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闕（８首）

（一）

麥地的喪鐘敲響了十三下。

飛蝗蔽天。滾珠軸承撞向天空，鳥兒聽見

心肌梗塞一樣碎的聲音。

蝴蝶洞穴的鄉(xiāng)村，進(jìn)進(jìn)出出

美艷的碾磨機。

打谷場?，m瑯色的提線木偶的奶汁。

哪一粒圓乳頭將成為一座新墳，她就有

像嘴唇一樣開口雄辯的棺槨。

通上電流的電椅把我吞沒了。

三月煙雨澆頭，旗袍裙下

腐肉叢生。

海灘上的鞋子一旦枯竭，

人們就撿拾眼中嵌齒的遺物。

門牌號碼上的鸚鵡呱呱亂叫一氣。

我再也回不到地下嘈雜的骷髏墻中去了，

轉(zhuǎn)眼到了大雪冰的冬日

飛鳥和法厄同墮地而死。

包括我無兒無母的島嶼生活。

（二）

我叫巫，十三歲自殺未遂。

一半是人。一半是狼。

每天喝石灰血漿，在火爐旁低垂著雙手撕包心菜。

用鞭子抽打言說

用汽油燒掉的毛發(fā)比塵灰還多。

有一天，我會把你召喚到身邊

世界在執(zhí)行割禮，讓你學(xué)會用臟口說話：

母狼和處子，

婊子和孩童。

我一直深深觸摸到另一半。

“給你一個祖國那么大的地方，讓你這頭

母狼馳騁?！?/p>

還能從死者上面遇見過去的你嗎？

你會呢喃嗎？

今晚你要鍛煉上腭，巫

我會喂你吃飯；今晚吃烤男嬰肉。

今晚你要穿粉紅色的大理石背心，像新娘一樣

披針形毛皮。錐型的嘴唇涂粉藍(lán)

你的男人會喜歡的，保定會的。

用凡士林和海星填補頭顱的空洞。

偏離肉體的軌道，膝蓋越來越寂靜。

門庭冷落，石獅子吃著夕陽。

叼一把雪鏟吧，以防萬一。

別忘了，帶上路標(biāo)。一叢茂密的騎兵

會保衛(wèi)你。不要回頭給牙齒的墳?zāi)箍念^

我包養(yǎng)一籠子的青銅獅子，

嗡嗡作響的下流家伙！

（三）

捕鼠器拉肚子，遇上遺傳學(xué)家；

蝴蝶在出生前叫寶貝，

現(xiàn)在叫妓女。

甜蜜的回憶和欲望，在星球上

永遠(yuǎn)不會竣工。

但是馬上就要不可能了，

在野生世界里，你會把女兒生到白堊巖柱上去。

你的手掌長得像瀝青湖里的一塊海綿。

包裹著冰寒入骨的刺

我感覺到一種干燥的可怕，一叢陰暗的東西

在痙攣，在盆骨的壟溝里。

我上躥下跳，奇癢無比。身上的

毛毛蟲掉了一條街。

（四）

他的鷹爪皮帶拋錨，手壓在身下

解不開活絡(luò)頭，他哭了。

現(xiàn)在除了你，另一只母狼

爬在玻璃窗上逼視我

用它逮植物的陽具。

月亮上的平原什么構(gòu)成？毛聳聳的菱角臉

倒掛著。

用固定膠繃緊空氣的線索上的任性與寂寥。

月亮舔著誰的臉，

與靈活的舌頭無關(guān)。

與森林的嚎叫

無關(guān)?；济范镜脑铝?/p>

是閹割者惟一的形象。

滑動軟體的建筑群，呢喃在葉柄上

咕咕啼叫的病態(tài)，超聲波里的風(fēng)唰拉拉，刮跑地面細(xì)密的

人群。

（五）

我是小蹄子時空里的娼妓。

窮人的白日夢。

你喂養(yǎng)了我，我是你血管里的毒蜈蚣。

環(huán)形古老山區(qū)，沒有水蒸汽的客廳。

詩人們圍著篝火喝荒原的老湯。

走獸和帳篷。

一棵柏樹坐在微涼的濃蔭里。

我多么愿意成為這些人的皮條客！

你是養(yǎng)在鏡子里

曬網(wǎng)的旱年漁夫。

大地的鐵芯吸附著你的兩根腳筋。

思想者的膝蓋

攜帶傷疤和閃電。

我鞭策著秋天的枝椏，放牧一群烏云。

我不管走到哪里，睡到哪里

魔術(shù)小桌上都會閃爍著偉大的大熊星座。

（六）

農(nóng)耕回家的人們身上

濺滿一綹一綹泥汗。

黑夜中的胸脯靠近了，牙縫里的向日葵

開了又一回。喜鵲說“再走一遭吧，

她就在對面一條香榭里舍大街陪你?！?/p>

顛撲不破，一片大水

虛弱……

林蔭在雞舍里輪流看守

為什么走近的那個背影是個騙子？

我消失在濃密的黑暗中。

（七）

此刻我們的故事正在發(fā)生。

濃密的黑暗中，我砍倒一棵柏樹

造方舟造愛。你抽身走出廚房，

離開名字的黑鎖鏈軌道。

我點亮半斤身體，從玉米葉里滑入零下九度

的底艙。

長著鯉魚斑凹陷的腹部，

插入一座東經(jīng)120°的石柱。

油彩在骨髓的平原顫栗，秘密張開巨大的雙臂。我們滾動星光。

我們無需再躲閃，

我們要緊貼白床單一樣的馬背消融。

我要與你，滾動在不朽的動蕩中。

(八)

滴答，滴答就是抵達(dá)。

滑動軟體的建筑群，呢喃在葉柄上。

你看這石墻，周圍浩淼，花苞無處不在。

火的荊棘，火的豐碑

迷迭香，艾葉的煙草味

我保護(hù)我的身體噬咬之痛。

一只泥船掉入灼燙的傷口中，

灰白色的脆響。

我的癢頓失胃覺。

咕咕啼叫的神態(tài)，回到濃密的黑暗中，最后變成化石。

我依然感到夢

在內(nèi)核里細(xì)微流轉(zhuǎn)。

馬上就要不可能了。

其實身邊無處不在的鬼魅，去年埋于苦楝樹下。

現(xiàn)在，窗簾上一只勃起的蒼蠅，讓秋天的甲板膨脹著銀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