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成都今方信

程寶林，1962年出生，湖北荊門人。1985年畢業(yè)于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2005年畢業(yè)于美國舊金山州立大學(SFSU)創(chuàng)作系，獲藝術碩士(MFA)學位。曾任《四川日報》編輯、記者，美國世界日報編譯，現(xiàn)任舊金山美國華文文藝界副會長、《美華文學》季刊執(zhí)行主編。1982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94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著有詩集《雨季來臨》、《未啟之門》、《春之韻》、程寶林抒情詩拔蘋》、《紙的鋒刃》(英漢雙語)；散文集《燭光祈禱》、《托福中國》，《國際煩惱》、《心靈時差》、《一個農(nóng)民兒子的村莊實錄》：長篇小說《美國戲臺》等。詩歌《未啟之門》獲四川省第二屆文學獎，詩集《程寶林抒情詩拔草》獲成都市第三屆金芙蓉文學獎，散文集《托福中國》獲成都市第四屆金芙蓉文學獎，新聞專著《星光做證：中國藝術節(jié)》獲1998年四川省五個一工程獎，《一個農(nóng)民兒子的村莊實錄》入選2004年信息網(wǎng)絡杯上海市民最喜愛的20本書書目。20多年來，其詩歌、散文作品被收入約100部選集，并被譯成英文、日文和越南文。

成都9路公共汽車火焚事件，已經(jīng)過去幾天了。雖然我內(nèi)心哀痛，卻并沒有打算寫一篇文章，直到今天早晨，我在湖北荊楚網(wǎng)上，看到了這場大火的一段視頻。我的悲哀沒有減少，憤怒卻油然而升。

當?shù)氐拿襟w，都在談論公共汽車是否配備有“安全錘”的問題。試想一下，在定員30多人，卻擠滿了120多人的公共汽車里，大火“呼啦”一下蔓延起來，即使有錘子，怎么能夠找到它?又哪里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揮舞錘子，將那樣厚的玻璃砸開?

安全錘，至少有幾把，應該固定在車窗外面。一旦發(fā)生火災，車門無法打開，車外的救援者，可以用它將窗戶砸破。

公共汽車，所有玻璃，都應該設計成美國公共汽車上，將安全手柄反拉即輕易脫落的那種。越是高檔的公共汽車，逃生設備應該越先進。

話題回到這段視頻上。視頻開始時，汽車剛剛冒煙，還沒有見到明火。在冒煙汽車的旁邊，一輛白色面包車，以極其緩慢的、勝似閑庭信步的速度，觀賞式地駛過。一個路人，徒勞地繞著冒煙的汽車，試圖救援，但赤手空拳，毫無辦法對付密閉的玻璃。周圍幾個路人，也在不緊不慢地張望著那輛黑煙滾滾的公共汽車，好像在看西洋鏡。

那輛慢悠悠駛過的白色面包車的駕車人，難道沒有聽到震天的哭聲嗎?那錐人心肺的“救命”聲?你的工具箱里，難道沒有任何鈍器，可以用來砸玻璃嗎?

對危害公共安全因素的容忍，甚至視而不見，是中國災難頻發(fā)，且每次災難都傷亡慘重的根本原因之一。

2003年6月26日，我寫了一篇《無話可說》(已收入思想隨筆集《洗白》中，紐約柯捷出版社2009年5月出版)，其中有這樣一段，涉及到公共汽車和長途汽車的安全問題，現(xiàn)抄錄如下：

我清楚地記得，10多年前，我從四川回老家探親，在荊門市搭上長途客車，見到兩名農(nóng)民打扮的青年男子，用麻袋抬著一個沉甸甸、鋼桶一樣的東西上車。我一看麻袋口，原來是從荊門市煉油廠灌的天然氣，準備運回家里。我仗著自己的記者身份，對這兄弟倆說：“這是危險品，不能搬到客車上來吧?”兄弟倆瞪了我一眼，其中一人說：“司機都讓我們上車，你管什么閑事!”我轉(zhuǎn)而對司機說：“你們這樣將危險品和旅客混運，違反安全規(guī)定啊!”司機斜了我一眼，不屑地說：“我們這里都是這樣的，你怕死就下車，自己坐小車嘛!”那時真窮，買好的車票又不能退，我和新婚的妻子，就這樣和全車旅客一起，守著這個隨時可能因震蕩而爆炸、燃燒的“炸彈”，朝我的故鄉(xiāng)駛?cè)?。半路上，當這兄弟倆終于將那個“炸彈”抬下車時，我和全車人都松了一口氣。在我的身上，也有這樣的奴性和惰性。在退回去不過20多年前，僅僅說錯一句話，就可能倒霉一輩子的社會環(huán)境里長大，人們對于不公平的接受和忍耐能力，也是我們民族文化傳統(tǒng)中的糟粕之一。如果全車的乘客發(fā)出怒吼，那兄弟倆斷然不敢將天然氣罐搬上客車；如果我當時立刻下車，找到汽車站的負責人，出示自己“黨報”記者的記者證，向他抗議，甚至，向市政府書面反映情況，或許，情形會大為不同。

據(jù)報道，這次成都的公共汽車火災，是有人將一桶液體帶上了擁擠不堪的汽車。

不僅要迅速制定法規(guī)，禁止將任何易燃液體帶上公共汽車，而且，要對公眾進行安全教育，培養(yǎng)公眾的安全防范意識，讓全體乘客，對威脅到自身乘車安全的隱患因素，如其他乘客試圖帶上車的不明液體等，產(chǎn)生自覺抵制的意識。如果看見有人將瓶裝的、桶裝的不明液體帶上車，車門前的乘客，都有權(quán)拒絕其登車，除非那是可以打開就喝的飲用球。

在我的博客上，鏈接了幾位成都作家的博客，他們都是我關注的作家。他們生活在那座被稱為“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災難發(fā)生后，朋友冉云飛寫道：成都成了一座“來了就跑不脫的城市”。

在博客中寫到這場災難的，只有他一人。其實，我希望看到其他的朋友，對這一悲劇的評論和建議、呼吁。

每個作家關注的重點自然不同，但現(xiàn)在而今眼目下，那些文字與血肉之軀、與引車賣漿者息息相關的作家，如冉云飛兄，更為急需和稀缺。

在一個現(xiàn)代化的大城市里，這樣的人間煉獄，原本是不該發(fā)生的。一旦發(fā)生，一定是某個或幾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了嚴重的錯誤。找到這幾個環(huán)節(jié)，將它們嚴厲杜絕，這遠非一日之功，但要持之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