論哲學觀點。他喜歡用決定論的口氣來解釋事物的發(fā)生發(fā)展，如他的短篇散文杰作《小船》(1898)的故事情節(jié)明白無誤地告訴人們：在這冷漠無情的世界上，事物的發(fā)生發(fā)展完全是由自然規(guī)律所支配的，決非人的意志所能左右。

諾利斯被稱為“美國自然主義之父”，他是第一個把左拉的文學技巧運用到美國題材中來的作家。他公開宣稱自己信奉左拉的自然主義。但是，諾利斯對左拉感興趣的主要不是他的那套“科學的理論”，而是小說生動的故事情節(jié)；他著重探討的不是小說所反應的某種哲理，而是小說的表現(xiàn)手法與技巧。諾利斯標明自己屬于浪漫主義作家，但他對浪漫主義的理解別具一格，認為浪漫主義也應該包括描寫生活中的陰暗面和不愉快的事物。諾利斯喜歡寫小說，他的小說的確富于浪漫主義色彩，但幾乎每一部作品都打上了自然主義的標記，人物也都是些環(huán)境的產物，并且像自然界的動物一樣，一遇到壓力和危機就會顯露出殘暴的本性。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凡陀弗與獸性》(1914)描寫一個得了“退化病”的人的毀滅。從自然主義角度看，小說探討的是遺傳返祖現(xiàn)象。在分析畫家凡陀弗的墮落時，諾利斯突出了他的“動物本性”，把他的道德敗壞歸之于生理上的原因。《麥克提格》(1899)是諾利斯嚴格按照左拉的自然主義公式炮制出來的“實驗小說”。在這部小說中，“他把左拉大量的寫作技巧、客觀手法和對怪誕粗鄙事物的偏愛統(tǒng)統(tǒng)借來表現(xiàn)誰都不會誤會的美國的情景。”這部當時被稱之中“危險的書”、“可怕的書”講的是一個普通牙科醫(yī)生的悲劇。書中人物都帶有動物的特性?！墩卖~》(1909)是諾利斯的另一部長篇小說，《章魚》的故事情節(jié)是符合自然主義傳統(tǒng)的，強調的是自然力，社會環(huán)境的力量，其題材是有深刻的社會意義的。它控訴了壟斷資本的壓迫與剝削，寫出廣大農村在阻斷資本的壓榨下紛紛破產的現(xiàn)實?！墩卖~》對美國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以及上層社會的殘酷性作了真實而公正的揭露。

在美國民族文學發(fā)展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一位來自社會底層的作家杰克·倫敦(Jack London 1876－1916)。他出身貧寒，從孩提時代就飽嘗了人間的辛酸。這種生活經歷本身就是一部自然主義小說的完美素材，也正是這種苦難的經歷使他比較容易接受進步思想，并一度成為社會主義者。但是倫敦所生活的年代正是斯賓塞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和尼采的超人哲學在美國風行的時候，這些人的觀點也給他的思想打上了深刻的烙印。杰克-倫敦一生基本上都相信“強者生存”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觀點。在他的自傳體小說《馬丁·伊登》(1909)中，他以主人公馬丁·伊登的口吻在一次社會主義者會議上提出，“適者生存”不僅適用于草莽叢林，也同樣適用于人類社會。這部小說在很大程度上美化主人公的“高傲”、“堅強”，力圖把他寫成生不逢時的“強者”?！兑靶缘暮艉啊?1903)和《白牙》(1906)是他的

兩部描寫動物的小說。前者寫一只體力出眾的狗與狗群的斗爭，它野性未馴，在狼群的呼喊下逃入原始森林變成了狼。后者寫一只狼在主人的訓練下克服了野性變成了狗，最后咬死了主人的敵人，救了主人的命。這兩篇小說描述了動物在斗爭中所表現(xiàn)出的巨大勇氣，反復宣揚了“生存競爭，適者生存”式的“超人”這一自然主義主題。杰克·倫敦從“強者生存”觀點發(fā)展到超人觀點，因此他許多作品中的主人公往往都是強有力的“超人”形象。譬如在他的政治幻想小說《鐵蹄》中，他就把革命領袖埃弗哈德塑造成“超人”式的英雄，而參加革命運動的群眾則是受“英雄”支配的烏合之眾。實際上，超人就是進化論觀點在他作品中的一種表現(xiàn)。然而超人發(fā)展到頂峰就成了絕望的產物，倫敦本人的結局也說明了這一點。

三、美國早期自然主義文學的創(chuàng)作特點

盡管美國自然主義流派品種繁多，風格各異，表現(xiàn)手法也不盡相同，但在創(chuàng)作方法上仍然有其共同的傾向，他們喜歡把人寫成犧牲品，首先是遺傳的犧牲品，即生物力量的犧牲品。美國自然主義的小說的一個偏愛的主題就是描寫人的動物本能。在他們的故事中，人則成了僅僅是些為不能控制的感情和欲望所驅使的生物有機體，成了生物力量的犧牲品，這樣的人在遇到危機或壓力時就會顯露出最原始的、殘忍粗暴的動物本性。

其次，美國自然主義者喜歡把人寫成是環(huán)境力量的犧牲品。

幾乎所有的自然主義者都相信環(huán)境是個巨大的外部力量，這種力量莫測高深，既是不可思議的，也是不可抗拒的。他們還常常把這種力量的強大和人類的渺小作鮮明的對比，并把這種對比渲染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人生在他們看來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夢境，人生在世虛無縹緲，無足輕重。只有某種力量才是永恒存在的東西，而人只是這種力量的玩物。這種觀點反映在作品里就把人寫成是環(huán)境的犧牲品，他們認為周圍環(huán)境的力量是社會和經濟條件的產物，是不可駕馭的神秘力量，在這方面，克蘭的《街頭女郎瑪吉》是個突出的例子。

第三，美國自然主義者也常把人看成是命運或者機會的犧牲品。

自然主義者認為大自然既不善也不惡，只是斷然的冷漠無情；大自然對人類視為至關重要的愛憎取舍和各種愿望根不漠不關心；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計劃、設想和安排，自然界只是一片混沌和虛無，人類根本不可能有自由的意志和選擇?？傊?，一切都是身不由已的，只能聽憑自然，接受神秘莫測的命運的安排，這些觀點，實際上正是自然主義理論的核心。

四、結束語

美國自然主義文學的最大功績在于題材的開拓與革新，從此，凡是有科學家、心理學家足跡的地方就有自然主義者的足跡。在他們的筆下幾乎沒有什么不可觸及的題材，沒有什么不可描寫的內容，因此，自然主義文學火火擴張了美國小說的題材范圍。這一時期的自然主義作品就反映社會生活的深度和廣度而言，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美國自然主義小說在藝術技巧的探索方面也作了較大的努力和嘗試，有所創(chuàng)新。反對虛構和杜撰，強調要尊重客觀，要寫實，尤其重視細節(jié)的逼真描寫，這種認真誠實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是任何一個嚴肅的作家應該采取的態(tài)度。

然而，自然主義理論在今天看來不僅顯得陳舊過時，而且有嚴重的謬誤。把人等同于動物，把自然規(guī)律混同于社會規(guī)律，這畢竟不可能是真正“科學”的結論。更何況它那種囿于真實，流于表面的描寫常常容易歪曲生活的真實，妨礙作家對事物的本質作深入的探討；作品中經常流露出的消極悲觀的宿命論調子，以及對庸俗低下事物的癖好更是唯物主義者所要摒棄的糟粕。自然主義作家可以做到在作品中揭露矛盾，卻指不出解決矛盾的道路，總之，在二十世紀的今天，如果要作個比較客觀的評價，美國自然主義文學就像其它主要文學傳統(tǒng)一樣，是曾經給后世文學留下了不可磨滅痕跡的一個重要文學流派。

作者簡介：

穆艷秋(1971－)，女，回族，河南省周口市人，文學學士，講師，工作單位：中原工學院，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