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蘇童開啟了中國文學(xué)重寫神話的時代,《碧奴》體現(xiàn)了蘇童的非凡想象力,本文從再造歷史環(huán)境和塑造生動形象兩個方面揭示了作者卓越的想象力。
關(guān)鍵詞:蘇童 《碧奴》 神話 想象力
蘇童的小說《碧奴》無疑是2006年度最值得關(guān)注的文本之一?!侗膛肥菍Α懊辖揲L城”這一古老民間傳說的現(xiàn)代演繹。吳義勤先生曾說,“如何在所有的故事元素都已‘預(yù)知的情況下挖掘出現(xiàn)代性的主題,是蘇童面臨的一大挑戰(zhàn)?!比欢覀兛梢酝ㄟ^作品看到蘇童用他非凡的想象力克服了這個“難題”。
蘇童用他的想象塑造了一個民不聊生的歷史環(huán)境。
他在小說的開頭便預(yù)設(shè)了一個不敢哭泣的群體,極度精神壓抑的生存環(huán)境。眼淚是一個人內(nèi)心情感的外化,當(dāng)人們?yōu)榱吮苊獗粺o辜殺戮而藏起眼淚,也就失去了真誠,只剩下虛偽、狡詐和冷漠,而碧奴作為一個孤獨的個體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丈夫豈梁是個孤兒卻又被拉去修長城,只剩下碧奴一個人,寒冬來臨碧奴想去給丈夫送冬衣,但她得到的不是鄰居的同情幫助而是冷嘲熱諷,這樣的生存環(huán)境讓我們對碧奴的處境充滿同情和牽掛。
為了豐富故事的內(nèi)容,也為了塑造豐滿的人物形象,蘇童憑借自己奇特的想象力使碧奴處于一種“在路上”的狀態(tài),讓主人公和讀者一起去體會整個社會的黑暗與冷酷。起程時卻找不到一匹馬、冬袍被鹿孩們撕裂、中途被當(dāng)做門客的妻子耽擱行程、被當(dāng)成刺客押入牢籠、走不動時爬向大燕嶺……但大燕嶺上豈梁早已葬身長城底下……無數(shù)的艱辛換來的最終是失望。
行程的艱辛是可以預(yù)料的,但人心的殘酷與冷漠卻更是讓人始料不及的。碧奴以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哭泣,展示了眾人對自己一次次的傷害。而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人同樣是處在被壓迫地位的“民眾”,恰似魯迅筆下的阿Q欺負小D一樣。
在大部分的神話中,民眾是一個有溫度的階層,很多的人在其中獲得前進的動力和無私的幫助,但在《碧奴》中民眾卻成為上層階級的幫兇,成為碧奴尋夫路上的苦難之源。人性在極度壓抑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扭曲變形了,同類相殘成為生活的真實一面。碧奴的眼淚是為人性的喪失哭靈,是為那些迷失本性的同類敲警鐘。孟姜女哭長城發(fā)生在秦朝,蘇童雖然隱去了明確的時代痕跡,但他仍然用想象再造了歷史的殘酷與荒誕。動亂的年代促成了人性的扭曲。
但即使有這樣殘酷的社會環(huán)境,我們在閱讀過程中仍能感受到神話特有的輕松與幽默,這中體驗與蘇童所擁有的奇特想象有關(guān)。
首先人物的出身及命名富于神話特色。碧奴是葫蘆變的,豈梁是桑樹變的,葫蘆掛在桑樹上,所以他倆結(jié)了婚。奇特的命名方式與不可思議的邏輯關(guān)系在文本中隨處可見。在選詞上富于色彩性和形象性。地方名如藍草澗、百春臺、五谷城、桃村,人物名字如碧奴、豈梁、無掌等,要么富有色彩性要么具有具體形狀感,這樣的詞語給作品增添了不少新鮮感明快感,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因內(nèi)容的沉重而造成的壓抑感。正是依靠這些才會產(chǎn)生一種閱讀上的距離感,我們感受到文字本身帶來的優(yōu)美與雅致,而極少把文本故事和現(xiàn)實生活混為一體。
其次蘇童用想象塑造了一個百折不撓、堅貞不渝的女性形象。蘇童認為碧奴“不僅僅是一個底層女子的悲歡離合,而是一個階級把出路依托在一個女人身上。中國封建社會奴役和被奴役都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真正的底層是永遠沒有出路的,她惟一的財富是眼淚。這種力量非常無助,是悲傷到底的力量”[1]。神話是一種既能夠游離于現(xiàn)實之外,又能夠觀照現(xiàn)實的敘述方式,蘇童正是借助于這一特點,讓碧奴承載了一個階層的無告無助和頑強勇敢。
在中國古老的神話世界里,每一個主人公都有一種非凡的本領(lǐng),能夠在危難關(guān)頭克敵制勝。碧奴沒有強壯的體魄,沒有縝密的心思,讓她常常出奇制勝的是她的眼淚。
眼淚被無數(shù)的文人所描述過,但沒有一個人如蘇童一樣寫的這樣別具特色。女孩可以用耳朵、嘴唇、乳房、頭發(fā)、手掌、腳趾等部位哭泣。蘇童在整篇文章中描寫了一次比一次兇猛的哭,一次比一次奇特的眼淚效應(yīng)。從眼淚打濕路旁的桑葉流成河到化為淚劍,這是碧奴情感的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宣泄,這也是碧奴對現(xiàn)實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抗議。
在這里蘇童又一次顯示了他不走尋常路的突破:選擇一個用眼淚哭倒長城的堅貞女子,來展示他對古代社會和現(xiàn)代社會整個群體生命狀態(tài)的思考。這背后實際上暗合了蘇童對女性的某種偏愛。蘇童認為:“Women really are better than man.No matter how you look at it,women are more pliable,yet they are tough and more strong-willed than men.”[2]依據(jù)這個觀念,蘇童在《碧奴》中塑造的各類男子,如鹿孩、成年馬人、無掌車夫、刺客少器等,這些男人都是各個階級男性的代表,但都在現(xiàn)實面前暴露出趨炎附勢與人性惡俗的一面,即使唯一一個有可能是好男人的豈梁,在文中卻是碧奴尋找的對象,一個“缺席”的符號,始終沒有正面出場。
用一種最為純樸的情感和最善良的心靈彌合歷史的裂痕,拯救著荒蕪的情感,這也許是蘇童在今天重寫孟姜女故事的一個美好的期望。蘇童曾說:“我對孟姜女的認識其實也是對一個性別的認識,對一顆純樸的心的認識,對一種久違的情感的認識?!盵3]
注釋:
[1]羅雪輝:《蘇童:眼淚是一種悲傷到底的力量》,中國新聞周刊,2006年版,第68頁。
[2]劉軍:《論蘇童小說的女性敘述之演變》,當(dāng)代文壇,2007年,第4期。
[3]蘇童:《碧奴——孟姜女哭長城的傳說·自序》,重慶出版社,2006年版。
(張俊芳 山東省平原縣第一中學(xué) 253100)
現(xiàn)代語文(學(xué)術(shù)綜合) 2009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