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09-03-30
作者簡介:李賽彬(1983—),女,湖南婁底人,沈陽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育史專業(yè)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教育史研究。
摘 要:在造就忠良順民、愚民的年代,魯迅以他甘為人梯的精神、療救社會的責任感以及犀利的筆鋒發(fā)出了對社會教育的吶喊。他要“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他要“對于中國的老病刺他幾針”,他要救孩子,太多的社會責任迫使他把矛頭直指封建陋習,討伐不合理的社會教育,并吹響了社會兒童教育、科學教育、美育的號角,警醒前人也啟迪后人。
關(guān)鍵詞:討伐;關(guān)注;魯迅;社會教育思想
中圖分類號:G40-0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918(2009)01-0133-02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09.01.066本刊網(wǎng)址:www.hbxb.netお
魯迅,是那個以筆為武器的硬朗的戰(zhàn)士,他著書宣戰(zhàn),他為民請愿,對待敵人橫眉冷對,對待民眾卻甘為孺子牛。所以人民敬重他,稱他為革命家、思想家、文學家,然而他還是一個教育家,他革命的一生把很大一部分時間都獻給了教育事業(yè),從1912年到1926年,先是在南京教育部任職,后進北京,為教育部部員,并任社會教育司第一科科長。在任職教育部之前、期間、期后都于各學校任過教,有豐富的教育實踐經(jīng)驗。他不僅為學校教育、家庭教育提出過許多真知灼見,還身體力行地做了很多行之有效的社會教育方面的工作,值得我們?nèi)ヌ接懞脱芯俊?/p>
(一)“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以創(chuàng)作為武器,矛頭直指封建陋習
有學者說:“中國的封建主義教育長期以來,不外歷行兩個職能:一個是養(yǎng)士,一個是愚民?!濒斞冈俚刂赋觥坝廾竦陌l(fā)生,是愚民政策的結(jié)果”。封建教育唯一想造就的就是忠良的順民,孔夫子早就說過:“小人學道則易使?!睘榱恕耙资埂保y(tǒng)治階級千方百計地奴化、誘騙、麻痹人民,用所謂的“孝悌”、“忠誠”、“禮義廉恥”來鉗制人民的思想。辛亥革命的勝利也沒有給人們帶來福音,它苦心經(jīng)營的童話王國被袁世凱的倒行逆施擊得粉碎。剛有幾個人想要睜眼向外看,保存國粹的主意又來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口號也便成了一腔煙霧。然而社會總得前進,不能因為幾個狂人就后怕了,不能因為一群長衫者的胡攪蠻纏就固步自封了,有先見之明的英勇之士總會站出來主持公道的。魯迅便是其中一個,他就是要從沒有路的地方踐踏出路來。面對當時的境況,開展社會教育,播布革命思想和革命文化勢在必行。
可以說,魯迅對社會教育的主意和思考都得意于他的創(chuàng)作,他認為文藝是可以“移轉(zhuǎn)性情,改造社會”的。1918年5月,他首次用“魯迅”的筆名,發(fā)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借“狂人”之口,指斥了打著“仁義道德”的幌子,卻到處招搖撞騙的“吃人”的封建禮教。從此他筆耕不輟,從1918年開始,涉及到教育的作品達七八十篇之多,如《十四年的“讀經(jīng)”》、《古書與白話》、《我們怎樣教育兒童的?》、《習慣與改革》等等。同時還翻譯了許多有益于教育的外國作品,如《藝術(shù)玩賞之教育》、《社會教育與趣味》、《月界旅行》、《地底旅行》等。在眾多作品中,他都以犀利的筆鋒毫不客氣地抨擊封建禮教,如在《我之節(jié)烈觀》、《<二十四孝圖>》等文章中,他無情地揭露了“節(jié)”、“孝”等三綱五常的虛偽和殘酷,認為它們蔑視了真的人情,“以不情為倫紀”,是“一味收拾弱者幼者的方法”。同時在作品中他還塑造一系列可悲可恨的人物,如狂人、阿Q、孔乙己等,他們愚蠢而自大,被人吃還吃人,并且有著深刻的國民劣根性。難道他們與生俱來就這樣嗎?顯然不是,這都是封建禮教和封建奴化教育的產(chǎn)物,他們培養(yǎng)的是順民,是“勞力者”,是忠實的奴隸。魯迅很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他說:“現(xiàn)在的所謂教育,世界上無論哪一國,其實都不過是制造許多適應環(huán)境的機器的方法罷了”。如此以往,不只教育不成教育了,人也將不人了。所以他想推翻這牢籠,“掃蕩廢物,以造成一個使新生命得能誕生的機運”。他認為“世上如果還有真要活下去的人們,就先該敢說,敢笑,敢哭,敢罵,敢打,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書和作品雖然沒有扭轉(zhuǎn)乾坤的力量,但它可以揭露現(xiàn)實,傳播思想,教人奮進,進而引人深思,發(fā)起戰(zhàn)斗,正如普希金所說的:“人的影響短暫而微弱,書的影響則廣泛而深遠。”可以說,魯迅的作品不僅給腐朽的舊教育舊禮教當頭一棒,也給沉睡中的世人敲響了警鐘,以這種方式教給世人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是一份睿智和勇氣。
(二)“惟有民魂是值得寶貴的”——注重社會民眾的教育
人民群眾向來都是社會歷史的弄潮兒,一個滿地都是愚民的國度要想擊退這“可詛咒的時代”是萬萬不能的。魯迅便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他說:“惟有民魂是值得寶貴的,惟有他發(fā)揚起來,中國才有真的進步?!彼运甲吆舾妫铝τ谄胀癖姷慕逃?。任社會教育司科長期間,利用職權(quán)之便做了很多行之有效的工作。如加強京師圖書館、通俗圖書館的建設,因為它是一城一地的文化資訊中心,也是教育國民、陶冶群眾的文化陣地,讀者通過閱讀,尚能增長知識、開闊眼界。至于讀什么書、怎么讀書,魯迅也提出了非常精辟的見解,他根據(jù)叔本華的老話,指出:“讀死書會變成書呆子,甚至于成為書櫥,”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要知此事需躬行”。他還指出讀的同時要注重思考,要“由自己的思想得來真理”。主張不僅要“職業(yè)的讀書”,還要“嗜好的讀書”,要專而廣,不要局限于狹小的圈子,即便是帝國主義的作品,也要拿來翻翻,正所謂“知己知彼”。但是當時的社會卻是沒有多少書是給普通大眾看的,滿紙都是沒有標點的艱深的古文,魯迅在《無聲的中國》中指出:“中國雖然有文學,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和大家不相干,用的是難懂的古文,講的是陳舊的古思想,所有的聲音,都是過去的,都就只是等于零的,所以,大家不能相互了解,正象一大盤散沙?!彼瑫r申討:“我們的勞苦大眾歷來只被最劇烈的壓迫和榨取,連識字教育的布施也得不到,惟有默默地身受著宰割和滅亡。繁難的象形字,又使他們不能有自修的機會?!庇纱唆斞笜O力主張使用白話文,他也喊出了“將文字交給大眾”的響亮口號。他認為漢字必須改革,走拼音化的路線,這樣才能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科學水平,發(fā)展社會教育事業(yè)。他還積極參與了字母方案的意見統(tǒng)一工作,同朱希祖、許壽裳、馬幼漁等一起創(chuàng)造了一套注音字母。以通俗惠及民眾,視民眾教育為己任,魯迅以韌的戰(zhàn)斗精神與脫離實際的空談家們、偽教育家們苦心戰(zhàn)斗著。社會事實就是這樣,惟有普通民眾都接受了教育,社會才能得到長足發(fā)展,未來才更有希望。就是在社會飛速發(fā)展的今天,普及教育照樣是重頭戲,一個沒有文化的民族注定是要被挨打的。
(三)“救救孩子”——注重社會兒童教育
自從那一聲“救救孩子”的驚天霹靂般的吶喊后,魯迅的一生注定要與兒童及兒童教育結(jié)下不解之緣。在烏煙瘴氣的社會環(huán)境里,在腐朽的封建專制教育下,中國的孩子皆成了“成人的縮小”,他們低眉順眼,唯唯諾諾,沒有一絲生氣。他看不慣這“吃人”的社會對兒童的壓抑和殘害,他要為解放兒童、為兒童爭取一個光明的未來而不息奮斗。首先,他從進化論的觀點出發(fā),告誡世人不要“占盡了少年的道路”,不要“吸盡了少年的空氣”。要“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其次,他堅定地認為“游戲是兒童最正當?shù)男袨?,玩具是兒童的天使”。然而當時的中國卻是“大人用的玩具多:姨太太,雅片槍,麻雀牌,《毛毛雨》,科學靈乩,金剛法會,還有別的,忙個不了,沒有工夫想到孩子身上去了”。當外國孩子聚沙堆創(chuàng)造鐵甲炮車時,中國的孩子卻只能躲在大人身后羞怯而驚異地看著。孩子五彩斑斕的世界里居然只剩下了羞怯和驚異,魯迅這一智慧的見解無疑為孩子干涸的心靈澆下了幾滴瓊漿玉液,也為無視孩子世界的自以為是的大人們提了個醒。再次,魯迅對兒童讀物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曾經(jīng)因為自己獲得了一本繪圖的《山海經(jīng)》而欣喜若狂,他認為“孩子是可以敬服的,他常常想到星月以上的境界,想到地面下的情形,想到花卉的用處,想到昆蟲的言語;他想飛上天空,他想潛入蟻穴……”可見孩子的心靈是充滿幻想和需要色彩的,絕不是幾句枯燥的經(jīng)書就能夠應付的。然而當時的兒童讀物不是色彩很惡濁,就是畫圖很死板,內(nèi)容更是陳舊晦澀了,“每看見兒童歡天喜地地看著一本粗拙的《兒童世界》之類,另想到別國的兒童的用書精美,自然要覺得中國的兒童的可憐”。所以他號召各界人士為兒童寫作和翻譯兒童喜聞樂見的“有益”和“有味”的新作品,“以擠掉一些陳腐的老什子。”他自己也身體力行,翻譯和介紹了外國的一些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如《桃色的云》、《小約翰》、《表》、《俄羅斯的童話》等,他想要孩子以新的眼睛來觀察整個動物、植物和人類世界,以此來啟迪心靈,培養(yǎng)情操。魯迅對孩童教育的主張也給今天社會提了個醒,當社會期望孩子拿高分、升學的同時,是否也可以讓孩子放松壓力,去過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幸福童年。
(四)“對于中國的老病刺他幾針”——注重社會科學教育
中國自古就是一個迷信鬼神的國度,關(guān)起國門,信觀音菩薩,信巫神,信邪教,就是沒有信過自己。洋務派打著“自強”、“求富”的旗號,似乎想要學點外國的先進技術(shù),造幾只屬于自己的輪船,可這一切也都是虛張聲勢而已。甲午戰(zhàn)爭的失敗立即告吹了所有的幻想。魯迅曾一針見血地指出:“現(xiàn)在有一班好講鬼話的人,最恨科學,因為科學能教道理明白,能教人思路清楚,不許鬼混,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了講鬼話的人的對頭”。如果有人有點新想法,想“與傳來的積習有若干抵觸”,那“免不了標新立異的罪名”,更有甚者“竟成了大逆不道,為天地所不容”。賊喊抓賊,真是有意思極了。如此以來,“社會上毫無改革,學術(shù)上沒有發(fā)明”,“連科學也帶了妖氣”。不過社會上總有些人是提倡改革、信仰科學的,魯迅就因為曾經(jīng)的《新潮》雜志每本里有一二篇純粹的科學文而拍手稱快,終于可以“對于中國的老病刺他幾針”。他說“現(xiàn)在偏要發(fā)議論,而且講科學,講科學而仍發(fā)議論,庶幾乎他們依然不得安穩(wěn)?!彼浴澳脕碇髁x”的實際行動奉勸世人,是好的東西,我們就要“放出眼光,自己來拿”。只有這樣才能“獲一斑之知識,破遺傳之迷信,改良思想,補助文明”。他的高瞻遠矚,令世人為之振奮,就是在科學發(fā)達的今天,我們同樣要主動去學習別人的長處,博采眾長,才能更豐富自己。科學畢竟是沒有地域、國界之分的。
(五)“啟發(fā)微妙幽玄的人生真理”——注重社會美育
羅丹早就說過:“世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痹隰斞干畹哪甏瑴仫枂栴}尚不能解決,又有幾雙疲憊的眼睛能去發(fā)現(xiàn)美?畢竟要窮人去種蘭花的確是件比較奢侈的事情。然而文藝不僅僅是叫人去奢侈,它還能涵養(yǎng)性情,“啟發(fā)微妙幽玄的人生真理”。于是魯迅又開始行動起來了,早在1907年留學日本時就發(fā)表了《摩羅詩力說》這樣一篇美學論文。1912年在教育部辦的“暑期美術(shù)講習會”講授《美術(shù)略論》,宣傳美育。1913年2月發(fā)表了《儗播布美術(shù)意見書》,反映了他當時的美育思想,被看做社會教育的綱領(lǐng)性文件。1913年5月和10月,先后翻譯和發(fā)表了日本上野陽一的《藝術(shù)玩賞之教育》和《社會教育與趣味》兩篇美文。他還認為藝術(shù)能使兒童“觀察漸密,見解漸準,知識漸進,美感漸高”。同時他也提倡民間文藝,大概家鄉(xiāng)的社戲給了他靈感。他甚至認為民間戲劇“比起希臘的伊索,俄國的梭羅古勃寓言來,這是毫不遜色的”。在這些作品里匯集了勞動人民的智慧,以此來愉情養(yǎng)性、教育群眾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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