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行散記

楊榆婷

記得當時是有些不肯定的，因為自己在權(quán)衡這個難得的雙休日究竟拿來做什么會更好一些，于是心中產(chǎn)生了很多想法。有想過去圖書館，或是在家整理房間，還可以有時間去逛街?？墒亲罱K，我還是決定把難得的時光留給那個曾經(jīng)去過的地方——鄧川。

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許我想起去年春天去鄧川時，父母認識的那人家有一個大大的院子，有一個魚塘，還有滿院子的花草樹木，大大小小的雞鴨鵝，甚至天空中飛翔的鴿子，一片熱鬧又充滿生機的樣子。我那時想，這樣的生活雖說是辛苦些，可看著那些在城市里只能在菜市場見到的家禽，你會覺得生活多么有奔頭，有很多的事需要你做，你至少不會迷失方向。那時，不論你是否知道這個世界很大很空曠，但你明白，你的世界就在這說不大但很大的院子里，在房屋外的一畝三分田里，在那些咕咕亂叫的動物里，你不會想要離開。

于是，我背上沉重的書本，隨父母再一次來到鄧川。當父親問起我主意多變的原因時，我特矯情地說：城市的星光太過黯淡，我要到農(nóng)村看最亮的星星?？墒俏抑?，那不過隨口一說，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因為我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為了什么。而事實是，今天的天氣不是太好，白天一直是陰天，只是在吃完晚飯后，有一束束薄而透明的陽光從云層里漏了出來，靜靜地鋪在低矮的小山上，看上去像霧一樣，天氣的陰冷更讓陽光顯得不那么真實。于是，我看到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公路，農(nóng)田，村口的黃狗，到處找食的母雞腳跟前的三五只小雞，堆放得高高的稻草，并不十分惡心的牛糞，穿著拖鞋跑來跑去的黑黑的小男孩……

晚上，我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院心里泡腳，熱水的溫度讓雙腳漸漸暖和起來。勤勞的女主人在院子里的井中打起水，配好了牛飼料，四頭荷蘭牛吃得很開心時，她又打了一桶熱水把牛清洗一下，然后擠奶。這其間，一頭脾氣不好的牛踢了一塊牛糞粘在她衣服上，她像罵小孩子一樣教訓那頭牛，而牛是否能聽懂人話就不得而知了。我的腳邊，兩只小狗在舔被我灑出的溫水，我索性捧了一捧灑在地上。遠處的廚房邊，小灰貓一直不停地叫著，叫聲輕柔而又細小，讓人懷疑它的肚子是否在唱空城計。

洗漱完畢，我看到臺階下枕著干草的黃狗一家擠在一起睡了，牛圈前也拉上了篷布，只有小灰貓在不安分地和空氣玩捉迷藏。主人和一堆客人在堂屋里談笑風生，我借了這人家小孩的房間來寫字，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周圍靜靜的，只有偶爾聽到牛圈里傳來牛特有的反芻聲。臺燈是白熾燈泡的，有些昏黃的光讓寫字的紙也變得陳舊起來。外面有些黑，但天空中還是有一彎月亮，還有幾顆很亮的星星。我想，我是沒有勇氣在這時候爬上屋頂去仔細欣賞這些久違的星星了，僅在窗前望一望以了心愿吧。我匆匆寫了一個半鐘頭，就被主人叫下樓去吃宵夜了。吃的是剛擠出的牛奶和土雞蛋。牛奶很鮮，是我從未嘗過的味道，大家圍坐在屋子里，喝著熱乎乎的牛奶，每個人的臉上都透出幸福的光澤。氣氛如此融洽，如此溫暖，讓人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在冬日的夜？

夜深了，我枕著有些冰冷的枕頭，聽著窗外偶爾有車子開過去的聲音。外面是黑漆漆的世界，我縮了縮脖子，就想這樣安靜地睡去，心無雜念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我睜開眼睛，燦爛的陽光已在窗簾外召喚我。推開房門，院子里仍有些涼意，牛已吃了好一陣子的草了，正悠閑地甩著尾巴；兩只小狗互相追逐，狗媽媽愜意地躺在一旁觀看。二樓的花花草草暖暖地曬著太陽，我披頭散發(fā)地爬上房頂，看四周的矮山，田野，房屋和院落，風吹得我的臉冰涼，但伸出手，就觸摸到了溫暖的陽光?？绯龃箝T，走上二三十步，就是農(nóng)田了。早上的豆苗濕漉漉的，一種似霜又似露水的東西沾在肥厚的葉片上，讓人不忍觸摸，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我覺得，那是一種比鉆石還要純凈的東西，那么質(zhì)樸，那么天然。女主人割掉一些長得不好或是過于濃密的豆苗，裝了一籮筐，我背回家去，而她又到遠處的山上割牛草了。

我們的午飯吃得很豐盛，主人特意做了“生皮”和“生肉”，夾上一筷子，在蘸水里一蘸，送到嘴里，有作料濃郁的口感和生皮的鮮香，還特別有嚼勁。“生皮”和“生肉”是當?shù)匕鬃宓囊坏纻鹘y(tǒng)美食。

吃過午飯，我們提著主人送的豆子、芋頭還有酸菜等土特產(chǎn)準備離開，院子里的牛仍在不停地吃草，小灰貓蹲在屋頂懶洋洋地舔毛，小狗露出圓鼓鼓的肚皮曬太陽，狗媽媽站在門口抬頭望著我們，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它的友好和不舍。

我們還是背上鼓鼓的行囊離開了，離開這個暖和又親切的鄉(xiāng)間。車子行駛在高速路上，窗外是綠色的農(nóng)田和青色的群山。而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機會再來這鄧川的鄉(xiāng)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