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６６毛澤東為何選擇滴水洞

葉群密告羅瑞卿的狀

1965年10月，毛主席住在杭州汪莊。這里環(huán)境清幽，是一個休閑和思考問題的好地方。也正由于杭州山清水秀，中央在這里召開過許多會議。我國的第一部憲法，就是毛澤東主席在1953年11月，帶領(lǐng)一批人在杭州起草的。

1965年11月下旬，楊成武同志住在杭州空軍療養(yǎng)院。一天，他給我打了個電話，叫我到他那里去一趟。當(dāng)時我想，他可能有什么事，不然不會找我的。當(dāng)天下午我到了他的會客室，見了面，沒有說上幾句話，葉群便走了進(jìn)來。

葉群開門見山地對我說：“我這次來，是林彪委托我?guī)硪环饷娼恢飨男?，請你帶去交給主席吧?！?/p>

說完，葉群很神秘地離開了會客室。

過了一會兒，葉群又折回來了，對我說：“我給林彪打了個電話，林彪說：信要我當(dāng)面交給主席。”

我說：“好，你當(dāng)面交?！蔽覍⑿庞诌€給了她。當(dāng)時，我琢磨不透，葉群在耍什么花樣？這里面可能有鬼。

葉群拿上信離開了會客室，也沒有向我說要見主席。

楊成武同志對我說：“很久沒有見到毛主席了，很想看一看主席?！?/p>

我說：“我給你向主席報告一聲?！睕]有別的事，我告辭離開了空軍療養(yǎng)院。回到汪莊，我將上述情況分別向毛主席報告了。

毛主席聽后“噢”了一聲，沒有說什么。

第二天早晨5點(diǎn)鐘，吳旭君護(hù)士長打電話通知說：“主席要見葉群，請你打電話叫葉群快點(diǎn)來?！?/p>

我給葉群處打完電話，來到主席住所等候她。過了一會兒，葉群來了，我對她說：“主席還沒有睡覺，談話不要超過2小時?！蔽遗闼M(jìn)到會客室，主席早坐在會客室等她了。

毛主席同葉群談了2小時，她還沒有出來，我到會客室催了第一次。到了3小時，我去催了第二次，我說：“已經(jīng)談了3小時了。”到了4小時20分鐘了，葉群還沒有出來，我又去催了第三次，我說：“已經(jīng)談了4小時20分鐘了，主席該休息了?！蔽颐看芜M(jìn)去催他們結(jié)束談話，主席都沒有說什么。

同毛主席談了4小時55分鐘，葉群才得意洋洋地走出來，眼里透出勝利的喜悅，上汽車走了。

我三次走進(jìn)會客室，只能聽到葉群談話的片段，聯(lián)系起來看是葉群代林彪來杭州告羅瑞卿同志的狀。她說：“我過去對羅瑞卿是畢恭畢敬的，沒有想到羅瑞卿跟林彪的關(guān)系搞得這個樣子……羅瑞卿掌握了軍隊大權(quán)，又掌握了公安大權(quán)，一旦出事，損失太大了，他的個人主義已經(jīng)發(fā)展到野心家的地步，除非林彪把國防部長讓給他?！薄傲直氲奈蛔幼尳o他沒有關(guān)系，但他會不會發(fā)展到逼上奪位的程度呢？我想是會的。主席！他是兩眼盯著這個位置的。”葉群還羅列了羅瑞卿同志的一些問題，她說：“羅瑞卿反對林彪‘突出政治，說什么，‘病號嘛，還管什么事，病號應(yīng)讓賢！不要干擾，不要擋路?！?/p>

當(dāng)天下午，葉群回到蘇州。她打電話給吳法憲說：我去杭州向毛主席匯報了羅長子（瑞卿）的問題。你不要外傳。

毛主席那時對葉群代林彪談的這些問題，雖然半信半疑，但毛主席對羅瑞卿同志的看法變了。

第三天，毛主席要見楊成武同志，我打完電話，楊成武同志很快來了。我陪他去會客室，見毛主席，并告訴他談話不要超過2小時。楊成武同志跟毛主席談話1個多小時就出來了。

1965年12月上旬的一天，毛主席從杭州來到上海，12月8日至15日，中央召開緊急會議，參加會議的同志事先都不知道會議內(nèi)容，在毛主席住所休息室等候。

謝富治東張張，西望望，發(fā)現(xiàn)羅瑞卿總參謀長沒有來。于是就問：“羅總長怎么沒有來？”其他一些同志都站在一旁閑聊，沒有誰去搭理他。謝富治這邊轉(zhuǎn)轉(zhuǎn)，那邊看看，還是沒有看見羅總長。他又問：“羅總長沒有來，是不是忘了通知他？”

葉劍英同志看他老問這個事情，便說：“主席不會忘事?！笨磥砣~劍英同志已經(jīng)知道了一點(diǎn)來頭。

這次上海會議是解決羅瑞卿同志的問題，是頭一次會議，是不可能讓羅瑞卿到會的。會上，主要說羅瑞卿反對林彪的問題，羅列了許多罪名。羅瑞卿同志一直不承認(rèn)那些不實(shí)之詞，再三說明自己是支持和擁護(hù)林彪的領(lǐng)導(dǎo)的。他受了不少冤屈！

九一三事件后，對羅瑞卿同志的問題，毛主席做了自我批評，他說：“偏聽偏信不好，我也是半信半疑聽了林彪的一面之詞?！币院髮α_瑞卿同志的冤案做了徹底的平反。

《二月提綱》收發(fā)內(nèi)情

上海會議后，毛主席又回到杭州汪莊。

1966年1月中旬，毛主席由杭州來到武漢，住在東湖賓館。2月8日，彭真、陸定一、許立群等同志來到武漢向毛主席匯報《二月提綱》的問題。當(dāng)時毛主席問了一些情況，沒有說不要發(fā)表。在北京經(jīng)會議討論修改后，2月12日，《二月提綱》下發(fā)了（這個文件我看了一遍，后來不知為啥收回去了）。以后才知道，這個文件是彭真同志批發(fā)的?？瞪吹轿募螅睦锓浅２皇娣?，他說：“這個文件沒有給我看。”

很快，康生把這件事告到毛主席這里來了。康生要開會批彭真同志。他想先開個預(yù)備會，統(tǒng)一一個口徑，然后正式開會批彭真同志。但是康生會前沒有找毛主席商量好。4月的一天，在杭州汪莊，毛主席要秘書徐業(yè)夫通知開會，他通知了劉少奇、鄧小平、康生、彭真，這樣，康生想開兩次會議，變成一次會議了。在會上當(dāng)面鑼對面鼓，該怎樣批呢？

康生在會上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反對《二月提綱》?！抖绿峋V》發(fā)出前沒有給我看，我不知道，文件發(fā)出之后我見到了，這是彭真批發(fā)的。”

康生是一個精于權(quán)術(shù)的人，《二月提綱》是2月12日印發(fā)全黨的，康生看到勢頭不對了，便見風(fēng)使舵，進(jìn)行反戈，極力攻擊彭真同志，說《二月提綱》是“徹頭徹尾的修正主義文件”。

彭真同志說：“文件經(jīng)過會議討論，修改后，送康生看了才批發(fā)的，怎么沒有給他看呢？”會議開了半天，就圍繞看沒看而爭論。毛主席說：“把《二月提綱》收回來?！边@樣會議結(jié)束了。

參加會議的同志走出大門，我站在大廳門口，這時康生走來了，他沖著我陰陽怪氣，沒頭沒腦地問：“張耀祠，你今年多大了？”

我說：“我50歲了?！?/p>

顯然，康生感覺我是在裝傻，于是沒有好氣地說：“你不聰明啊？”

我頂了他一句：“我就是不聰明！”

后來，康生把汪東興主任叫去了，問道：“今天開會，張耀祠怎么把彭真搞來了？”汪主任說：“這你不能怪他，通知開會、管文件是秘書徐業(yè)夫的事，張耀祠是主管主席的安全，這有明確的分工。”

汪東興主任第二天來汪莊，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我。我也把康生說的話向汪主任說了。我覺得這件事，要報告毛主席。第二天，我把康生說的這件事的原委，向毛主席報告了。

毛主席說：“沒有關(guān)系，讓彭真來聽一聽也好嘛！”毛主席沒有批評我。

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6月，毛主席決定去長沙。

神秘滴水洞的“龍脈”

在韶山西面，有三座山峰，南面是龍頭山，北面是黃峰山，西面是牛形山，滴水洞就被環(huán)抱其間。它占地約五平方公里，只有一條公路蜿蜒能至。它的豁口是韶山水庫，深幽清雅。三面樹木挺立，杜鵑火紅。有兩山陡立，過去原有一橋，橋下是小溪，橋頭邊有一個山洞，即使是天干大旱，洞中仍滴水不斷，回聲悠揚(yáng)，其韻如琴，這就是滴水洞。只因毛主席由東而至，所以稱它為“西方山洞”。毛澤東的祖祖輩輩都在這里辛勤勞作。當(dāng)?shù)厝撕苊孕棚L(fēng)水，毛澤東的祖父也是很信這個東西的。

有一次，毛主席講：“我的老祖宗就住在滴水洞旁邊的虎歇坪，為了選擇這個地方，請風(fēng)水先生卜了11天時間。”

毛主席還講：“為什么又搬到上屋場（即現(xiàn)在的毛澤東故居）來了呢？我父親早年還是一個很勤奮的人，他沒有看重風(fēng)水，而是看重了這一片的土地好?！?/p>

毛主席給我們講了一件趣事：他的祖父毛翼臣有一個哥哥叫毛德臣，他們在虎歇坪干活時，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很干燥，任何時候的雨水都淋不到。毛主席說：“他們活著就在考慮死后的歸宿，兩人都想埋在這里。還不僅僅因為這里干燥，因為他們請了一個風(fēng)水先生看了的，說這里是一個風(fēng)水寶地，正好在‘龍脈上。于是兩兄弟爭吵不休?！泵飨χf：“我看這個風(fēng)水先生既會挑撥離間，又能平息一些事情，他說：‘這塊土地告訴我，你們兩人誰先死誰就埋在這里。奇了，風(fēng)水先生還能與土地對話。”他還說：“只有在封建時代是這樣，誰愿意早一點(diǎn)死呢？死是一種自然規(guī)律，誰又控制得了呢？”

毛主席沉靜地講道：“不過，老祖宗是不能忘記的，我至今還很懷念我的母親，我母親非常善良，非常慈祥，濟(jì)困扶貧，愛老憐幼，我不能忘記她??！”

毛主席講這番話時，兩眼含著淚光。誰能理解主席的這一孝母之心呢？有一次，毛主席看韶山縣志，他說：“蔣介石要挖我的祖墳，這是失民心嘛。失民心者失天下?！泵飨v這話時，是很高興的，因為中國共產(chǎn)黨最終勝利了，打敗了蔣介石。同時，從另一個方面看，毛主席也是很講民心的，他有一顆慈祥的心。

在大搞農(nóng)田基本建設(shè)中，截斷了山溝，滴水洞不復(fù)存在了，但兩山相夾，仍是一個大洞。毛澤東對滴水洞有著特殊的感情，他的很多親人去世后就埋在這一帶山上。

毛主席喜歡這個地方，夏日涼風(fēng)習(xí)習(xí)，氣候宜人，是一個避暑的好地方。1959年6月26日，毛主席回到了闊別32年的故鄉(xiāng)。陪同毛主席的有公安部部長羅瑞卿、湖南省委第一書記周小舟等同志。那次，我沒有去。但后來得知毛主席對周小舟同志建議說：“你們省委研究一下，在這個山溝里修幾間茅草房，省里開個會，其他領(lǐng)導(dǎo)來休息一下也可以嘛！”

毛主席又講：“我老了回來住一住?！?/p>

毛主席講的修幾間茅草房，兩年后變成了幾座別墅。

在滴水洞的萬綠叢中，有一座青灰色的四屋脊的平房，那就是被稱作1號樓的房舍，是毛澤東的下榻處。1號樓背靠毛家的祖墳，由墳地延伸而至，面朝龍頭山，似乎也有風(fēng)水先生測定。房屋倚山而建。房內(nèi)有會客廳，還有兩套住房。從1號樓至2號樓的回廊上，有幾間偏房，是給工作人員居住的。1966年，我隨毛主席南巡，就同湖南省公安廳副廳長高文禮、新華社攝影師錢嗣杰住在2號樓。2號樓是2層樓的客房，共有24間。3號樓有3層，就在進(jìn)洞不遠(yuǎn)的山腳下，距1號樓約有600米，是8341部隊和省委接待處同志的住宿地。

在20世紀(jì)60年代初，滴水洞一度成為禁區(qū)。修建它的時候，被稱為“二○三”工程，對外是絕對保密的。修成后，除個別領(lǐng)導(dǎo)同志在此小住外，一般的人不得進(jìn)入。由此，本來就很神秘的滴水洞，越發(fā)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選擇滴水洞，富有深意

1966年6月15日，毛主席乘專列離開了風(fēng)景秀麗的杭州，當(dāng)日到達(dá)南昌住了一晚。

6月16日，專列直奔湖南長沙。毛主席在九所3號樓住了一個晚上。

6月17日下午15時，湖南省公安廳副廳長高文禮、省委接待處處長肖根如陪同我們一道直奔滴水洞而來。

毛主席坐在一輛吉姆車上，我同高文禮同志坐在前衛(wèi)車上帶路。毛主席的一前一后均有轎車。前后轎車上面坐的都是警衛(wèi)人員。到了滴水洞口，8341部隊一部分住進(jìn)3號樓，毛主席住1號樓，我和高文禮、錢嗣杰及一部分警衛(wèi)部隊住2號樓，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毛主席下了車，沿著1號樓邊走邊看，抬首望望蔥綠的群山，他高興地說：“這個洞子天生一半，人工一半，怕是花了不少錢哪！既然修了，就要管理好，不要破壞了。”

這是毛主席繼1959年后第二次回故鄉(xiāng)。那一次，他寫下了“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lián)Q新天。”這一回他又要寫下一些什么呢？我們揣摸不透，但是可以看出，毛主席是有心事的，需要有一個安靜的地方，思考問題。毛主席選了家鄉(xiāng)的滴水洞，這是有歷史意義的。

時值仲夏，氣溫較高，滴水洞別墅沒有冷氣設(shè)備。肖根如處長親自從長沙用卡車?yán)瓉韼讉€大木桶和幾塊冰，冰塊放在木桶里，用電風(fēng)扇把冰塊吹融變成冷氣，使室內(nèi)溫度降低。

毛主席看了很高興，他幽默地說：“這種‘土空調(diào)不錯嘛?！?/p>

毛澤東在滴水洞思考什么？

毛主席1966年6月17日來到“滴水洞”，日日夜夜看文件、材料、報紙等。他特別看了林彪1966年5月18日在北京中央政治局?jǐn)U大會議上的講話。林彪專講“政變”問題。林彪說：“政變，現(xiàn)在成為一種風(fēng)氣，世界政變成風(fēng)。改變政權(quán)，大概是這樣的：一種是人民革命，從底下鬧起來，造反。如陳勝、吳廣、太平天國，我們共產(chǎn)黨都是這樣。一種是反革命政變。反革命政變，大多數(shù)是宮廷政變。內(nèi)部搞起來的，有的是上下結(jié)合，有的是和外國敵人顛覆活動或者武裝進(jìn)攻相結(jié)合，有的是和天災(zāi)相結(jié)合，大轟、大亂、大鬧。歷史上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這樣……”

林彪講了國際上的政變之后，大談中國歷史上的政變情況。他說：“辛亥革命孫中山當(dāng)了大總統(tǒng)，3個月就被袁世凱奪取了政權(quán)。4年后，袁世凱做了皇帝，又被人推翻，從此，軍閥混戰(zhàn)了十幾年，兩次直奉戰(zhàn)爭，一次直皖戰(zhàn)爭……這些歷史上的反動政變，應(yīng)該引起我們驚心動魄，高度警惕。我們奪取了政權(quán)16年，我們無產(chǎn)階級的政權(quán)會不會被顛覆，被篡奪？不注意就會喪失……”

然后，林彪又大講個人崇拜，他說毛主席的偉大作用時，不是論述毛主席正確的政治路線，而是大講“天才”論，“句句是真理”，“四個偉大”，“大樹特樹”等。

毛澤東同志一向反對個人崇拜。早在1948年8月15日，他在寫給華北大學(xué)校長吳玉章的信中就堅決反對把他的名字與馬恩列斯并列，指出：“‘中國革命經(jīng)驗是包括中國共產(chǎn)黨人（毛澤東也在內(nèi)）根據(jù)馬恩列斯理論所寫的某些小冊子及黨中央各項規(guī)定路線和政策的文件在內(nèi)。”“因此不能說毛澤東主義?！?/p>

1950年5月，毛澤東獲悉沈陽市決定為他鑄造一尊銅像，當(dāng)即表示反對。5月20日，他在沈陽市政府致中央新聞攝影局的公函上指示：“鑄銅像影響不好，故不應(yīng)鑄?！辈⒃诠拌T毛澤東銅像”旁批道：“只有諷刺意味”。

毛澤東討厭個人崇拜。他說：“‘緊跟、‘三忠于、‘四無限，討嫌?！鷳?yīng)當(dāng)跟黨，我歷來是路線對了，我支持；錯了，我反對，敢于反潮流?！灰鷤€人，個人是會變的……”

林彪大肆宣揚(yáng)“人性”和“天才”的觀點(diǎn)，使毛澤東深感不安，他在私下里指出了“林彪觀點(diǎn)的反馬克思主義的性質(zhì)”。

毛澤東同志看出了林彪許多講話的用意后說，他是要利用我去當(dāng)現(xiàn)代造神運(yùn)動中的神———“鐘馗”?！拔也滤麄兊谋疽猓瑸榱舜蚬?，借助鐘馗。我就在二十世紀(jì)六十年代當(dāng)了共產(chǎn)黨的鐘馗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彼倪@些話，都寫進(jìn)他給江青的信中了。

毛澤東在寫給江青的信中說：“天下大亂，達(dá)到天下大治。有些反黨分子，他們是要想整個打倒我們的黨和我本人……而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要在全黨全國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后要有一次橫掃牛鬼蛇神的運(yùn)動，爾后還要有多次掃除。”

毛澤東那時對林彪既有看法，又有些寵愛。在每天看到的文件、材料和報紙中，都有林彪吹捧毛澤東的話，他看了非常不自在。特別是林彪講毛主席的話“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毛澤東抱著疑惑的眼光自問道：“我的話真有那么管用嗎？”

毛澤東主席要發(fā)動一場“文化大革命”的決心已經(jīng)下了，他說：“燒一燒官僚主義，但不要燒焦了，燒焦了就不好吃了。”

我個人認(rèn)為毛澤東主席要發(fā)動“文化大革命”運(yùn)動，其任務(wù)、方針、政策、指導(dǎo)思想、方法、規(guī)模和時間等，大概就是在滴水洞中形成的。

毛澤東說：“這樣的運(yùn)動時間不能太長了，兩三年足矣！”但是，那時毛澤東可能沒有想到，這場“文化大革命”竟會被林彪、陳伯達(dá)、康生和江青等野心家、陰謀家所利用，在“文化大革命”中篡奪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權(quán)。他們煽動“四大”，到處放火，挑動群眾搞派性，搞武斗，打派仗，搞打、砸、搶，大批大斗，掛牌子，游街，下跪，坐噴氣式飛機(jī)，大整老干部。江青“四人幫”陽奉陰違，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對毛澤東主席不講真話，不執(zhí)行毛主席的指示，破壞毛主席對“文化大革命”的部署，使“文革”一拖再拖，拖了10年之久，給黨和國家造成了嚴(yán)重的災(zāi)難。

唯一一次外出，離住所只有300米遠(yuǎn)

毛澤東主席在滴水洞也想到了游泳。1959年他去過韶山水庫游泳，這次毛主席是不是還要去游泳呢？要到哪里去游呢？

一天，毛主席叫我去，他說：“耀祠，你去看看青年湖能不能游泳？”

我說：“好，我現(xiàn)在就去?！?/p>

我沒有帶任何人就去了青年湖。去了一看，說是湖，其實(shí)是一個大水庫，在兩山之間筑起一個大壩，這樣儲了很深的水，水面很清，是個游泳的好地方。

我在這堤岸上邊走邊看時，走來一個中年農(nóng)民，拿了一把鋤頭，他見我觀看水庫，便嘆氣說：“修這水庫，把上面大片的土地淹了，這些土地都是很好的土地，如果毛主席知道的話，他是絕不會同意的。”

我回到滴水洞，對毛主席說：“青年湖可以游泳，水深，水面很清，是個游泳的好地方?！?/p>

我說：“我在那里碰見一個中年農(nóng)民?！庇谑俏野堰@個農(nóng)民所講的話學(xué)說了一遍，講到毛主席“是絕不會同意的”時，毛主席“嘿嘿嘿”地笑了。

一向愛好游泳的毛澤東，這次卻沒有去游。

毛澤東沒有離開過滴水洞，要說離開，也只不過有300米遠(yuǎn)。整天都在房子里。

1966年6月22日上午，毛主席從房里走出大門，看見大門口旁擺著一個輪椅，感到好奇，想坐一坐。毛主席剛坐上輪椅，曲琪玉、高文禮兩人推著就向外走，我和錢嗣杰跟在后面，毛主席坐在輪椅上，有一種天真的童趣。

毛主席坐在輪椅上，左看看，右瞧瞧，都是青山和大溝、溪水。群山依舊，溪水如常，他沒有多少興味了，說：“哎，我們還是往回走吧！”

這樣，我們推著毛主席從原路回來了，最多不過300米遠(yuǎn)。這時，毛主席同我們照了一張相，這張相片，我至今還珍藏著。

抵達(dá)武漢，橫渡長江

毛澤東住在滴水洞，湖南省委有意把工作會議安排在離滴水洞較近的韶山賓館召開。湖南省委書記王延春得知毛主席28日要走了，便請主席跟他們開會的同志照個相，毛主席欣然同意了。

1966年6月26日下午，毛澤東主席在滴水洞1號樓前，接見了湖南省委開會的全體同志，并一塊合了影。工作人員向我提出：“我們大家都想和毛主席照個相?！蔽艺f：“你們等著，我向主席說說。”當(dāng)我向主席提出省委接待處的同志要求同主席照個相時，毛主席說：“好嘛。”

6月28日上午，毛澤東主席同省委接待處的工作人員照了相。照完相，主席對大家說：“你們走吧！”說著他又進(jìn)了1號樓，坐下來，點(diǎn)上煙，服務(wù)員見毛主席又折了回來，便急忙端上茶。主席呷了幾口，把煙滅掉，然后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滴水洞。

汽車開到長沙大托鋪鐵路支線，我們上了專列，毛主席自言自語地說：“又要到白云黃鶴的地方了?！?/p>

他顯得很沉悶的樣子。

1966年6月28日晚，毛主席到了武漢，住在東湖賓館1號樓。

7月15日毛主席說：“你們?nèi)タ纯次錆h大學(xué)，看他們現(xiàn)在干什么呢？”

我和另外三位同志一塊到了武漢大學(xué)，看到好多學(xué)生在扎木排。我問他們，你們扎木排干什么用呀？

一個學(xué)生說：“明天要橫渡長江，這個木排用于插彩旗的?！?/p>

回到東湖賓館，我把這個情況報告毛主席。當(dāng)時，毛主席沒有講什么。

7月16日早晨6時許，毛主席說：“上午8時去游長江！”我告訴湖北省公安廳徐耘云副廳長和警衛(wèi)部門分頭進(jìn)行各種準(zhǔn)備工作，很快一切就緒。

上午9時20分，在王任重同志的陪同下，毛澤東穿著睡衣，乘坐臥車到了長江邊，下得車來，他舉目四望，當(dāng)天是一個好天氣。他邁步登上了久久等他的渡船，首先檢閱了武漢大學(xué)5000多名游泳健兒，這些參加橫渡長江的學(xué)生，都是經(jīng)過挑選而來的。

學(xué)生游泳方隊推著彩旗，迎風(fēng)飄揚(yáng)，向前游著，江水嘩嘩，伴著那時最時興的革命歌曲。毛主席站在船頭上，興致勃勃地觀看著他們，他的臉上充滿了笑容。

突然有人看見了毛主席，直喊：“啊，是毛主席，是毛主席，果然是毛主席！”頓時，整個江上歡呼起來。長江的潮水激動了，長江的兩岸激動了，高音喇叭里的革命歌曲更加熱情蕩漾。

同時，在漢口等待毛澤東接見的三批外賓也感受到了來自長江的歡呼聲。他們在外辦廖承志、外交部韓念龍的陪同下也乘船觀看了學(xué)生橫渡長江。當(dāng)外賓看見毛澤東時，都熱烈地鼓起掌來，毛澤東轉(zhuǎn)過頭來也向外賓揮手致意。

看完學(xué)生渡江后，毛主席乘船向長江上游駛?cè)?，渡船到達(dá)武漢大堤時，毛主席說：“我最喜歡今天這樣的游泳，走吧，我們都下去，都感受一下長江的浪濤?！闭f著，幾名身邊的工作人員一躍而入。毛澤東也興奮地下水了，他仰著身體蹺起雙腳，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像躺在床上休息一樣，動也不動地隨著波浪一起一伏地飄著走，非常自由自在。有的同志以為毛主席累了，哪知道他忽然一個側(cè)身，沖破波浪，揮臂向前趕著，波浪疊起，毛主席把小伙子們撇在了后面。

游泳健兒們趕上了毛主席，毛主席對他們說：“游泳是很好的休息，輕松自在，沒有其他任何雜念，一切都順其自然?！彼终f：“長江又寬又深，水流湍急，是游泳的好地方?！彼€說：“橫渡萬里長江，不僅可以鍛煉身體，而且更能鍛煉一個人的意志……要到大江大海中去游，到大風(fēng)大浪中接受鍛煉?！?/p>

毛主席對王任重說：“長江，別人都說很大，其實(shí)，大，并不可怕。美帝國主義不是很大嗎？我們頂了它一下，也沒有啥。所以世界上有些大的東西，其實(shí)并不可怕?！?/p>

1966年7月17日，毛主席接見三批外賓。接見完了，當(dāng)天離開了武漢。

7月18日，毛主席安全回到了北京。

致信江青：一封特殊的“預(yù)言書”

毛主席在武漢給江青寫了一封信，信的中心思想顯然是他在滴水洞思考過了的。說是給江青寫的，但毛主席還是給湖北省委第一書記王任重看了。

毛澤東主席為什么把黨內(nèi)的政治問題，采用家書的形式寫給江青呢？我認(rèn)為里面主要闡明左、中、右的現(xiàn)實(shí)和這種政治現(xiàn)象的未來歸宿，而這時的林彪正在成為毛澤東主席的“親密戰(zhàn)友”和“接班人”。同時林彪大吹毛主席的話“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這兩個問題毛主席都不便于公開講。給江青寫信是要讓她對政治問題敏感一些，做到心中有數(shù)，也提醒江青注意自身的缺陷。

為了讓讀者比較詳盡地了解這一段歷史，現(xiàn)將毛主席給江青信中的有關(guān)片段摘錄如下：

江青：

自從六月十五日，離開武林（杭州———本書作者注，下同）以后，在西方的一個山洞（注：滴水洞在杭州的西面，毛澤東由杭州而去）里住了十幾天，消息不太靈通。二十八日來到白云黃鶴的地方（注：有詩寫武漢“黃鶴一去不復(fù)返，白云千載空悠悠”），已有十天了。天下大亂，達(dá)到天下大治……我的朋友的講話（注：林彪五月十八日，在中央政治局?jǐn)U大會議上引用了古今中外大量的政變事實(shí)，要求全黨高度警惕，并說毛主席的話“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毛澤東看了很不舒服，歷史就這么怪，強(qiáng)調(diào)警惕政變的人到頭來自己搞起政變來了），中央催著要發(fā)，我準(zhǔn)備同意發(fā)下去。他是專講政變問題的，這個問題，像他這樣講法過去還沒有過。他的一些提法，我總感覺不安。

我歷來不相信，我那幾本小書（注：《毛澤東選集》），有那樣大的神通?，F(xiàn)在經(jīng)他一吹，全黨全國都吹起來了，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我是被他們迫上梁山的，看來不同意他們不行了。在重大問題上，違心地同意別人，在我一生還是第一次……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我少年時曾經(jīng)說過：“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dāng)水擊三千里?！笨梢娚駳馐懔恕５植缓茏孕?，總覺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就變成這樣的大王了。但也不是折中主義，在我身上有些虎氣，是為主，也有些猴氣，是為次。我曾舉了后漢人李固寫給黃瓊信中的幾句話，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陽春白雪，和者蓋寡。盛名之下，其實(shí)難副。這后兩句，正是指我。我曾在政治局常委會上讀過這幾句，人貴有自知之明。今年四月杭州會議，我表示了對于朋友們那樣提法的不同意見?？墒怯惺裁从媚兀克奖本┪逶聲h上還是那樣講，報刊上更加講得很兇，簡直吹得神乎其神。這樣，我就只好上梁山了。我猜他們的本意，為了打鬼，借助鐘馗。我就在二十世紀(jì)六十年代當(dāng)了共產(chǎn)黨的鐘馗了。

事物總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準(zhǔn)備跌得粉碎的……我勸你也要注意這個問題，不要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經(jīng)常想一想自己的弱點(diǎn)、缺點(diǎn)和錯誤。這個問題我同你講過不知多少次，你還記得吧，四月在上海還講過……中國如果發(fā)生反共的右派政變，我斷定他們也是不得安寧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為代表百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會容忍的。那時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話得勢于一時，左派則一定會利用我的另一些話組織起來，將右派打倒。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一次認(rèn)真演習(xí)……這是一次全國性的演習(xí)，左派、右派和動搖不定的中間派，都會得到各自的教訓(xùn)。結(jié)論：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還是這兩句老話。

久不通信，一寫就長，下次再談。

毛澤東七月八日

毛澤東的信寫完后，叫秘書徐業(yè)夫抄了一份留存，原信寄給了江青。然而，江青不但沒有幫上毛主席的忙，反而所作所為與毛主席背道而馳。她接到毛主席來信后感到自己不得了啦，變得猖狂起來，成了一位“復(fù)仇女神”，后來給中國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zāi)難。

毛澤東這封信，也不失為一部“預(yù)言書”。林彪出逃（只過了6個年頭）后，中央把這封信作為批林整風(fēng)會議文件下發(fā)。于是，毛澤東這封信便顯得“高瞻遠(yuǎn)矚”了，人們說，毛主席對林彪看得太透了。

（選自《在毛主席身邊的日子：張耀祠回憶錄》/張耀祠 著/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6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