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星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沈星
3月29日,鳳凰衛(wèi)視當家花旦沈星新書《兩生花》在京首發(fā),阮次山、吳小莉、尉遲琳嘉等鳳凰同仁皆專程趕到為之捧場,祝賀這位中文系才女首部隨筆集問世。沈星以招牌節(jié)目 “娛樂大風暴” “美女私房菜”和“大劇院零距離”贏得絕佳口碑,笑言自己不愧“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典范。
說起美女,人們難免報以“有貌無腦”的偏見,而沈星決然不同。畢業(yè)于華中師范大學中文系的她,不僅擁有文學的才華、敬業(yè)的勤勉,更富于女兒的孝心和情感的領悟。至于外表之美,大可不必多加形容,用她話講:“一個人的外表,是可以被忽視的部分。”
對于自己的第一部隨筆集《兩生花》,沈星戲說是“貌美如花”加“妙筆生花”。在書中,她坦誠真摯地談及事業(yè)、家人、朋友和情感,活潑而不乏深情,隨性又不失精致,真正文若其人。
電視,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小時候最想當?shù)氖蔷?,醫(yī)生和老師。在我的印象中,這三個職業(yè)最有權(quán)威,他們的話不容置疑,讓你干啥就得干啥。
長大后發(fā)現(xiàn)自己膽小又怕血,警察醫(yī)生當不成,可想管人的念頭并沒有改變,于是付諸行動,選了師大。
師大畢業(yè)那年,當了三個月實習老師,教的高二,臨走時和學生戀戀不舍,我以為我的手指會就此染上紅墨水和粉筆灰那樣樸素美麗的顏色。
可是現(xiàn)在的我,卻從事電視傳媒工作,和之前爸媽幫我計劃的人生很不一樣。
從珠海電視臺到央視,又為銀漢、光線、歡樂等著名電視制作公司工作,再簽約鳳凰。一年一年,不同城市,我在電視的圈子里輾轉(zhuǎn)流浪。
在自己的生命里流浪,蠻自在。
那一年,本來是想去廣院念書,可是陰差陽錯卻當了銀漢傳播的主持人,過程十分巧合。
在去北京的飛機上,巧遇珠海臺副臺長朱久陽,師大畢業(yè)不久的我,曾幫他高三的女兒補習功課,自然和他很熟悉。坐在一起聊天,我告訴他我打算去廣院念書,也得知朱臺已經(jīng)辭職,到北京是去銀漢文化傳播公司任廣告副總,而這家公司的老總叫夏駿。
在飛機上,他講起夏駿其人,《黃河》《改革開放二十年》,這些名重一時大型紀錄片的撰稿兼編導,后來參與創(chuàng)辦《新聞調(diào)查》并任制片人,著有《十字路口的中國電視》等專作,大名如雷貫耳。
等待開學的日子里,我接到了朱總的電話,讓我去他所在的銀漢傳播試鏡。這家公司成立不久,為北京電視臺七頻道提供節(jié)目,當時正大舉招兵買馬。閑著也是閑著,我便去了。
不一會兒,夏駿來了。以為是一介書生,卻比想像中更商人,紅光滿面、天庭飽滿,不過三五分鐘,“你明天來上班吧,先當新聞主播,播早間資訊?!彼ξ卣f,又干脆利落。
我說:“可是我還要去廣院念書呢,名都報了?!?/p>
“學什么?”他問。“播音主持?!?/p>
他大手一揮,“邊干邊學,這個團隊全是電視精英,絕不在廣院研究生之下。”
“可是,我行么?”我猶豫不決。
“我說你行,你就行?!毕尿E看著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信任與鼓勵。
我點頭,“好的,明天我來上班?!?/p>
奇遇和貴人
播早班資訊,是從沒試過的工作,每日流程是,早上6點錄像,之后送北京臺審,7點播出。我做得十分努力,要求4點,我3點就到,呆在機房里,看編導剪片,更多了解新聞內(nèi)容。
那時,所有早班組的同事,日夜顛倒,機房通宵達旦、燈火通明。
日復一日,錄制節(jié)目,開會,午飯后回家,晚飯后睡覺。夜里1點半起床,2點出門,3點達到。
天天如此,漸上軌道。
突然一晚,我被震耳鈴聲吵醒,電話那頭同事著急大叫:“你怎么還在家,快快快,已經(jīng)晚了?!?/p>
手機的鬧鐘沒響,已經(jīng)快凌晨5點,嚇得我靈魂出竅,爬起來就往外跑,沖到街上,邊跑邊攔車,當然還一路抽泣。
到公司后,化妝師張小嵐說:“別哭了?!彼衿娴刂挥昧?分鐘不到,就把我的臉收拾停當。據(jù)說,那天我臉上,一直帶著睡覺壓的席子印。我準時坐在了主播臺上,那天播出正常。
雖然如此,依然為自己的過錯耿耿于懷,但大家都對我溫和寬容。張小嵐安慰說:“我媽看節(jié)目了,挺好的,沒覺得是5分鐘畫出來的,席子印也不明顯。”我才破涕為笑。
后來,我不再主持新聞資訊類節(jié)目,徹底改變我的風格。又擔任《體育界》的節(jié)目主持人,第一個采訪的嘉賓是當時的風頭人物米盧,和國足隊員混成老友;接著做起《娛樂人物周刊》《娛樂現(xiàn)場》《明星》;與劉儀偉一起到上海為東方衛(wèi)視錄制綜藝節(jié)目《超級模特》;之后和林依輪一起主持央視《綜藝大觀》,再雙雙離開,我倆應該是那個節(jié)目的最后一任主持。
要緊處,只有幾步
2004年的夏天。
一天劉春約見,問我是否有意加盟鳳凰。我說:“能考慮下么?”“當然,那么,等你答復。”
半年后,我早已把他的建議忘到腦后。再接到他的電話,問我考慮得怎樣,我支支吾吾。
這次他請我吃日本料理。這回我,認真考慮。
2004年底,我完成手頭的工作,結(jié)束在北京的生活,前往香港,加入鳳凰。
我自認是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但人生中緊要處的幾步,我覺得我走對了。
2009年“全球華人新春音樂盛典”的彩排現(xiàn)場,我碰到了國家大劇院的陳平院長,我們一起往后臺走去的時候,他問我:“你常常在大劇院這個最高的藝術(shù)殿堂里采訪藝術(shù)家,登臺主持音樂會,還在電視上教人做菜,忙得過來嗎?”
我想了想,說:“傳說中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是不是就是這樣?”
陳平院長哈哈大笑:“正是!”
“沈星,你真的會做菜么?”
《美女私房菜》這個節(jié)目得來純屬巧合, 2005年的新節(jié)目策劃會上,劉春提供消息,“沈星會做菜,我見她在電視上做過?!?/p>
“做菜不錯啊,”連院長也覺得,“那就開個教做菜的新節(jié)目嘛?!?/p>
很快,事情拍板定下,名字就叫《美女私房菜》,廣告順利賣出。
節(jié)目最初的設計,是我與公司美女主播們合力主持,每次我煮菜,美女們幫忙,大家聊天,鶯歌燕舞完成一輯。
但是,國際局勢動蕩,各位美女同事們要輪番奔赴災區(qū)戰(zhàn)場。漸漸,就剩下敝人一人,日煮夜煮。煮到現(xiàn)在,進入第五個年頭,每到周末錄像時,就剩下我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比如:“請問,雞肉如何做才能嫩滑?”
“首先要選擇雞腿位置,煮至八成熟后迅速放入冰水冷卻,這就是秘訣?!?/p>
“喔——原來是這樣。”
兩人對白,一人完成。這些年來我早已習慣,并且養(yǎng)成了自問自答的毛病。
美女沒影了,但還有帥哥們憐香惜玉,偶爾來探班,順便幫手煮一兩道小菜?!皸钕壬鷣磉^,阮先生來過,何先生來過,……咦,都已不是帥哥,是帥爺了喔?!?/p>
“沈小姐,你忘了,聲揚和尉遲也來過啊?!?/p>
“是是是,他倆倒是常來,可是,并不帥啊。”
那倆小氣鬼要是聽見我說他們不帥,肯定跳起來,“再答應你上節(jié)目,我就是小狗?!蔽具t會信誓旦旦地說。
“不許這樣埋汰小狗?!蔽姨嵝阉?。
聲揚會四下張望,“沈媽媽在哪里?我要找她去投訴!”
“喂,拜托,你又不是小孩,有什么事就知道去告狀,有本事再哭出來啊?!蔽視缡菗尠姿?。
自從有一個人在一次錄“私房菜”的時候,不小心手指被烤盤燙到,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樣子被攝像機錄下來之后,我就叫他“愛哭鬼”。
“你瞪我干嗎?反正我又沒說是誰。”
由于在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電視上教人煮菜,所以也常常被問到跟飲食有關系的話題,但多半是,“拴住一個男人的胃,真的可以拴住他的心么?”或者,“吃什么會比較瘦?”這樣一類在我聽來不切實際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當然不會啦,心都不在了,還管他的胃作甚,餓死拉倒。”我通常都會沒好氣地回答。至于第二個問題,“不吃最瘦?!?/p>
以上是我過去的回答。
至于現(xiàn)在,要是有人再問什么胃跟心這種沒志氣的問題,我會想上一想,慢悠悠地說:“不知道耶,人家都還沒有需要用到這一招,就……”我還沒有做狀完就被打斷。
“噯噯噯,說什么哪,”密斯高在邊上提醒,“回頭給你媽聽見又該說你了?!?/p>
密斯高學我媽的聲調(diào)學得很像,就是那種不怒自威的口氣,“沈星,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正在朝一個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越滑越遠……”
這都是我媽批評我時用的開場白,從小到大都是這句。念書時常批評我,批評時又總是上綱上線,就算我現(xiàn)在早已自立門戶,我媽依然這樣口氣,不過頻率倒已大大降低。關鍵在于,我一聽她如此這般的口吻就會十分心虛,覺得自己真的已經(jīng)不可救藥。
最常碰到的問題,我卻不知如何作答。那就是“你真的會做飯么?”
你說怎么回答,是忙不迭地說“會會會,我會的,”順便再拉旁邊的不知誰過來,“你快來證明一下,我會做飯的對不對,你忘啦,你上次還吃過?!?/p>
才不呢,我才不會這么耐心去解釋,我只在一邊,笑嘻嘻地不做聲。
“不會是不是,我說嘛,”人家一副猜中的樣子,“肯定是別人做好的端上去?!?/p>
管你怎么說,又不是你開工錢給我,我心想。
可,但是,開工錢的那一個,就是老板嘞,記得有一天,也這樣問我哪。
我剛來鳳凰沒多久,同事們一起吃飯,公司附近的“王家沙”。菜還沒上,老板突然想起來,問我:“沈星你真會做菜么?”
我很嚴肅地說:“我當然是會做菜的,老板。”
“是從小就會么,還是后來練的?”老板又問。
我從頭開始講:“在高中的時候,有一天,我想去打暑期工,我爸說……”
菜陸陸續(xù)續(xù)地上,我繼續(xù)講:“……所以,后來啊,我就會做飯了。”
“那這些菜還有那些菜,你都會么?”有同事指著桌上的菜不依不饒地問。
“好啦,”老板寬容地笑著說,“肯定會啦,下次有機會做一桌證明一下,快吃快吃……”
其實,對于老板來說,會做節(jié)目就好啦,公司又沒有打算聘我當食堂大廚,菜做得是不是對每個人的胃口有什么關系。
可是直至昨天,還有人一路不停問:“你會不會,做菜?”
現(xiàn)在,輪到我忍不住跳起來回答:“老娘,不,是敝人,當然會,一直都會,不會哪來這節(jié)目?!?/p>
各位,5年了,還問會不會,笨,就算以前不會,現(xiàn)在也會啦。
又問:“是不是別人幫你做好……”“沒有別人,別人就是在下自己,要有別人會做還要我干嗎?”“也是喔,你別生氣,問問而已。”
我才不氣,自己又坐回原處。
我高二的時候,同學中流行打暑期工,有的在旅行社當市內(nèi)導游,有的在花店送花,不濟的也可在電腦廠插二極管。我蠢蠢欲動,跟同學積極籌劃中。我爸我媽看在眼里,在一邊竊竊私語。
我爸來跟我談判,“不如考慮在家打工?”在家怎么打工?我心想。
“家務全包,照付工錢就是?!薄斑祝嗝葱迈r,給多少錢?”
“你出去打工掙多少,我就給你多少?!蔽野终f。
我腦子迅速判斷,干家務還能收錢,這樣劃算的事。外邊同學打暑期工一月能掙五百,我在家當保姆該問我爸要多少錢合適呢?
看我沒吱聲,我爸沉不住氣了,“行不行?”他追問道,又說,“多付點也行?!?/p>
我媽在一邊打岔:“干嗎多付,是多少就多少,還有啥可商量的。”
哈哈,我心里馬上有數(shù),我爸我媽也是的,跟人談判怎能自亂陣腳。
我沉著地說:“八百?!蔽野竹R上點頭,我媽加一句“包下做飯”。
這事就這樣定下了,在家打工。
(本文略有刪節(jié),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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