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魔窟

何　江

（上接09年第2期）

沒多長時間，我們的毒癮明顯增大，母親給的錢遠(yuǎn)遠(yuǎn)不夠用，伯倫龜縮在房間里，苦丁出門時?？帐侄鴼w，阿珍當(dāng)小姐所掙來的錢也不夠用，沉重的毒資，難以為繼的吸毒生活，我們?nèi)缱槡?，挖空心思想辦法找錢吸毒。

伯倫搶先說：“只有天天犯毒癮的，沒有天天有毒資的?！?/p>

阿珍也緊隨搭腔：“是啊，可毒資和毒品是絕對不會從天上自己掉下來的呀！”

這會該輪到苦丁出主意了，他說：“沒有辦法，剩下的路就只有不去犯，就去販。”

苦丁的話讓我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問：“說的跟繞口令一樣，什么泛泛的，沒聽明白?！?/p>

伯倫進(jìn)一步解釋說：“金果，你真是個呆子，這都不明白？就是要么‘犯罪養(yǎng)吸，要么‘販毒養(yǎng)吸唄?！?/p>

“??！”我真的驚呆了。

苦丁對我說：“金果，如果你不想犯罪，我支招你從家里騙出點(diǎn)錢，你意下如何？”

我無言以對，終于看到吸毒人丑惡面目，他們辛辛苦苦，不惜代價把我扶持上道就沖這一計(jì)劃而來，我在毒癮纏身的告急之中措手無策，明知他們要對我下達(dá)騙錢的指令，可我偏要和他們混在一起吸毒，我憎惡他們，卻找不出理由去恨毒品。我心里很矛盾地說：“我怕我媽不相信我的話?！?/p>

伯倫沖著我說：“你媽那樣疼你、愛你，她會依你說的辦的，也不在乎幾個錢。”

苦丁打氣道：“只要有萬分之一找錢希望我們都得去爭取，能否有貨平安度過今晚全看你了。這一晚事關(guān)重大，關(guān)系到我們?nèi)绾翁崞鹁裢砩铣鋈フ义X，否則明天、明晚、后天……金果，我們幾個人的命運(yùn)只有你才能救，我們拜托你了。”

阿珍坐在床上，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從她那毒癮告急的眼神里，我看到吸毒人渴求金錢、毒品的眼光，也看到毒癮欲來慌張、無奈的那一刻。

苦丁拿起鐵釘火烤一下，我不明地問：“你們想干什么？”

苦丁望著我說：“我們出招讓你回去拿錢呀?！?/p>

“神經(jīng)病，你們想讓我拿鐵釘去砸家人，脅迫家人要錢？”

伯倫走在我面前說：“那倒不會，那豈不損害你在父母親心中的形象，我們讓你以正當(dāng)手段把錢拿到手，不過得挨皮肉苦。”

“皮肉苦？”

阿珍對我說：“是這樣的，你忍痛讓我們在你腿上刻上兩顆狗牙痕，你回去騙母親說給瘋狗咬了，要錢打針救命要緊，這不順順當(dāng)當(dāng)把錢拿到手了？”

“你們這些人都瘋了，你們當(dāng)我是什么人了？我不做，要做你們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回去打鬧要錢吧?！?/p>

苦丁勸我說：“金果，老實(shí)對你說吧，我和伯倫已多次以這種手段騙倒了家人，在家人沒發(fā)現(xiàn)我們行騙之前，錢很好拿，家人有理由怪你不小心給狗咬，但沒理由拒絕狂犬病毒剝奪生命的危險，只要你忍痛帶狗牙痕回去見你媽，我看錢不求必得。”

伯倫對我說：“金果，在毒品面前，我們每個人必須放棄做人尊嚴(yán)，吸毒人沒尊嚴(yán)可言，我們要的是毒品而不是人際關(guān)系?！?/p>

阿珍搶話說：“伯倫、苦丁和我都在找錢無門的情況下求助于你，能否度過明天全拜托你了。”

我猶豫未決，想起可怕的毒癮，犯癮時垂死掙扎的狼狽相，我的思想由固執(zhí)轉(zhuǎn)為接受。在苦丁、伯倫、阿珍淫威兼顧的脅持下，我被他們強(qiáng)按在地上，隨著“刺喇”聲，一股皮肉燒灼的焦臭味伴隨著青煙在我腿上冒出并在屋里彌散開，一陣鉆心的疼痛直刺我的骨髓，接著一聲慘叫我暈死過去……等我醒來后，“狗牙痕”已被我最親密的毒友們永久地燙刻在我的右腿上，也深深地燙痛了我的心。

為了毒品，我強(qiáng)忍疼痛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見到母親便慌慌張張地說：“媽，我給瘋狗咬了，快點(diǎn)給錢讓我去注射疫苗，否則會犯狂犬病毒而死！”

母親信以為真，慌了方寸：“你真給瘋狗咬了？你太不聽話了，到處亂跑，這下子可完了，一旦瘋狗病爆發(fā)你就沒命了！”

我眉頭緊鎖，裝得好慌張、痛苦、難過：“我……我回來的時候，誰知道從背后竄出一條瘋狗咬了我一口就猛跑。媽，快給錢我去打疫苗，要不然我死定了。”

母親慌張又難過地說：“真是作孽，連狗也跟你過不去?！?/p>

“媽，瘋狗咬了會致人發(fā)瘋的，媽！快點(diǎn)給錢打疫苗?。　?/p>

母親望著帶血的狗牙痕又是摸又是擠，點(diǎn)點(diǎn)的血被擠了出來。我被母親擠得叫苦不迭：“痛死我了，你這樣擠沒用的，狂犬病毒已在我身上擴(kuò)散，不打針會死人的?！?/p>

母親用衛(wèi)生紙為我擦干血說：“走，媽帶你去防疫站打針?！?/p>

我頓時慌了，母親陪我去防疫站不等于沒病打針，挨皮肉苦？我的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苦丁為我策劃的一句臺詞：“你要想方設(shè)法甩掉母親，把錢拿到手才是最終目的?！?/p>

我鎮(zhèn)定下來，想方設(shè)法回避母親，撫著母親的肩膀說：“媽，不必有勞于你，你在家里搞好飯菜，等下爸回來要吃，你給錢讓我自己去就是了?！?/p>

“注射一次狂犬疫苗要多少錢？”母親反問。

我心歡氣爽起來說：“在回家路上，我到防疫站咨詢，他們說注射一次疫苗要兩百元，連續(xù)注射三天才能有效控制病毒?！?/p>

“那你快點(diǎn)去打針吧，別誤了時間?！?/p>

母親不假思索地把兩百元交在我手上。我拿到錢箭一樣地離去找苦丁、伯倫、阿珍慶賀戰(zhàn)功。

我邊吸毒邊說：“你們這一招挺管用的，把我媽騙倒了。”

伯倫喜形于色地說：“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們不會讓你白干、白受苦的?！?/p>

這時，苦丁伸出右手，手心向上地問我：“錢哪？”

“什么錢？”

“嘿，我們教你回家騙來的兩百元錢呀！”

我從褲兜里掏出一卷錢，死死地攥在手心里沒有交給苦丁，有些緊張羞怯且張口結(jié)舌地說：“在這里，不過……”我突發(fā)奇想，為什么以苦肉計(jì)換來的毒資還要讓中間人剝削扒層皮哪？如果由我親自去交易，豈不可以多得到一些毒品？

“瞧你，話還沒有說出口就面紅過耳了，不過什么呀？”

“這兩百元錢是你們對我施加苦肉計(jì)騙來的，現(xiàn)在傷口還疼的鉆心?！?/p>

苦丁發(fā)現(xiàn)我的苗頭不對，趕緊哄勸：“這，我知道。等買來貨讓你多享用一些。”

“對，對，讓你多享用一些，金果。” 伯倫和阿珍也看出我心思異常，用軟話穩(wěn)住我。

“不是的?！?/p>

“那你想怎樣？”他們?nèi)搜郯桶偷乜粗?，想知道下文?/p>

“我想這筆貨由我親自去交易?！蔽业臎Q定讓他們大吃一驚！

阿珍搶先說：“那是很危險的！金果，你想過嗎？”

伯倫也搶白：“再說貨主也不認(rèn)識你呀，他們從來不會把毒品賣給生人的。”

苦丁在一旁看著我們的爭論，沒有表態(tài)。

“我知道危險，可我想試試?！蔽覜Q心已定。

現(xiàn)在，輪到伯倫、阿珍和我三個人眼巴巴地看著苦丁，急切地想知道他的態(tài)度。

一時間屋里靜的讓人窒息難受。

片刻，苦丁終于表態(tài)：“既然金果決心已定，那我去安排。不過一切后果由你自負(fù)，不要牽涉到我們。”

“這規(guī)矩我懂?！?/p>

處于安全的考慮，下午兩點(diǎn)，也是警察熟睡午覺的時候，我與中間人阿秋頭頂烈日出發(fā)了。阿秋帶著我上了風(fēng)采車，沿著南渡江邊的大堤一路上行，在一個火山石壘砌的村門外停下了。這里到處是火山石，我所看到的院墻、堂屋、里巷、井臺、石碾、石凳等一切都是用火山石干壘鋪筑打造成的，堆砌的村巷迂徊曲折沒有盡頭，仿佛走進(jìn)一個火山石的迷宮世界。村里處處篆刻著一段久遠(yuǎn)的歷史，古老的石屋無聲佇立，歲月的滄桑赤裸斑駁，讓人恍然有種隔世離空的感覺。阿秋帶著我向小巷深處走去，七拐八繞的，一路上只見他不時地回頭，并四下不停地到處張望著，給人鬼鬼祟祟的異常感覺，我也免不了跟著他緊張了起來……其實(shí)，除了村門外大榕樹下坐著幾個乘涼的老人之外，在村里根本沒有遇到一個人，連喘氣的豬、狗、雞都沒有看到，我甚至產(chǎn)生了懷疑，這里是否是一個廢棄的村莊。

終于，阿秋在一處院落前停了下來，他轉(zhuǎn)身嚀囑：“在外面站遠(yuǎn)一點(diǎn)等我。”這也是阿秋與我相見后的第一句話。接下來他又四下謹(jǐn)慎地張望一番后，才去敲那扇歪斜的破木板門，嘴里還不停地在說著些什么，可能是接頭暗號之類的話。

過了好一陣子，才聽見傳呼的動靜。阿秋推開那扇破木門，一個側(cè)身閃了進(jìn)去，門隨即又被關(guān)上了……

時間似乎過的很慢，不知是心中有鬼，還是毒癮要犯，我右手伸進(jìn)褲兜里緊緊地攥著二百元錢，背靠在外面的一處墻角旁緊張得渾身不自在。時而聽到悉悉嗦嗦的聲音，不由得神經(jīng)顫栗冒出一種想逃的意念，身體像被幽靈附體一樣地釘在原地，半步都沒有動，更不要說逃了。因?yàn)檫@個附體幽靈就是所有吸毒鬼日日夜夜活在幻覺中的那可愛又可怕的無法擺脫的白魔窟！

沒辦法，我不能“錯失毒機(jī)”，一定要等到阿秋出來，我必須要親自完成毒品交易。

許久，在我極度緊張焦慮中那扇緊閉的木門終于又開了，阿秋從里面探出半個腦袋向我示意，我當(dāng)即快速地閃了進(jìn)去。

用不規(guī)則的火山石壘砌的四面墻體如同篩子一樣透著室外的光線，可屋里依舊很暗，供桌上兩盞布滿灰塵油污的煤油燈泛著昏暗的黃光。我漸漸看清供桌旁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阿婆，她一副漠然無神的樣子，即不說話，也不看我們。

“這就是毒販子？”我簡直不敢相信，立馬產(chǎn)生被阿秋愚弄欺騙的感覺，并警惕地準(zhǔn)備隨時逃脫自衛(wèi)。

這時，我聽到阿秋的說話聲：“阿婆，這是我的老主顧，叫金果，是絕對靠得住的！”說話的同時，他作了我給錢的手勢。

我趕緊從褲兜里掏出那卷已揉搓得不象樣的二百元錢遞給了他，阿秋轉(zhuǎn)手把這卷錢捋平，朝右手指啐口唾液數(shù)了數(shù)，“阿婆，這是二百塊整。”并遞了過去。

阿婆接過錢才來了精神，站起身走進(jìn)另外一間屋里。稍等片刻，她把一個小小的紙包遞到了我的手里。我顧不得驗(yàn)貨，緊緊地把它攥握在手心里。毒品成功交易，我那惶恐的心還沒有真正地放了下來。此地不宜久留，也不敢久留！于是，我和阿秋轉(zhuǎn)身急急地往屋外走去……

返回的路上，我為自己的精明決定暗暗自喜。是的，親手交易的最大好處是減少了中間克扣的環(huán)節(jié)，簡化了毒癮——吸毒的過程。殊不知，我精明地與毒品販零距離接觸是最愚蠢的，等于為自己領(lǐng)到了一張“死亡通行證”，它意味著有錢就可以直接便捷地踏上“白色死亡通道”，人到那時想反悔都由不得你了。我這真的是“屎殼郎鉆屁眼——自己找死（屎）”呀！

十一、毒品操控下的人生

當(dāng)我踏上親自去進(jìn)行毒品交易的路途時，苦丁他們對我能否成功交易根本沒有信心。他們在出租屋里焦急地等待著我的歸來，不論交易能否成功，只要不出事就是萬幸。

“快開門，我回來了。”

“啊，金果回來啦！”剛才還談?wù)撍阑畹牟畟惲ⅠR起身開門。

阿珍興奮地問：“怎么樣，成功了嗎？”

我高舉雙臂自豪地說：“凱旋歸來！”

“嘻，真佩服你，金果！來，送你個吻。”阿珍撲向我，雙手?jǐn)堊∥业念^一個勁地?zé)嵛?。我可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突然襲擊，何況阿珍的男朋友伯倫就在旁邊，搞得我很不自在。

大概苦丁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異常，為了緩解我和伯倫的難堪局面，他忙打圓場，說：“阿珍，時間不早了，讓金果休息一下，你去把毒品收拾一下，咱們也該開工了?！?/p>

“對，對，我的毒癮早就發(fā)作了。我們?yōu)榻鸸麘c賀，多吸一些?！?/p>

這一次，我極度興奮，而對自己早先發(fā)下的“我要戒毒！我決不再吸毒！我保證能把毒戒掉”的誓言忘記得干凈。伯倫他們兌現(xiàn)諾言，加量給我享受，我們沉浸在一片無限滿足的歡樂之中。

我們吸夠吸足，在毒品之中醉生夢死，幾個人的臉上露出的是一種美滋滋的和極端享受的表情！

阿珍好奇地說：“金果，給我們講講這趟交易的故事吧?！?/p>

“好。你們猜猜毒販?zhǔn)莻€什么樣的人？” 由于興奮，我一改往常的習(xí)慣，話語也多了起來。

伯倫不假思索地說：“是滿臉橫肉滿胸黑毛的彪形大漢吧？”

阿珍反駁說：“不，那是打手，老大應(yīng)該是文質(zhì)彬彬的?！?/p>

苦丁也感興趣地問：“什么樣的人？快說說。”

“你們都猜錯了，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阿婆，她一副漠然無神的樣子，不看我一眼。開始我都懷疑這毒販子，還提高警惕地準(zhǔn)備隨時逃脫自衛(wèi)哪?！?/p>

“不會吧，金果！你在哄我們吧？”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

“是真的，沒有騙你們?！?/p>

那段復(fù)吸的日子，我們沒有戒毒的念頭，毒品已占據(jù)、主宰著我們的一切，左右我們的身心，因此，我們過著剝筍式的生活，吸一天算一天，活一天要一天毒品，從未考慮自己將面臨什么樣的后果，在我們生命的每一天中，只要有毒品相伴，吸得暈頭轉(zhuǎn)向，昏昏欲睡就是天大的滿足，也是我們?yōu)橹疾?、拼命找錢的每一天。

阿珍在我們眼里是個“大眾情人”，她給我們吸毒生活帶來濃濃的色彩，在異性的吸引下，我們吸毒生活過得如火如荼。阿珍是位柔情十足的女子，只要有毒品滿足，她就是我們的玩偶、泄欲工具，她毫無怨言地配合我們，任由我們撫弄與擺布，有時候我們的欲望同一時間發(fā)生，幾雙手在她身上不停地揉搓撫摩，掐捻捏擠，她沒有拒絕，緊閉雙眼哼著：“美死我了?！?/p>

阿珍聲音低沉、凄美，她樂意配合我們撫弄的態(tài)度跟毒品的作用是分不開的，毒魔已癢上她的肌膚，在毒品暈動的沖擊波中，撫弄肌膚與生殖器也是享受方式。吸過后，毒品已把我們引馳另一番天地，每個人被毒品灌得爛醉如泥，對性欲的渴求也不那么強(qiáng)烈，在毒品長期肆虐下，我們的身心受到不同程度的摧殘與折磨，體質(zhì)下降、記憶力減退、性功能減弱、出現(xiàn)陽萎跡象，有時趴在她身上不能行事，退下來迷迷糊糊地睡去。

阿珍怪可憐的，僅十八芳齡，她沒把寶貴的青春年華用在人生奮斗之中，也沒有委身男人去過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孤身寡人在毒海里恣意縱欲。阿珍和我們相處一塊比起她獨(dú)身毒海要強(qiáng)，她每晚出去站馬路，為陌生人投懷送抱，有時候她生意沒做成由我們供養(yǎng)。阿珍接客也有道不出的苦衷，她說每次接待客人，都是在提心吊膽之中，怕嫖客粗魯，對她性虐待、暴力，更怕警方打黃掃非，而這一切思想壓力和害怕之情在毒品誘惑下逆轉(zhuǎn)，她知道沒有毒品的時候更害怕，那比死更難受！為了毒品，她不得不撕下臉皮，提心吊膽陪陌生人發(fā)生性關(guān)系，有時候她回來掀起衣裳向我們訴苦說，這兒給嫖客擰的，那兒被人打的，望著阿珍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我們有道不出的苦，為她打抱不平。

最嚴(yán)重的是那一夜，阿珍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驚魂未定地跑回來對我們說：“我……我被人輪奸了?！?/p>

苦丁跳將而起：“狗娘養(yǎng)的，竟敢如此放肆，我宰了他們！”

伯倫氣憤道：“走！我們找那伙人算賬去！”

苦丁、伯倫帶上匕首，摩拳擦掌要找那幫人算賬。當(dāng)我們趕到那客房，打開門一看，人去樓空，那伙人也許料到會有人要找上門，提前退房走了，那伙人要是還在房間里，真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

阿珍介紹說，她和一位嫖客談妥價錢一道去開房交易，在她陪客人做愛的時候，突然從衛(wèi)生間里冒出兩個男人對她非禮，她極力反抗，被幾個男人控制住，想喊人被他們掐住喉嚨，嘴被膠帶封住，她反抗無術(shù)，欲哭無淚，被幾個男人折騰一個多鐘頭。

阿珍晚上出去賣淫掙錢僅能養(yǎng)活自己，遇上晦氣，生意做不成空手而歸是常有之事。苦丁、伯倫迫不得已，夜間出去干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眼看他們策劃找錢吸毒的罪惡勾當(dāng)，難道我也要為毒品走上犯罪道路？擺在眼前的是條多災(zāi)多難的道路，我無法抗拒山雨欲來的災(zāi)難，只好隨波逐流了。

我已經(jīng)變成毒品的俘虜，為找錢吸毒，我像瘋狗一樣在城里亂撞，那次我找到少娟所在的單位。

少娟請了假把我?guī)С霾杷囸^。我們走在人行道上，繁華、熱鬧的都市對我來說是那樣令我討厭，這人世間一草一木、高樓大廈、酒吧、舞廳、影院、茶藝不是我向往的地方，毒品已把我的一切掏光挖盡，我是位披著人皮的毒魔，混雜在人群之中。

少娟先開口了：“我們到公園里去坐一坐？”

毒癮已對我敲響警鐘，我哪有心思陪她去逛公園。我拒絕地說：“我不想去那鬼地方，那可是塊傷心地，我沒臉光顧那兒?！?/p>

少娟很清楚，在我們初戀的歲月，我們在公園的水泥板凳上度過難忘的一夜，那一夜她沒有拒絕我，把女性最寶貴的一夜許給我，我們由此播下愛的種子，在毒品肆虐的今天，我很悲觀、絕望，自卑感使我無法面對那塊愛的發(fā)源地。

“那我們?nèi)ゲ铇?？”少娟在征求我的意見?/p>

“我不去?！焙脦状?，我想開口向少娟要錢，但又難以開口。

“我們?nèi)ゾ瓢桑绕【?？”少娟似乎給我出難題，酒與毒品水火不融，吸毒人喝不了酒是鐵的事實(shí)，酒精與毒品同一時間發(fā)作會致人于死地，在過去的歲月，我常陪少娟喝啤酒，三五瓶難不倒我，還能喝上半斤以上的烈酒，染上毒品之后，我甩掉酒瓶，把終身感受用在毒品上面。

“我沒心思光顧那地方，少娟……”我欲言又止。

“金果哥，我聽你媽說你又染毒品了，瞧你那蒼白憔悴的模樣，我真擔(dān)心……”

我打斷了她的話：“她是在瞎說、亂猜，我沒玩毒品，真的沒有?！蔽遗樽约籂庌q，在沒有抓住我吸毒有力證據(jù)之前，我是不會輕易招認(rèn)的。

“不吸更好，你要好自為之，我聽說毒品很難戒，不知你……”

“容易戒呀，你瞧，我不是戒了嗎？”

“金果哥，我知道你一直在騙家人、騙我，吸毒……”

我打斷她的話，說：“我沒騙你，我真的沒吸，請你相信我。”

“你別為自己爭辯了，整天不在家不是吸毒是為什么？好幾次，我去你家都找不著你，這是為什么？你也許暗地里瘋毒品，過去你常到我家去找我，陪我聊天，如今想見到你的影子也盼不到，這又是為什么？”

我心頭為之一震，自己的所作所為盡在她的想象之中，想瞞也瞞不過去，毒品已奪走我的七情六欲，把我同所愛的人隔開，以前和少娟相處一塊是我最幸福、快樂的時光，我們說話投機(jī)，難分難舍，如膠似漆，毒品凍結(jié)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取而代之的是毒品紛飛的幻覺之中。

我為自己爭辯：“我是個活人呢，不是頭笨豬，整天整夜呆在房子里，我要是不懂跨出門口半步，那才是傻子、瘋子、呆子，要是那樣的人你也許不會理我和我有任何來往，你說對嗎？”

“你，是你自己害苦了自己，自甘墮落，我……”少娟不想再說下去了。

時間已經(jīng)刻不容緩，我沒心思理會那么多，毒癮已步步逼緊我的身心，無情地敲擊著我的有感器官，在措手無策之中，我橫下心對她說：“少娟，你有沒有錢？我昨天跟人家鬧事，對方要我索賠一百元，否則砍去我一只手?！蔽已b得好害怕，好可憐。

少娟生氣地說：“我早就料到你會開口向我要錢，你別跟我?；ㄕ辛?，是毒品要剁去你一只手，這種把戲你也想得出來?！?/p>

“我沒騙你，真的沒騙你，算我求你了，昨天我出去玩，不小心踩到一個人，我就和他頂嘴，誰知那人舉手要打我，我端起石頭砸破了他的頭，他說……”

少娟氣得二話沒說，愣愣地站著，我走到她面前說：“求你了，算我最后求你一次，否則我會遭橫禍。”

少娟也許看出破綻，狠心地說：“你別指望我給你錢了，如果你想買什么，想吃什么我可以帶你去買，但給你錢……還是死掉這條心吧?！?/p>

我性子急了：“不給就不給，大不了回去叫我媽給，不會因?yàn)槟銕讉€臭錢活不成了！”說完，氣憤而別。

十二、毒品滲透和諧家庭

吸毒去賣淫，吸毒去偷搶。我們變成社會鄙視、家庭拋棄的可憐兒。伯倫在家里玩完了手段，走到窮途末路的地步，法網(wǎng)在他家門撒開，警方在緝捕他，他不敢靠近家門半步，也不敢白天出去活動，像縮頭烏龜一樣處身房間里，在毒品告急、毒癮欲來的時候，他才趁著夜幕壯著膽子和苦丁一道出去偷雞摸狗。

在幾個人之中，阿珍身世在我心里是個謎，她說她來自江西省，但她具體籍貫，真實(shí)姓名，我一無所知，伯倫也不知道，就是那張核實(shí)身份的身份證她說幾年前弄丟了。她很少提家里的事，她已多年沒和家人聯(lián)系了，不知道父母親是死是活，她遠(yuǎn)離家庭，在毒海里為所欲為，出賣靈與肉，把自己的一切送葬毒海里。阿珍完全可以養(yǎng)活自己，她每晚出去帶回百元以上的錢，憑她的姿色與肉體，她可以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在毒海里混日子，用不著關(guān)照我們受拖累，她也許看到我們之間過去有過關(guān)照，那次我騙出家里一萬多元和她一起吸毒，伯倫冒險搶走家里五千多元同她揮霍殆盡，正是這微妙的人際關(guān)系，毒道上人情淡薄的阿珍才有涌泉相報的這一天。

苦丁幾乎同家里脫離關(guān)系，他幾次進(jìn)戒毒所不能戒毒之后，他的父母親不再理會于他，對他另眼相待，放任自流，對他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時常喝令他去死。

為把毒資騙到手，苦丁如同五鬼搬家一樣經(jīng)常在家里橫沖直闖，喝三令四的對母親兇相畢露。母親滿臉淚水地對他說：“真是作孽呀，既然這樣你就看準(zhǔn)海口最高的樓跳下去尋死吧，只有死去這個家才得以安寧，我和你父親了卻這份心患，你一天不死，如此折騰下去將來不是我死就是你亡?！?/p>

苦丁又軟磨硬泡，跪在地上苦苦央求：“媽，求你開恩，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一定要救救我?！?/p>

母親痛罵道：“你該死，戒不了毒遲早一天要死去，早死省得家人深受其苦。你死是蒼天有眼，不求長進(jìn)的鬼東西，你給我滾，要死就死得遠(yuǎn)遠(yuǎn)的，我們不要你這樣的兒子！”

苦丁淚水直流，那淚水不是傷心的眼淚，而是毒癮發(fā)作的反?，F(xiàn)象，他手腳發(fā)抖，頭發(fā)凌亂，抓住母親的手說：“媽，我求你了，只要你給錢我什么都依你，我可以向你磕頭，也可以戒毒，吸了這一次我戒給你看?！?/p>

“吸、吸、吸……這個家快給你吸垮了！你還是死掉這條心吧，沒人相信你的鬼話，你要吸要戒由你自己決定，沒人為你這可憐相感到可憐！你還是滾吧，有本事在外面混、外面吸，永遠(yuǎn)別回來！我們不想見到你，就當(dāng)沒你這鬼兒子！”

苦丁氣得跳起來摑母親一記耳光，兇相畢露地說：“你這狗娘，一點(diǎn)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不顧我的感受，你要是不給我錢，我跟你、跟這個家沒完！”他氣得手揮腳舞。

母親哭罵道：“吸毒鬼，長本事啦，敢打媽媽啦，畜生！”

“媽，我實(shí)在受不了才下手的，求你快給我錢吧?！?/p>

母親以牙還牙地說：“你有這種痛苦是咎由自取，能怪誰呢？你在吸毒，我們當(dāng)父母的心在滴血你知道嗎？你一天不死我和你爸快要死在你手里了?！?/p>

苦丁在毒癮之中氣得直跺腳：“求你了，算我最后求你一次，我真的受不了了……”

最后，甚至向他母親怒吼起來：“錢、快給我錢?！?/p>

母親狠狠地說：“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苦丁直瞪兩眼，指著母親：“你！……”

“瞧你那兇相像要吃人似的，有本事把我吃掉，這個家有我沒有你，有你沒我，否則誰都不得安寧！”

苦丁氣得直跺腳，但也拿母親沒辦法，他毒癮步步加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垂死線上掙扎，他如餓狼撲食一樣撲上去把母親摁倒在地，狂叫道：“錢呢？我不會傷害你，我要的是錢，有了錢就有毒品，快拿錢出來，我真的受不住了！”

母親掙脫道：“沒錢，有本事把我弄死！”

苦丁再摑了她一記耳光：“你這狗娘，敬酒不吃吃罰酒！”

母親和他拼了起來，一巴掌打在他臉上說：“畜生！毒鬼！”

母子倆展開拉鋸戰(zhàn)，一手打來一手打去，邊打邊哭邊罵，在同母親廝打中，他的父親回來見狀，閃電般地沖上去一手卡住苦丁的脖子將他一踹，手無縛雞之力的苦丁倒翻地板上，動彈不得，父親一腳踩在他的胸膛上說：“有本事我們單挑，打贏我錢有的是，毒品全有了?！彼母赣H放開了腳。

苦丁跪了起來，在犯癮與害怕之中直發(fā)抖，央求地說：“爸，我不是你對手，我再也不敢了。”

父親氣得打了他一個耳光說：“你這廢物竟敢如此大膽，我把你送進(jìn)戒毒所，去坐牢，不自量力的家伙！”

苦丁跪在地上直發(fā)抖，以哀求的口吻說：“爸、媽，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是毒品逼我這樣干的，沒有毒品我人性喪盡，是魔鬼，我是迫不得已才這樣子?！?/p>

母親坐在地板上哽咽起來，淚流不止地痛訴苦丁的不軌行為、所蒙受的冤屈和打擊。

父親嚴(yán)肅地問：“苦丁，你不是小孩了，你要我們當(dāng)父母的如何處置你，看來只有把你捆綁起來送進(jìn)戒毒所我們才得以安寧！”說完便抓起繩子，一觸即發(fā)的父子戰(zhàn)爭箭在弦上。

苦丁狗急跳墻地沖進(jìn)廚房拿起菜刀說：“你敢拿繩子我敢拿刀，看誰厲害，我是亡命的，你們不要逼我！我不想進(jìn)那鬼地方！”

客廳里，父子倆拿著繩子與菜刀虎視眈眈，誰都不認(rèn)誰。

母親痛苦地號啕：“你這孽種，殺吧，砍吧！大家都死了最好，省得如此折騰人！”

父親氣得咬牙切齒，握著繩子向苦丁逼過來。

苦丁揚(yáng)揚(yáng)手中的刀說：“你別過來，別惹我，不要逼我！”

父親站住認(rèn)輸?shù)卣f：“你不要亂來。”

“我爛命一條，吸毒人沒有毒品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讓我走，不要逼我?！?/p>

媽媽哀求道：“丁兒，你在外面是死路一條，乖乖跟你爸到戒毒所去?！?/p>

“打死我也不去那鬼地方?！?/p>

父親扔掉繩子說：“你給我滾！我不要你這種兒子，有本事一輩子都別回來，我不想見到你！”

苦丁扔下菜刀，如喪家之犬溜了。打那以后，他不敢回家里去，跟伯倫、阿珍混在一起實(shí)現(xiàn)白粉人生。

我何嘗不是如此！吸毒讓我生性怪癖，自卑感使我同家人產(chǎn)生了隔閡，不把父母親放在眼里，有時候遇上父母親也賴著和他們打招呼，而是直奔自己的房間里。

父母親盡管懷疑我的不軌行為，但他們有苦也道不出，越是懷疑性的質(zhì)問，我越發(fā)無名之火，大發(fā)脾氣，以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鎮(zhèn)壓，降解他們的疑心。

那天吃飯的時候，父親的猜疑與質(zhì)問難倒了我：“金果，你實(shí)話對我說，你有沒有吸毒？”

我的喉嚨像魚刺卡住似的，父親的懷疑與質(zhì)問并非沒理由，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剛回來的時候就關(guān)窗閉戶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吸毒，母親猛敲門我都不理，放下手中的吸毒工具，走出房子的時候像瘟雞似的，這一切父母親全看在眼里，明在心上，但為了日后的白粉路，我騙他們說：“你們別疑神疑鬼了，你們?nèi)绱藖y猜會鬧出心病來，我真的沒吸，只是最近身體不太舒服?！?/p>

父親拍桌而起，罵道：“你在撒謊掩蓋自己的劣行，你這死不悔改的家伙還在狡辯！整天出去回來蒙頭便睡，整天整夜關(guān)窗閉戶不是吸毒是為什么！”

我態(tài)度堅(jiān)決地說：“我沒吸毒，真的沒吸，只是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我在休息！”

父親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直逼著我說：“你……你……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家伙，我打死你！”說完舉起巴掌向我迎頭劈來。

我臉部灼熱，火辣辣的疼痛，但所有的痛苦與不良感受在毒品的沖擊下麻木。我暗自安慰自己：既然錯了就讓父親打個夠，罵個夠，別無選擇，誰叫我離不開毒品呢？挨打的時候，我感到毒魔張開三頭六臂招架父親無情有力的手，體上沒有多大的痛苦感，被打的皮肉痛在毒品的作用下即刻間消失。

父親想以嚴(yán)厲的手段讓我在皮肉痛之中痛定思痛，母親想以真情感化我被毒品侵蝕的心，以博大的母愛關(guān)心、感染于我，讓我遠(yuǎn)離毒品堂堂正正去做人。可是，事情并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簡單說戒就戒，染上毒品的人像中邪似的，不由人的意志所轉(zhuǎn)移。一年吸毒十年想毒，終身難戒是每位吸毒者遇到的難題，戒毒真的很難、很難……毒品再次籠罩著家庭，在毒品與兒子之間，父母親痛斥的是毒品而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們堅(jiān)信只要把毒品從我體上清理出去，我就是個完人。

母親語重心長地說：“金果，該聽的話還是要聽，你爸罵你、打你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們也不忍心那樣對待你，你想想，天底下所有的父母親有哪位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吸毒，走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毒品害死多少人，折磨多少無辜生命，拆散多少家庭，又有多少人為一口毒品走上犯罪道路？你讀過高中，也進(jìn)戒毒所接受教育該有個認(rèn)識，不能執(zhí)迷不悟呀?！?/p>

我無言以對，索性丟下筷子，站起來閃身溜進(jìn)屋內(nèi)，將房門“嘭”地一聲關(guān)上。

我撲在床上思緒紛飛，不知如何是好，我吸毒在父母親眼里是不爭的事實(shí)，我該何去何從？是戒還是吸？我很想戒毒，省得父母親為我操心、難過。吸毒受傷害不僅我一人，尤為嚴(yán)重的是父母親，看到父親氣得滿臉通紅，青筋暴起，折射出父親對毒品的痛恨，我愧對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母親滿臉惆悵與哀怨連連的嘆息讓我自慚形穢，無地自容，可是我又離不開毒品。

母親走進(jìn)來坐在床頭，撫著我的頭說：“金果啊，你最近明顯消瘦，氣色不好、憔悴，進(jìn)進(jìn)出出回來雙眼模糊、翻白，撲在床上像死豬似的，這些反?，F(xiàn)象我們是看得出來的。前次你進(jìn)戒毒所，我和你爸擔(dān)心你在里頭受委屈，受苦受難；我和你爸東奔西跑，花很多冤枉錢好不容易才讓你自由，而你還要重蹈覆轍。你爸說過，如果再犯，進(jìn)戒毒所、教養(yǎng)所或坐牢、是死是活由你自己去決定，命運(yùn)掌握在你手里，到時候也怨不得我們當(dāng)父母的?！?/p>

我急了，坐起來咆哮著：“給我出去，我不想聽你的話！”

父親走進(jìn)來嚴(yán)厲地說：“你認(rèn)為我們冤枉你嗎？我們一道去派出所驗(yàn)?zāi)颍€你清白，如果你真的沒吸毒我獎勵一萬元給你！”說完拉著我的手要我陪他一道去。

我佯裝地說：“去就去，你嚇不倒我的?！?/p>

“你不要嘴硬，當(dāng)心你的眼淚從頭上冒出來?！备赣H使勁地拽著我的胳膊往門外拉。

父親的話的確給我致命一擊，提起派出所我就心慌，亂了頭緒，那可是戒毒所第一道門檻，進(jìn)戒毒所的滋味并不好受，每次走在街上遇到穿制服的警察，我畏縮如鼠，忙著避開，警察可是吸毒仔的克星。但我強(qiáng)忍內(nèi)心的恐懼，身體雖然反抗著，可嘴上卻話鋒一轉(zhuǎn)：“這個家就當(dāng)沒有我，大不了我在外面混，死也好活也好，跟你們無關(guān)。”

我的話觸動了母親的神經(jīng)，母親擔(dān)心我離家出走重新走上犯罪道路，只好說：“給錢可以，但你必須說清楚錢用在哪兒？”

我不想隱瞞下去，如實(shí)地說了：“我開始犯癮了，再不進(jìn)食會捱不過去的。”

母親瞪大雙眼說：“你又吸了？多長時間了？”

“我時斷時續(xù)地吸了半年，現(xiàn)在已犯癮上道，不吸毒將是我一天最難熬、痛苦的日子，沒有毒品我寧愿撞墻一死了之，也不愿意折騰在痛苦絕望的犯癮之中?！?/p>

母親哽咽起來：“真是作孽呀，你干嘛要那樣子呢?！?/p>

我憂郁地安慰母親說：“媽，我也想戒，可身不由己，你不必難過，總有一天我會戒的。媽，我難受極了，你不給錢我寧可出去瘋，哪怕殺人放火，只要有錢買貨就是白送性命也在所不惜。”

母親又是罵又是哭：“你不是人，要是人才不會這樣。毒品??！你要把我兒害到何等地步才罷休？”

我性子急了：“你到底給還是不給？不給我可要走人了，我犯癮蒙受的打擊、痛苦與絕望，你們是想不到的，沒有毒品我要撞墻了。”我說完馱著腰，裝著要沖向墻頭。

母親立即沖上來抱著我，淚水滿臉地說：“媽給，你不能想不開呀，你還年輕，生活剛開始，只要你天天呆在家里，不到外面去跟不三不四的朋友干壞事，媽什么都依你?！?/p>

那時候，毒癮橫貫我的身心，起初現(xiàn)象是心煩、心慌、心躁，心臟狂跳，太陽穴逼人，渾身不舒服，毒魔神針在體上亂扎，多樣化的惡性攻擊逼上大腦，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其實(shí)，吸毒者無法擺脫毒魔的糾纏是因?yàn)轶w內(nèi)存在的毒素，已經(jīng)打破身體的新陳代謝秩序，導(dǎo)致臟器功能紊亂。

我從母親手上接過錢，箭一樣地離去找伯倫為我代勞買毒品，然后大家坐在一塊分享毒品。

在毒品與父母親兩樣選擇之中，我把家庭經(jīng)濟(jì)作為吸毒靠山，瘋狂巴結(jié)母親要錢吸毒，把父母親的勸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不顧父母親的感受與打擊。我的母親是愛子如玉的人，正是那博大的母愛才在毒道上送我一程，每當(dāng)母親稍有怠慢，我揚(yáng)言要到外面去混，去偷去搶，去殺人放火……那血淋淋的說法、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讓母親擔(dān)憂，提心吊膽地看待吸毒的兒子，母親為讓我在毒道上安分一些，常背著父親悄悄地把錢交在我手上，然后說：“兒呀，有這一次沒下次了，明知毒品是害人的精靈，你為何天天要滿足它，趁早戒了還來得及。”

我說：“媽，你放心好了，總有一天我會戒的?！?/p>

可是，哪一天是我戒毒的日子，在滿足毒品之后，心理恢復(fù)常態(tài)，深知毒品的危害，咬牙切齒要戒毒，可當(dāng)毒癮襲來時，先前鐵的意志，戒毒念頭被摧毀，我在防不勝防之中渴求毒品的滿足。于是，在絕望中我放棄了最后的堅(jiān)持，違心地選擇了自己明知是死路一條的結(jié)局——繼續(xù)吸毒！我在這種自取滅亡的無奈決擇中，必然自暴自棄，從此再也不敢向毒魔抗?fàn)幒托麘?zhàn)，得過且過地過著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一天、兩天、三天……沒有新生的明天！（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