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標尺將學生的情緒直觀化

主持人語:

應試壓力下過重的課業(yè)負擔經(jīng)常會導致學生積壓大量的負面情緒，甚至出現(xiàn)非理性的沖動，而非理性的沖動又往往很難通過說教等手段得到解決。那么，如何幫助學生理解自己非理性的一面，并增強自我控制的能力?這個案例或許提供了一條有效的路徑。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條路徑，我們可以進一步思考處理非理性情緒的基本原則。

教育案例

小崔是我班的一名男生，家離學校很遠。隨著高考的臨近，他的壓力陡增。3周前小崔曾找過我一次，后來他反映情況好多了。前天他沒有請假卻突然回家，然后才給我打電話，說他回家了，不想念書了，不參加高考，也不來學校了。

接到他的電話后，我問他不來學校還有沒有其他打算，他告訴我說沒有。我再問為什么突然回家時，他說當時什么也沒想，在教室時突然想到了回家，便走了。于是，我囑咐他在家里待一天后，就來學校找我，我們一起想想問題和辦法。

今天早自習時間，他來到辦公室，眼睛里充滿著迷茫:“老師?！?/p>

“來啦!很好，請坐下。”我一邊整理著辦公桌上的習題資料，一邊微笑著盡可能地讓他心理有所放松。

“老師，我不知怎么就愛沖動，當時突然一想就回家了。也沒搞清楚是啥原因。”小崔在解釋著前天發(fā)生的事情。

“能不能詳細說說你的情況?”我想讓問題清晰化。昨天，我還在同學中間做了一些有關小崔的調(diào)查，目的是看看有沒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也基本上掌握了他前天的具體表現(xiàn)。

然而小崔說了半天，連自己也搞不清當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磥砩罹繂栴}找根源已沒有可能和必要。也許這樣只會加深他對自己的厭惡感和心理沉重感?，F(xiàn)在回想，我當時這樣的詢問，可能主要是為了證實自己對高考前產(chǎn)生的心理焦慮綜合征的看法。

我不管他到底是對考試的恐懼，還是學習的無助，也不考慮分析問題產(chǎn)生的根源，我只想找到問題的解決辦法!

于是，便拿過一張紙畫上一個標尺，并標明刻度，從1到10等分。然后對小崔說了說這一標尺的使用辦法。1代表當時情緒完全控制了你的生活，而10代表你完全控制了情緒。同時也順便說了說情緒對一個人成功的影響力。然后和他一起標注自己的情緒。

“想一想，前一天你當時決定回家的時候，你大概在什么位置?”我拿著筆，準備在紙上標注。

小崔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回答:“在1的位置上。”

我微微一笑，看來他對自己前一天的表現(xiàn)也非常不滿意，也渴望改變?！皩Π?，那一天，情緒可能完全控制了你。不過我覺得今天你好多了，你說呢?”

“嗯?！毙〈尬⑽Ⅻc了點頭，但語氣并不是十分肯定和自信。

“再想一想，現(xiàn)在你在什么位置?”我繼續(xù)描述著。

小崔稍稍有點猶豫，不敢確定地說:“可能在2和3之間吧?！?/p>

“這就很不錯了?！睘榱讼麑ψ约旱呢撁嬖u價，需要我來強化一下他的觀點:“你看，你回家一天，情緒就有了調(diào)整，已經(jīng)不完全被情緒控制了，已經(jīng)前進了兩格。對嗎?”

“嗯?！边@一次小崔的回答比剛才肯定多了，有了幾分自信。

“很不錯啊，你知道，情緒是很難控制的，而你今天卻做到了。比如，你來到學校，來找我?！蔽依^續(xù)強化他的意識。

“想一想，今天你是怎么做到的?”我?guī)е唤z贊嘆的口氣問他。

“也沒啥，來就來了?！毙〈拚{(diào)整了一下坐姿，有點興奮。

“很不錯，你看你比較容易就做到了，其實調(diào)控情緒對你來說并不困難。再想一想，明天，還有下周來時，你希望自己在什么位置?”

“明天我想在8的位置，下周我想要在10的位置?！笨磥硇〈抻兄浅娏业臄[脫情緒控制的愿望，這正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噢，對?！蔽乙贿呍跇顺呱蠘俗⒅?，一邊又問:“你再想一想，幾周前，我倆談完話后，那時你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在8的位置?！焙苊鞔_的回答。

“好啊，也就是說，明天，你只要做到和那時一樣的水平就算達到目標了，對吧?你看有困難嗎?”

“沒有?！毙〈薜淖孕判拿黠@增強了。

“那么，再想一下，經(jīng)過3天假期的調(diào)整，達到9~10的位置有困難嗎?”

“沒有?！?/p>

接下來我又分析了一下他具有的好多優(yōu)勢和達到目標的有利條件，小崔也開始露出了笑容。

“這樣吧，放假結(jié)束后你再來找我，說一說那時候你的位置，咱們再進一步討論，好嗎?”

“好?！毙〈拚酒鹕恚袄蠋熌忝?，我走了?！?/p>

一個復雜的問題就這樣在談話中得到了比較有效的化解。我在整個過程中沒有感到痛苦、憤怒、焦慮，而是始終保持一種平和且略感愉快的心情，我不禁有些為自己感動了。

(作者單位:甘肅省岷縣一中 網(wǎng)名木子三金)

案例點評

這是一個很好的情緒疏導案例。

人既是理性的，又是非理性的。許多時候，非理性的一面會占上風，許多沖動之下的錯誤選擇就是如此。一個成熟的人能夠控制自己的非理性沖動，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也不會過度地壓抑它們，而是讓它們以無害的方式宣泄出來。

在這個案例中，木子老師說:“我不管他到底是對考試的恐懼，還是學習的無助，也不考慮分析問題產(chǎn)生的根源，我只想找到問題的解決辦法!”其實情況并非如此。解決學生問題永遠是理解為先的，而實際上木子老師也是理解為先，他在同學之中做了調(diào)查，基本上弄清了事實，他所說的不清楚，是指不能明確地知道小崔當時的想法——問題是，小崔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這是高三學生中常見的焦慮導致的。

這種焦慮是由高三學業(yè)的巨大壓力以及學生對高考本身缺乏合適的理解造成的。學習壓力過大，會造成學生缺乏足夠的時間對自我進行整理，就像電腦始終在高速運轉(zhuǎn)，產(chǎn)生了大量的垃圾文件(負面情緒)，卻一直沒有時間進行磁盤整理，結(jié)果導致經(jīng)常性地死機或者運行速度變慢一樣。對高考缺乏理解，則是因為學生參與應試搏殺的動機往往是外在的，即一種功利化的競爭，就像一則寓言所說的那頭拉磨的驢子，雖說一心想吃到前面的胡蘿卜，但如果它太累了，它也會停下來，它會想:我這么累，為什么一定要為一個胡蘿卜而奔波呢?難道胡蘿卜就是我生命的意義嗎?這種思考，既是一種對困難的逃避，卻也不乏合理性。

在這種情況之下，一方面要給學生以“清理磁盤”的時間，將負面情緒排解掉;另一方面，也要協(xié)助學生重新理解高考。我是不建議從消極方面或者說功利方面去理解高考的，而是應該盡可能從生命的角度去理解高考的積極意義。

小崔不辭而別回家，老師處理得也比較好。其實小崔情緒的宣泄，等再見到老師時已經(jīng)完成。老師沒有情緒化地處理此事，比如指責等，而是使用標尺作為工具，讓小崔整理和觀察自己的情緒，這是比較恰當?shù)?。這種做法，其實就是將本來與自我糾纏在一起的情緒客觀化，與自我分離開來，成為自我觀察的對象，自我通過這種觀察完成了反思，從而增強了對自我的理解以及控制情緒的能力。

讓一個人觀察自己的情緒甚至思維方式，是一種很重要的反思策略。觀察自己的情緒，除了木子三金老師這種方式外，更常見的方式是讓學生以日記的方式宣泄，在自己為情緒所困擾時，將心里掠過的一切情緒記錄下來，然后等情緒穩(wěn)定下來以后再回頭看，看自己是如何被情緒所左右和糾纏的。讓學生反思自己的思維方式則非常困難，許多教師也往往陷入偏執(zhí)的思維之中。例如一些憤世嫉俗者，往往容易一葉障目，不見森林。反思的困難在于，要反思的是思維方式本身，而這一過程是通過思維來進行的，學生又往往還不能學會用懸置的方式來觀察自己的思維，這時候需要老師通過制造兩難困境等方式讓學生觀察和意識到自己的悖謬之處。有興趣的老師，不妨參看伯姆的《論對話》一書。

在處理這類問題時，教師千萬不可只講大道理，更不能指責。即使要按照規(guī)則進行處罰，也應該是在他理解并心服口服的前提之下。因為在冷靜的狀態(tài)下，這些大道理學生都懂，他只是被情緒控制而已。教師要保持足夠的平和冷靜，要學會傾聽和理解，耐心地幫助學生梳理。所以通常處理的流程是:宣泄(給學生時間獨處、日記交流、同伴或老師扮演傾聽者等)→反思(通過對話或者自我對照觀察自己的情緒、思維，理解自己是如何被糾纏其中的)→建立良性反饋機制(逐漸形成應對情緒問題的反應策略和程序)。

當然，這種情況在高三很普遍，教師不妨考慮是否經(jīng)常采取一些措施進行集體疏導。例如鼓勵寫高考手記，確立班級愿景，創(chuàng)設一些有利于宣泄的途徑等方式?；驹硎且_到兩種效果，一種是讓不良情緒宣泄，通過設定的暗溝流走;另一種是讓學生重新理解自己的情緒，從積極的角度理解高考本身的意義。

(責 編 子 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