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等雪

張玉學(xué)

靖遠(yuǎn),一個(gè)遠(yuǎn)離自然、煙霧彌漫、車輛擁擠、秩序混亂的小城市,然而,在這里我卻聽到了最富有生活氣息的傳說——雪在等雪。

北方的雪下得很大,時(shí)間很長,長得像祁連山的夢,長得讓大興安嶺的森林開了幾個(gè)月的梨花。昔日,雪下一日,頂多兩日便離去了,而這次的雪卻下了將近十天,屋頂上鋪了一張厚厚的白毯。鋪天蓋地的大雪,染白了北方的一切,豐富了北方人的口頭文學(xué),從而有了許多傳說和神話。于是,閑客們望著窗外的雪說:“雪在等雪啊?！边@時(shí),我才知道了這最富有生活氣息的傳說。這種說法猶如清澈的溪水流過我的心頭,清涼得讓人清醒。于是,我上前去問:“雪怎么會在等雪呢?”其中一閑客答道:“它要找個(gè)伙伴,等到下一場雪來了一同回去。”

我真想不到北方有這樣美的傳說。俗話說:“瑞雪兆豐年。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毖┑乃季S就是如此簡單,就如同它那簡單的傳說。雪的生命是短暫的,再也沒有比雪等伙伴更困難的事了,所以北方的雪的真情故事才會在這毫無生氣的城市中顯得愈發(fā)動人。

雪依舊悄無聲息地飄落著……給黃河捎來一面光滑透亮的鏡子,給小樹圍上了一條羊毛織成的大圍巾。雪是天公送給北方冬季不可或缺的禮物。雪本不是粉飾世界的,但卻掩藏了世間的丑陋;雪潔白無瑕,白得耀眼,白得令人沉醉,但越是潔白的東西越容易沾染污漬。

雪的形象和生命往往存在于瞬間,當(dāng)三月的陽光照臨北方大地時(shí),雪漸漸地融化成春水?？墒茄ψ约旱南б稽c(diǎn)也不遺憾,它用靈魂和生命去澆灌土地,去換取豐收。所以,雪是無私的,雪是奉獻(xiàn)者。

然而,那時(shí)的我還不懂得雪在等雪的傳說,只是好奇,雪是最冷的東西,怎么能表現(xiàn)出最火熱的激情呢?于是,我常嘆息雪的激情太短暫,帶來的是長久的寒冷。正因?yàn)檠┻^于寒冷,以至于讓人們徹底忘記了雪的激情,一談到雪,都說冷?，F(xiàn)在聽到雪在等雪的傳說,我沉默了許多。我認(rèn)為塵世間能讓肉體感覺到的熱,都是會消失的;不消失的熱是不能用手來感覺的。不消失的是等,是盼。北方是干旱之地,雪就像夢一樣容易消失。就是這樣的雪,在短暫的生命中還不放棄等待和期盼,雪真的是世界上最熱情的事物。

于是,我熱切地盼望著眼前的這場雪真能等到下一場雪。每天我都期盼著眼前日漸消失的雪能夠等到下一場雪?？裳┎×?像枯萎的小草一樣發(fā)黃,它的伙伴還是沒有來,雪越來越少了。最終,雪還是消失了,但是雪的伙伴還沒有來到。這景象就好像永遠(yuǎn)地合上一本書。就這樣雪在等雪的經(jīng)歷變成了傳說,永遠(yuǎn)地留在了人們心中。

的確,并非所有的等待和期盼都能如愿。但這場雪堅(jiān)持了很久才完全消失掉,它把等和盼留在了每一個(gè)角落,就像它最初降臨時(shí)一樣。雪是晶瑩的,沒有煙塵,沒有汽車尾氣,沒有胭脂水粉味,雪后的空氣亦是如此清新,你吸進(jìn)口中舍不得呼出。你可以站在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中,緊閉雙眼,伸開雙手,讓雪落在肩頭,落在手心里。仿佛只有讀懂冬天,才會明白雪并不代表寒冷。其實(shí),親情能使它融化,友情能使它沸騰,期盼更能使它駐足人心。于是,我的思緒又飄飛在茫茫的銀白世界里。我堅(jiān)信,在整個(gè)冬季里,雪的這份等待和期盼是永遠(yuǎn)不會消失的。

然而,就在某個(gè)夜晚,我被驚醒,因?yàn)槲衣犚娏艘环N熟悉的聲音,這種聲音只有在夏季才會有,而且玻璃窗上也確實(shí)開滿了雨花。那時(shí),我才明白過來。雪是如此的好強(qiáng),就連融化也要在夜晚無人時(shí)進(jìn)行。最終,雪還是沒有等到雪,我想它難過了,傷心了。就在將要離去時(shí),它痛哭了,它最后的淚珠還是那樣的滾燙,就像夏季那飽滿的雨露。

【本文為第十五屆“神筆杯”全國中學(xué)生作文大獎賽獲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