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璧石

奶奶閉上了眼睛，嫂子使勁兒地搖晃著她孱弱的身子，可是奶奶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了。

奶奶沒有告訴她任何消息，于是嫂子很生氣地推著哥哥走到院子里。嫂子跟在哥哥的身后到了院子里，然后朝樹杈上的我指了指說：“三子，快下來，你說那塊鸚鵡石頭哪去了，快告訴我，不然你以后沒法子娶媳婦！”

我沒有理睬嫂子，騎在樹杈上發(fā)起呆來。無疑，嫂子所說的石頭便是那塊似鸚鵡的靈璧石，據(jù)說價值不菲。那是我爺爺?shù)臓敔攤飨聛淼?，奶奶一直沒有給哥哥嫂子，雖然他們一直想要。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奶奶都會悄悄地告訴我說，那塊靈璧石會賣好多好多錢，多到夠我娶媳婦都花不完。

嫂子看我發(fā)呆便有些生氣地拿土塊砸我，砸完了沖著我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孩子，平日里我和你哥待你那么好，現(xiàn)在奶奶斷氣了，以后可都得我們養(yǎng)著你呢，石頭你不給我們給誰？”嫂子的話一說完我迅速從樹上滑了下來，看到我下來，哥哥和嫂子包圍了我，我沖出他們的包圍，跑到了堂屋。

堂屋的小木床上，奶奶的臉發(fā)紫，手發(fā)青，一張雪白的紙遮蓋住奶奶的面容。我用小手輕輕掀開了白紙，看到奶奶的眼睛竟然沒有閉上。那一刻，我趴在奶奶的身旁哭開了。這時，哥哥阻擋了我的哭泣。他讓我告訴他祖上傳下來的那塊靈璧石到底在哪？我告訴哥哥我不知道便又繼續(xù)哭泣起來。嫂子瞪著眼睛看著我，半晌，她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向了我，她大聲怒吼道：“現(xiàn)在奶奶死了再也沒人護著你了，快把石頭交出來，不然我打斷你的腿！”聽完嫂子的罵，我哭得更兇了。哥哥和嫂子趁著我哭的時候，在堂屋到處翻找，大床底下，桌子上，墻窟窿以及窗臺上都沒有找到，最后嫂子很生氣地又要在奶奶身上翻找。

我立刻展開雙手阻止她的行動，站在奶奶尸體前哭泣著央求他們。嫂子當即跪在奶奶身旁哭泣道：“奶奶，不是我們怪你啊，你真偏心啊，同樣都是你的孫子，可你為什么對三子那么好，你一碗水可沒端平啊，都是你的孫子你卻把石頭給了三子……”嫂子哭泣完就到奶奶身旁，她雙手拽住奶奶的胳膊然后就開始搜身，從上到下，從衣服的口袋到木床上。當嫂子的希望全部澆滅的時候，她的手又擰起了我的耳朵，讓我跪在奶奶身旁說：“三子，你老實點別撒謊，說石頭到底在哪兒啊？奶奶現(xiàn)在死了，你要是再撒謊奶奶會變成鬼來把你吃了！”我哇哇大哭起來，一直哭，從未間斷。

哥哥不知道什么時候遠遠地蹲在一旁抽起了煙，等他抽完一支煙的時候唉聲嘆氣地說：“好了，好了，沒有就算了，先做個棺材把奶奶下葬了吧！”

“下葬？做棺材？憑什么給奶奶下葬？她把石頭給三子就不給你，沒有你這樣的大傻瓜！有本事讓三子給奶奶下葬。”嫂子甚至都蹦了起來。哥哥沒有出聲，提著斧頭到樹林里去了。當哥哥拖著兩棵樹木到院子里做棺材的時候，嫂子幾番阻撓，強迫哥哥再好好尋找石頭。哥哥并沒有頂撞嫂子，他親自在奶奶身上搜尋一遍后很無奈地說：“看看吧，奶奶的身上確實沒有靈璧石，看樣子我們家可能壓根就沒有這塊石頭，這回你總該相信了吧！”

嫂子伸出了手指說：“不可能，鄉(xiāng)親們都說你們家有這么一塊石頭，怎么可能就沒有呢！”

哥哥喊著號子做起了棺材，丁丁當當，一口雪白的棺材沒多會就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做好棺材，哥哥對我說：“三子，你哭吧，奶奶平時對你最好，奶奶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待會我把奶奶放進棺材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炜薨?，再多看一眼！”

我沒有哭，我想起平日里奶奶常常把那塊似鸚鵡的靈璧石放在她的枕頭底下，靈璧石不大，與牛眼相仿，又比牛眼晶瑩透徹，每當夜晚的時候它還能發(fā)出十色光，十分好看。所以奶奶視它為生命，無論哥哥嫂子怎么要她都不承認有這么一塊靈璧石！

哥哥抱著奶奶的尸體到院子里，然后換了下手準備把奶奶裝進棺材里，這時看著發(fā)愣的我說：“三子，你怎么了，也不枉奶奶平日里對你那么好，哭吧，快哭幾聲吧！”

“奶奶，奶……奶……”我終于又扯開嗓門哭了起來。

我越哭越傷心，抱著奶奶死死不放。當哥哥準備把奶奶放進棺材里時，我拽住奶奶怎么也不愿意放開手，我哭著告訴哥哥，沒有奶奶我會餓死、凍死的，我不讓奶奶走！

哥哥很輕易地掙開了我。就在掙開我的時候，一塊閃閃發(fā)光的靈璧石從奶奶的嘴里滑落下來，掉在地上，它似鸚鵡一樣在地上蹦了幾下，滾了幾圈才停止下來。嫂子欣喜若狂，跪在地上，雙手輕輕地去摸它，然后試圖拿起靈璧石?？删驮谏┳佑行┘硬灰严肽闷痨`璧石的時候，它碎了，碎得只剩下幾小塊兒。于是，嫂子又悲又哭又鬧，鬧完了她便沖到棺材里用手撬開了奶奶的嘴。

一番折騰，嫂子才終于捧起地上的一片碎石，哥哥在她身后不停地搖頭說：“可惜，可惜啊，多么貴重的一塊石頭??！”

就在這時，我朝棺材里的奶奶瞥了一眼，我看到，這時候奶奶的眼睛閉上了，閉得很緊，像睡著了一樣。

作者簡介：韓昌元，男，1983年4月生于安徽靈璧。2005年7月大學畢業(yè)。有小說見于《雨花》《青春》《天池小小說》《佛山文藝》等刊?，F(xiàn)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