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 珊
[摘 要]文學是長久以來人類文化的結(jié)晶和代表。J·希利斯·米勒對于何為文學提出了自己的解釋。新媒體時代的到來,給文學的發(fā)展帶來了很大的沖擊。J·希利斯·米勒分析了現(xiàn)代大學的圖書館以及教師的作用,針對傳統(tǒng)的文學在接受新興挑戰(zhàn)的時候是否已經(jīng)死去,文學的變化又將引領文化走向何方等問題提出了新的觀點。
[關鍵詞]文學 新媒體時代 閱讀文學
作者簡介:寧珊(1987-),女,山東省東營市,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漢語言文學。
J·希利斯·米勒(J.Hills Miller),美國著名文學批評家、歐美文學及比較文學研究的杰出學者、解構主義批評的重要代表人物。米勒在他的《文學死了嗎》(《On Literature》)一書中圍繞“文學死了嗎”這一核心問題展開闡述了一系列關于文學的見解。這些問題一度喧囂塵上,引起了學術界、社會大眾的爭論。
米勒在書的開篇就大肆呼喊道:“文學就要終結(jié)了。文學的末日就要到了。是時候了?!蔽膶W的地位瞬時被告知正在被顛覆,甚至是要滅亡。米勒的“文學終結(jié)論”中的“文學”不是指一個獨立的學科門類,而是指一種產(chǎn)生在特定的時代、具有特定的含義的文化建構物,是一種獨特的文化話語。究竟文學為何物,文學又具有怎樣的特征,又是什么導致了文學這一獲取知識的重要渠道、洗滌心靈的良好藥劑要走向末日?
雅克·德里達在《死亡:虛構與見證》(Demeure:Fiction and testimony)中指出,“文學”一詞源于拉丁詞根。它不能脫離它的羅馬基督教歐洲根源。但我們現(xiàn)代意義上的文學則是在西歐出現(xiàn)的,最早始于17世紀末。自撒謬爾·約翰孫的詞典面世后,它被界定為回憶、歷史、書信集、學術論文,以及詩歌、劇本、小說。嚴格意義上的文學僅指詩歌、劇本和小說,并且米勒認為沒有廣泛的識字率,就沒有文學。而且,就文學的文化話語而言,文學還牽涉到17世紀后西方民主制的逐漸出現(xiàn)。在維多利亞時代的阿諾德在德國人的“幫助”下,讓教育的責任從哲學轉(zhuǎn)到了文學身上。用阿諾德的話說,文學能讓公民知道“世界上已知和已被想過的最好之物”,以此塑造公民。對阿諾德說,這些“最好之物”就儲存在從荷馬、《圣經(jīng)》到歌德、華茲華斯的經(jīng)典西方作品中。大多數(shù)人仍是從其學校老師口中,第一次聽說有文學這個東西。而且,大學一直憑借研究性圖書館和善本收藏,收集書籍、報刊、手稿,以此負責對文學的儲存、編目、保護、評論、闡釋。大學的“知識”使命中,文學的份額即在于此。
現(xiàn)代意義的文學的一個基本特征即不承擔指稱責任的自由。米勒在書中舉例說,??碌摹白髡呤鞘裁础?,以及羅蘭巴特的“作者之死”,都標志著文學作品與其作者之間存在著舊有紐帶的中介。正是文學本身促成了文學里“自我”的碎化。文學的另一個特征,即某一文學作品所打開的世界,究竟是作品的詞語創(chuàng)造出來的,還是它們揭示出來的?這個答案又是無法得到的。文學的獨特是因為它指向自己,指向自己的語言。我們說文學是“自我反映的”,就是說它是軟弱無力的。
因此“文學可以被定義為一種奇特的詞語運用,來指向一些人、物或事件,而關于它們,永遠無法知道是否在某地有一個隱性存在。這種隱性是一種無言的現(xiàn)實,只有作者知道它。它們等待著被變成言語。”英國作家特羅洛普認為文學不是紀錄真實世界,而是紀錄一個獨立存在的想象世界。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也曾說,藝術就是在想象中實現(xiàn)男人所要的一切,即榮譽、財富以及女人的愛情,而藝術家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被剝奪了這些。米勒在眾多的前人分析的基礎上指出:想象的世界并不依賴于文字而存在。文學仿佛謊言,因為文學作品與謊言都是與事實相反的,都沒有對應的指稱物。二者的另一個相似在于,如果它們被相信了,都可以有施行的效果。這正如卡夫卡所說:“當‘我成了‘他,文學就開始了?!蔽膶W作品這些虛擬現(xiàn)實,其主要特征是:它們互相之間都是沒有可比性的。每一個都是特別的、自成一類的、陌生的、個體的、異質(zhì)的。
文學的概念以及文學特有的特征,使得文學一直以來在人們的生活中占據(jù)著重要的位置。它是民族的乃至世界的某一時期的文化的結(jié)晶,在體現(xiàn)作者的思想的同時,也體現(xiàn)著作者寄于作品中自己的分裂;文學反映了一個時期的政治,也能夠體現(xiàn)一個地區(qū)、一個時期的經(jīng)濟生活;文學借助文字的形式長期陶冶著閱讀者的情操,洗滌人們的心靈。它創(chuàng)造了另一個世界供人們生活。但是,米勒卻毫不留情地指出文學要走向滅亡,而且末日已經(jīng)要到來了。
米勒在書中指出,正是技術變革以及隨之而來的新媒體的發(fā)展,正使現(xiàn)代意義上的文學逐漸死亡。這也正是影響文學走向的關鍵所在。我們都知道這些新媒體是什么:廣播、電影、電視、錄像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很快還要有普遍的無限錄像。印刷技術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思維,對人們的文化活動越來越起著決定作用。“這些結(jié)束都會利用那種奇怪的傾向以棲居于人人都擁有的想象或者幻想的空間”?!坝∷I(yè)的發(fā)展強化了主客體分離的假想”?!坝∷⒌臅€會在長時間內(nèi)維持其文化的力量,但它統(tǒng)治的時代顯然正在結(jié)束。新媒體正在日益取代它。這不是世界末日,而只是一個由新媒體統(tǒng)治的新世界的開始”。
新媒體時代的到來,使得文學的范圍變得更為廣泛。任何人只要擁有一臺計算機,能夠掌握登陸互聯(lián)網(wǎng)的技術,他就能在網(wǎng)絡上找到任何他需要的資料。傳統(tǒng)的紙質(zhì)閱讀慢慢地被屏幕閱讀所替代。就連大學的“知識”使命大學一直憑借研究性圖書館和善本收藏,收集書籍、報刊、手稿,也受到了沖擊。米勒所說的特定時期的那種文學,正受著新型傳播媒體的沖擊,確實正在走向衰亡。
讀者的閱讀方式伴隨著新媒體的出現(xiàn)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米勒在書中也進一步闡述了為什么要閱讀文學以及怎樣閱讀文學。
作為第一意義的文學是一種西方的文化機制;而作為第二意義上的文學,就是一種普遍的、運用可視為文學的文字或其他符號的能力。文學就是一切被標為文學的東西。文學就是書店中被放在“文學”或其下屬條目架上的東西:“古典文學”、“詩歌”、“小說”、“推理小說”等。它們運用文學語言把正常的指稱性轉(zhuǎn)移或懸隔起來,或重新轉(zhuǎn)向。文學語言是指向一個想象的世界。這個想象的世界好比我們的白日夢,因為白日夢而有了我們閱讀時的自己的另一種生命。
閱讀文學作品能夠給人帶來快樂,這快樂就在于它們能讓我們把自己的實際憂慮放在一邊,進入另一個地方。這正是在上文中提到的文學描寫的不是真實的世界,而往往多是虛擬的世界。
這種快樂在尼采看來,他認為悲劇本質(zhì)上是過度的狂熱(rapture,Rausch),所有藝術從本質(zhì)上來說都是悲劇的。尼采在《偶像的黃昏》中寫道:“如果要有藝術,如果要有任何行動和觀察的美學,一個生理前提不可或缺:狂熱?!?/p>
同時,文學以它當中的每句話,逐步打開在第一句話后開始的想象域。它以施行的而非純粹記述的方式,不斷地用修辭來使用語言,從而使語言賦予創(chuàng)造力。在語言的創(chuàng)造力上閱讀文學給人們帶來了無盡的想象。因為,文學在創(chuàng)作時似乎都在遵守著一個原則掩藏秘密,永不揭示他們。在閱讀文學作品時我們產(chǎn)生出眾多的情感,而沒有好奇心正是孕育想象力的母體。
米勒認為,閱讀文學的一個另重要理由,是它仍是接受文化浸染,進入自己的文化并屬于它的最快途徑。如今,這一功能越來越被電視、電影、流行音樂所執(zhí)行了,即便對小孩子也如此。閱讀文學也是進入另一種異樣文化的最快途徑。文學是一種利用已知神話、為人人所擁有的復雜制度,具有具體的、集體的社會用途。
人們長時間以來形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認為閱讀文學是必要的,文學具有一種在社會生活中的權威行。文學的權威性首先源于希臘人以及《圣經(jīng)》。其次,文學的權威性也來自其社會功能。它的效用是由它的使用者賦予的,由那些給它價值的記者、批評家賦予的。有時,文學作品的權威性來自這樣一個信念:作品是對社會現(xiàn)實及其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的準確再現(xiàn)。有時,文學被賦予權威又來自這樣一種想法:文學塑造了社會結(jié)構和信念。
我們閱讀文學,是因為它提供了對社會有用的愉悅,“假如一個人還是想閱讀文學,那么應該怎么讀呢?我要開出兩個互相矛盾、不易調(diào)和的處方。我把它們合稱為閱讀的‘非邏輯(aporia)?!?/p>
閱讀就應是毫無保留地交出自己的全部身心、情感、想象,在閱讀詞語的基礎上,在自己內(nèi)心再次創(chuàng)造那個世界。這將是一種狂熱、狂喜,甚至狂歡,康德稱之為“癲狂”。
“詩歌像愛情一樣,把一切賭注都壓在符號上。閱讀于戀愛一樣,絲毫不是被動之舉。它需要很多心理、情感甚至身體上的精力。閱讀需要積極努力。你必須用自己的全部能力,完整、生動地在自己心中,重新創(chuàng)造作品的想象世界。對那些已不是孩子,或者已不再幼稚的人來說,這還需要另一種努力。”米勒主張兩種方式的閱讀以天真的方式去神秘化的方式是彼此相悖的,一個會讓另一個失靈,因此就產(chǎn)生了閱讀的非邏輯。批判閱讀的形式,無疑促成了文學的死亡。去神秘化的批判閱讀的極端形式,正出現(xiàn)于文學進行文化灌輸?shù)臒o上力量開始衰退之時,這也并非偶然。
米勒在書中分析道,文學行將消亡的最顯著的征兆之一,就是全世界的文學系的年輕教員,都在大批離開文學研究,轉(zhuǎn)向理論、文化研究、后殖民研究、媒體研究(電影、電視等)、大眾文化研究、女性研究、黑人研究等。甚至大學的傳統(tǒng)功能(以大學圖書館來收藏各時期、各語言的文學以及二手資料),現(xiàn)在也正在被數(shù)字化數(shù)據(jù)庫迅速取代。
從什么是文學,文學受到新媒體的沖擊,到閱讀文學的重要性。米勒很好地解釋了文學的走向和文學的將來發(fā)展等問題。文學的殿堂已經(jīng)不那么輝煌,它的門檻上清楚地寫著寂寞與清貧。不可否認,文學理論促成了文學的死亡。當代的文學理論正出現(xiàn)于文學的社會功能削弱之時。它是對這一削弱的間接回應。文學理論的繁榮標志著文學的死亡。但文學不會真正地死亡,很多人覺得文學的處境已經(jīng)岌岌可危,至少肯定是無法再被看作理所當然的了。理論不僅記錄了文學即將死亡,同時又促成了這一“不死之死”。
“文學走向死亡”的現(xiàn)狀把我們引向文化研究、文化詩學。文化研究的跨學科性、政治性、當下性、大眾性對以大眾文化為中心的文化現(xiàn)象進行研究,凡是以往被文學批評不屑一顧的大眾文化現(xiàn)象,均可納入文化研究的對象范圍。而文化詩學主要是要吸收文化人類學的方法,大膽跨域歷史學、文學等文科界限,以此拓寬文學研究的視野。
參考文獻
[1]《文學死了嗎》希利斯·米勒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
[2]《希利斯·米勒“文學終結(jié)論”的本義考辯》肖錦龍 蘭州大學學報 2007年7月
[3]《希利斯·米勒的閱讀倫理觀評述》張旭 西南交通大學學報 2003年3月
[4]《全球化時代文學研究還會繼續(xù)存在嗎》希利斯·米勒 文學評論2001年第1期
[5]《新世紀文學理論的生長點在哪里?》趙勇 《文藝爭鳴》200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