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為何獨對法國嚴厲”

周榮耀

自薩科奇出任法國總統(tǒng)以來，中法關系幾經(jīng)其惡意挑釁，終因其執(zhí)意會見達賴而陷入一時難以擺脫的困境。圍繞這一困境出現(xiàn)的問題，官方表態(tài)，社會輿論，學者評析，眾說紛紜。其中，特別使許多法國人感到憤憤不平、也使許多關注中法關系的人不知怎樣正面應對的問題是：在達賴問題上，“中國為何單單對法國如此嚴厲”?解釋的角度有多種，但真正要說服人的關鍵是要用歷史的眼光看中法關系。

從歷史的角度解讀溫總理的一席話

去年11月13日，薩科奇無視經(jīng)他幾番折騰處于緊張狀態(tài)的中法關系已趨緩和的局面，在法國總統(tǒng)府愛麗舍宮高調(diào)宣布，要在即將舉行的中歐峰會之后在波蘭訪問期間見達賴。此后，不顧中方多次交涉，拒不改變決定。兩周后，中國被迫推遲原定于12月1日在法國舉行的中歐領導人第11次會晤。面對在當前嚴峻的國際經(jīng)濟政治局勢下中國這種少見的強烈反應，薩科奇仍然執(zhí)迷不悟，他不僅隨即取消了原定在中歐領導人會晤之后舉行的中歐經(jīng)濟峰會。還執(zhí)意于12月6日在波蘭與達賴見面。今年1月27日，法國宣布因為中方有關負責人沒有應邀出席而取消了中法建交45周年紀念活動。2月初，在中國的農(nóng)歷新年之后，溫家寶總理來了一次堪稱完美的、輿論所稱的“環(huán)法之旅”：對歐洲四國及歐盟總部的訪問，事實上等于恰好在法國周邊轉了一遭。

在這場長達幾個月的外交較量過程中，人們聽到最多的一個問題是：在達賴問題上，西方多國領導人會見過他，包括美國總統(tǒng)布什、英國首相布朗、德國總理默克爾，還有比利時人，捷克人，波蘭人等，“中國為何單單對法國如此嚴厲”?在官方的記者招待會上，在報刊雜志的相關文章上。在網(wǎng)絡輿論上，甚至在街頭巷尾的議論中，同樣的問題，隨處可見，隨時可聽。提問的人，立場各異，心態(tài)不一。同樣，解答的人也是立場各異，心態(tài)不一。

中國外交部回答記者說：“中國在外國領導人會見達賴問題上的立場是堅定的、一貫的、清楚的”?！爸袊枷蛴嘘P國家表明了立場，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不存在只針對法國的問題”。法國駐華大使蘇和說：“中國反應過度”。有評論說：“因為法國的地位和影響不一樣，它時任歐盟輪值主席”。還有的說：“薩科奇投機取巧，反復無常，應當嚴懲”。當然，也有人說“中國是實用主義”。

凡此種種，都各自認為有道理。但從問題反復被提出來看，疑問沒有消除。直至溫家寶總理訪歐途中就媒體關于“環(huán)法之旅”問題發(fā)表看法，才促使更多的人從更深層次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溫家寶總理說：“我在飛機上確實把地圖看了一下，我這次的訪問，是繞著法國一圈?！薄暗牵@次沒有安排訪問法國的原因是眾所周知的，責任不在中國?！睖乜偫碜詈笳f：“進一步發(fā)展中法兩國友好合作，從根本上有利于兩國人民的利益，也有利于推動中歐關系。我們希望法方能夠認識到這個大局。做出應有的努力。使中法關系在原有的基礎上，不僅得以恢復，而且得以發(fā)展?！?/p>

溫家寶總理沒有用外交辭令回避“環(huán)法之旅”這個事實。面對事實，他不僅強調(diào)了法國的責任，而且強調(diào)“在原有的基礎上”恢復和發(fā)展中法關系?！霸谠械幕A上”，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是在提醒法國以及所有關注中法關系的人，要重視和珍惜中法關系的基礎，要用歷史的眼光看中法關系。

又一次歷史倒退

其實，中國“為何單單對法國如此嚴厲”的問題，不是一個新問題，而是一個歷史問題。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法國政府不顧中國政府的嚴正警告，向臺灣當局出售價值150億法郎的拉菲爾驅逐艦和幻影2000飛機等現(xiàn)代化先進武器，也曾引起中國的強烈反應，數(shù)個中法重大經(jīng)貿(mào)項目被撤銷，法國駐廣州領事館被關閉，中法關系跌入低谷。當時，“美國可以賣武器給臺灣，為什么法國就不行”、“中國是‘雙重標準”的質疑也處處可以聽見(“雙重標準”是當時國際關系中已經(jīng)很時髦的用語)。

在法國售臺武器問題上，法國人既沒有用歷史的眼光看中法關系，也沒有用歷史的眼光看中美關系。

在中國歷史上，國民黨政權同美國的關系世人皆知。在美國的全副武裝下國民黨發(fā)動了連續(xù)三年的全面內(nèi)戰(zhàn)，也是在美國的武裝支持下它才得以在臺灣盤踞。這是歷史事實。當美國愿意在一個中國的前提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斷絕同臺灣當局的“官方”關系時，中國認為，這是中美關系史上開拓性的歷史進步。在售臺武器問題上，美國承諾“不尋求一項長期向臺灣出售武器的政策”，“向臺灣出售的武器在性能和數(shù)量上將不超過中美建交后近幾年的供應水平，”逐步減少對臺灣的武器銷售，并經(jīng)過一段時間導致最后解決。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美國在售臺武器問題上，承諾“由多到少，由重到輕”。從美國同臺灣當局原有的長期關系來看，這也是中美關系史上一種歷史進步。但需說明的是，對于美國違背諾言售臺武器的行為，中國的態(tài)度歷來是堅決反對的。

法國售臺武器則不然。法國同臺灣當局交往的歷史談不上有什么“武裝支持”，法國不欠臺灣當局這筆“軍火賬”。完全沒有必要新背上這個歷史包袱。中法建交數(shù)十年后，法國竟然向臺灣當局出售現(xiàn)代化先進武器，也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法國售臺武器是“從無到有，由輕變重”。這種“無中生有”，是中法關系史上一次歷史倒退。中國無論如何是不能容忍的。

因此，在售臺武器問題上，美國的承諾是一種歷史進步，法國的行為是一種歷史倒退。中國的態(tài)度怎么可能一樣呢?!

歷史竟如此無情如此相似。不管法國人是再次忘記了歷史、無視歷史，還是不懂歷史，現(xiàn)在在涉及中國國家主權、領土完整的核心利益問題上又犯了一個歷史性錯誤。其關鍵，還是沒有用歷史的眼光看中法關系。

1964年中法兩國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國際關系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事件。回到那個歷史年代，我們可以看到，由于兩個超級大國稱霸世界、侵犯他國利益，由于中國和法國所處的國際地位與它們的作用不相稱，由于中國和法國都堅持維護民族獨立和國家主權、奉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中法兩國在許多重大國際戰(zhàn)略問題上，有著一致或者相近的看法與實踐。正是這種認識與實踐上的一致和相似，構成了中法關系中突出的政治基礎，促成了法國成為第一個同中國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的西方大國。如果說中法關系中有什么特殊性的話，與經(jīng)濟、文化因素等相比，政治基礎是它的奠基石。這就是它的特殊性。

此后，雖然國際局勢和中法兩國的國情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但是，中法關系中政治基礎這塊奠基石并沒有動搖。即使在中國經(jīng)過改革開放，經(jīng)濟實力有了大幅提高，為中法關系的發(fā)展注入新的活力之后，仍然如此。1997年5月，中國與法國率先宣布建立“全面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與中國同其他國家建立的“戰(zhàn)略協(xié)作關系”、“戰(zhàn)略伙伴關系”、“戰(zhàn)略互惠關系”、“全面合作伙伴關系”、“建設性合作關系”等，有著明顯的政治含義上的差距。

中法關系中政治基礎為奠基石，這是歷史形成的客觀基礎，它維系了幾十年中法關系的合作與發(fā)展。但是。如今薩科奇竟然視中法關系史上長期形成的戰(zhàn)略共識于不顧，以西藏問題擺噱頭，搬出了他的人權觀、價值觀，試圖將這些雙方存有重大分歧的觀念，竊換成中法關系中的政治基礎并強迫中方接受。這就嚴重動搖了中法關系的基礎，破壞了中法關系。法國人造成了中法關系史上又一次歷史倒退。

倒退歷史應受懲罰

有人說，薩科奇是“見”達賴，不是“會見”；達賴是“宗教領袖”，不是“政治人物”。這就同當年售臺武器時法國人堅持是“商業(yè)行為”，不是“政治行為”一樣可笑。不值一駁。

還有人說，薩科奇這個人傲慢無理，多變、易變和善變?！疤幚韲H關系如同對待他的婚姻問題一樣反復無?！?，是性格使然。其實，所謂“反復無?！保褪敲镆暁v史。薩科奇犯的歷史錯誤，恐怕不只是簡單的性格使然。在薩科奇當選法國總統(tǒng)之前一個月，法國《快報》周刊登了一篇對他的訪談。在回答記者“你擔任總統(tǒng)時期將與希拉克總統(tǒng)執(zhí)政時期有什么不同”時，薩科奇斷然回答：“我對法國人說：‘自由地思想!不要有禁忌!而我的突破之處，將是停止遵守的諾言、許下的約定……”明顯帶著一股不顧歷史、蔑視歷史，妄圖重寫歷史的個人野心沖動。這也是當代西方或親西方國家一批政治家不具備戰(zhàn)略頭腦、缺乏歷史文化底蘊的通病。

如果說感覺到在涉及國家主權、領土完整等國家核心利益問題上，中國對法國的態(tài)度更加嚴厲，那就對了。因為這些問題也是中法關系政治基礎中的核心利益問題。中法關系的歷史不容倒退。薩科奇倒退歷史應受懲罰。歷史是由推動歷史前進的人撰寫的，而倒退歷史的人只能成為歷史的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