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運動場上的朱德

李豐利　蘇振蘭

朱德一生非常重視體育鍛煉。他多次語重心長地說：“鍛煉身體，不容易得病，才能為革命多做些工作。”朱德參與締造偉大的新中國，艱苦奮斗一生，得享９０歲高壽，奧秘正在于他時?；钴S在運動場上，一生與體育運動結下的不解之緣。

“體育教習，就是教學生練操、練跑、練武藝，強健身體?！?/p>

朱德對體育的熱愛，從小就開始了。據(jù)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的《朱德傳》載：“他從小喜歡鍛煉身體，愛爬山、游泳，還翻杠架，所以身體一直很健壯?！彼拇▋x隴縣馬鞍鎮(zhèn)琳瑯村朱德故居旁的雙株柏樹，就曾被他用來綁橫木練單杠。

１９０６年秋，朱德考入順慶府官立中學堂。他對學習新學的興趣很高，尤其是對體育分外用心。順慶府中學堂的監(jiān)督先后由張瀾、劉壽川擔任，他們兩人都曾在日本留過學，除擔任監(jiān)督外，還給學生講課。張瀾曾經(jīng)對學生說：現(xiàn)在要亡國滅種了，要犧牲身家性命，去救國家。劉壽川和朱德有一點比較遠的親戚關系，朱德在課余常到他家去，聽他講日本明治維新以來的事情。朱德在順慶府中學堂讀書雖然只有半年時間，但在這里學到了“強身衛(wèi)國”的道理，也是他接受“讀書不忘救國”進步思想的開端。

１９０７年初春，朱德到成都報考了四川通省師范學堂附設的體育學堂，被編在甲班學習。這所學堂的舉辦是為著適應各地小學堂陸續(xù)興辦的需要，“以劃一初等小學高等小學體操、步伐、口令為宗旨”，專門為培養(yǎng)體育教師而開設的。

１９０７年底，朱德從體育學堂畢業(yè)，１３門功課的平均分數(shù)是８２．３分，名列全學堂第１０名。其中，體育科目各項幾乎都在９０分以上：器械獲得了１００分（全班僅有的兩個滿分中的一個），心理獲得９８分，教練９２分，算術９０分。２００６年８月２３日，在朱德誕辰１２０周年到來之前，四川大學首次展出了朱德在四川通省師范學堂上學時的成績冊及學籍冊。

１９０８年初，朱德回到家鄉(xiāng)，在儀隴縣高等小學堂任體育教習兼庶務。親友們聽說朱德學成歸來要在縣里做事了，紛紛前來道賀。有親友問起他在縣里做什么官，朱德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我們這種跟泥巴打交道的人，是做不了官的，能做點事就不錯了?！?/p>

親友們緊追不放，總想弄個明白。朱德只得如實相告：“在學堂里當體育教習，就是教體育的老師。”

朱德沉默了片刻，又說：“我們這些農家子弟，在當今社會里是沒有什么官好做的?；氐郊亦l(xiāng)當老師，辦教育還是個正道。體育教習，就是教學生練操、練跑、練武藝，強健身體?！?/p>

１９０９年１１月，朱德考入云南陸軍講武堂丙班步兵科學習。他的同班同學楊如軒后來曾回憶說：“朱總在講武堂時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刻苦好學，哪怕休息時間，他都用來看書或鍛煉身體?！庇捎谏眢w協(xié)調能力強，朱德指揮學員隊伍時，動作干凈利索，喊口令聲音洪亮，為全校之冠。每當遇到外國領事到講武堂來參觀，總辦李根源總是從學生中指令朱德和朱培德兩人出來指揮，同學們一時稱他們?yōu)椤澳７抖臁薄?/p>

“打仗、工作我是軍長，打球除了吹哨子的裁判員是球場的領導，我只是一個隊員。”

１９２９年初夏，紅四軍在朱德、毛澤東指揮下解放了閩西重鎮(zhèn)龍巖。在龍巖，紅四軍司令部前有一片開闊地，戰(zhàn)士們在場地兩頭插上兩根木樁，頂端拴上粗鐵絲做的“球籃”，便成了一個簡易的籃球賽場。一到活動時間，哨聲、腳步聲、叫嚷聲便交匯成一曲和諧的交響曲。

一天，朱德辦完軍務，脫掉外衣，卷起袖子，健步走到球場。鏖戰(zhàn)正急的隊員們立即鼓掌歡迎，朱德滿面春風地加入了第二隊。球場上本來你爭我奪的，但朱德一上場，特別是當他的大手接住球，“勢不兩立”的雙方頓時變得“和平共處”了。朱德不一會兒就投進了５個球，裁判員給第二隊記上１０分。第二隊的分數(shù)直線上升，而第一隊則甘拜下風。朱德發(fā)現(xiàn)猛打猛沖的雙方突然間變得“溫良恭儉讓”了，很快悟出了其中奧妙。他穩(wěn)住手中球，對大家說：“打球雙方都是自己人，但打球為什么分成兩個球隊相爭呢？就好比我們實兵演習一樣，假設一邊是紅軍，一邊是白軍，不爭球就贏不了。你讓我一個一個裝進去，那你們太吃虧啦。打仗、工作我是軍長，打球除了吹哨子的裁判員是球場的領導，我只是一個隊員?！闭f著，朱德高擎手中的球，笑著說：“我拿到球，你們不搶爭，也顯不出我的本領，提高不了我的球藝，是不是？”隊員們見朱德言之有理，重新上場，無拘無束地你爭我奪起來。

１９３２年５月４日，紅軍在閩西汀州舉行籃球運動會。朱德在百忙中親自組織并參加比賽。５月底，在汀州南寨廣場隆重舉行福建省少年先鋒隊軍體大檢閱，朱德任總指揮。他站在主席臺上，神采奕奕，目視迎風招展的隊旗升至桿頂，然后莊嚴宣布比賽開始。來自龍巖、上杭、永定、長汀、武平、汀州等縣的少先隊代表，邁著整齊的步伐，威武雄壯地經(jīng)過主席臺前，朱德頻頻行軍禮致意。參加比賽檢閱的項目，有軍體操、游戲、野外演習、步法、舉槍動作、刺殺、政治測驗等。經(jīng)過三天比賽，根據(jù)各項檢閱結果，成績最優(yōu)的是上杭縣，長汀縣第二，永定縣第三。朱德面帶微笑，為優(yōu)勝者發(fā)放紅旗、大鼓、軍號、學習用品等獎品。霎時，全場歡聲雷動，經(jīng)久不息。由于朱德的親切關懷，閩西成為當年中央蘇區(qū)的“體育之花”。

經(jīng)過長期實踐，朱德還把重視體育提高到理論高度：“只有變文弱為雄武，軍強文壯，才好打仗辦事。”他還說：“體育運動，這是一件移風易俗的大事，我希望我們各級軍政首長，加以重視和提倡……適時適地地提倡各種體育運動的形式，如軍事體操、柔軟體操、器械操、民間舞蹈、拳術、打球、賽跑、賽馬、游泳，務求使之普及到軍民中間，造成風氣，養(yǎng)成習慣，經(jīng)常進行。我們運動的目的，在強健身體，以及提高技術兩項。所謂提高技術，并非狹義的僅作球藝而論，而是說，在使身體強健的過程中，創(chuàng)造出許多辦法，而為將來訓練大批軍事技術人才作準備。”

“使每一個國民應該有強壯的體魄，方能擔負起繁重的抗戰(zhàn)救國工作，建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國。”

１９３７年底，朱德率領八路軍總部東渡黃河，駐扎在山西省洪洞縣馬牧、白石一帶，次年春移駐武鄉(xiāng)縣王家峪。為了提高部隊指戰(zhàn)員的身體素質和人民的健康水平，總部號召指戰(zhàn)員們克服困難，積極開展體育活動。朱德身體力行，帶頭鍛煉。他強調運動要經(jīng)常，打仗是格斗、是角力，體力鍛煉很重要，并常和干部、戰(zhàn)士一起參加體育活動。１９３８年元旦，朱德在洪洞縣檢閱第六八六團全體指戰(zhàn)員后，和干部、戰(zhàn)士打了一場籃球，參加的有楊勇等。當時，朱德已年過半百，但身體強壯，球技嫻熟，博得了觀眾的贊嘆。

１９４０年５月，朱德從抗日前線回到延安。在延安，朱德對體育工作特別關注。他不僅親自參加體育領導工作，還親自組織體育比賽，特別是籃球、排球賽。他經(jīng)常和群眾一起打球，在球場上和大家一起奔跑、搶球、投籃。１９４０年６月，著名華僑陳嘉庚訪問延安，令他最感動的一件事是：朱德陪他走到抗大操場邊，里面正在打籃球的學員喊“總司令，來一個”時，朱德馬上脫衣上場。此后，陳嘉庚到處宣傳，“中國的希望在延安”。

１９４２年１月２２日，為了進一步促進體育運動的開展，朱德、吳玉章、張聞天、鄧發(fā)、李富春、馮文彬等，牽頭延安體育會、延安大學體育系、軍人俱樂部等單位，籌備發(fā)起了延安新體育會。１月２５日，成立大會在軍人俱樂部隆重舉行，朱德和吳玉章到會講了話。朱德說：“中國體育運動尚未十分開展，尤其在延安，過去沒有注意提倡。今后各機關、部隊都要有組織、有計劃地開展體育運動，注意推行。機關、學校以體操為主，球類、器械為輔，部隊則應建立正規(guī)的器械運動。發(fā)動各種體育比賽，提倡跳舞、狩獵、游泳等，并把體育與衛(wèi)生密切聯(lián)系起來?！贝髸恢峦七x朱德為名譽會長。

１９４２年６月２１日，由朱德發(fā)起籌備“九一運動大會”。朱德明確指出，召開這次運動會的目的，是為了“支持反法西斯殘酷的戰(zhàn)爭與繁重的革命工作”，“廣泛開展國民體育運動”，“使每一個國民應該有強壯的體魄，方能擔負起繁重的抗戰(zhàn)救國工作，建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國”。

中共中央和邊區(qū)政府對“九一運動大會”十分重視，朱德親自擔任會長，賀龍等任副會長。正、副總裁判分別是李富春、蕭勁光，裁判委員會委員有徐向前、曹里懷、王震、劉景范、徐特立、吳玉章、鄧發(fā)、譚政等，資格審查委員會主任是葉劍英。

９月１日，延安“九一運動大會”在北門外青年運動場隆重開幕，觀者如潮，非常熱鬧。朱德致開幕詞。在指出了運動會的目的、意義后，他特別強調將來運動的發(fā)展方向“應著重于軍事方面”，以便“把許多人都鍛煉成為堅強的人”，具有“健全體魄”。他并為運動會題詞：“運動要經(jīng)常。”參加比賽的運動員有１３００多人，是名副其實、盛況空前的“擴大運動會”。

“鍛煉自己成為鐵的體質，保衛(wèi)我們最可愛的國家。”

１９５２年８月１日下午，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２５周年和全軍第一屆體育運動大會在北京隆重開幕。這天，主席臺正上方高懸著“八一”軍徽和毛澤東、朱德的巨幅畫像。在會場看臺上，高懸著毛澤東和朱德兩幅紅底金字的題詞。毛澤東的題詞是：“發(fā)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敝斓碌念}詞是：“鍛煉自己成為鐵的體質，保衛(wèi)我們最可愛的國家?！?/p>

朱德出席了運動大會開幕式典禮。在雷鳴般的掌聲中，朱德發(fā)表講話，對大會的順利召開表示祝賀，對運動員提出了要求。許多運動員紛紛表示：“看到我們的總司令，我們決心在自己的運動會上賽出好成績！”

隨著年齡增長，朱德參加劇烈運動已不可能，但他對體育鍛煉的重視絲毫沒有減少。做操、游泳、爬山、散步，凡是力所能及的活動，他都喜歡。朱德還根據(jù)自身狀況自編了一套體操，每天清晨起床做一遍，夜晚睡覺前做一遍，每遍十幾分鐘，天天如此，從不間斷。天氣好就到室外去做，刮風下雨就在室內窗前做。他曾說：“做完早操，我就感到渾身舒暢，工作起來精力更充沛；晚上做完操，我睡覺就更香甜，第二天工作起來精神也更足了?！?/p>

朱德經(jīng)常在中南海里散步。早晚飯后，他都要在住所周圍走上幾里路，即使天氣不好也堅持。在朱德身邊擔任過警衛(wèi)的李樹槐曾說：１９５５年以前，朱老總散步的時候帶著拐杖，后來把拐杖扔掉了。他說，手里有拐杖，總想著依靠一下，這會妨礙“自力更生”；什么也不拿，“獨立自主”的力量就會增強。直到朱德去世前十天，也就是最后住院的前一天，他還堅持散步。他的信念是：“能多走一天，就能為革命多工作一天?！?/p>

朱德爬山一是為鍛煉身體，二是為了解山區(qū)人民的生產(chǎn)和生活情況。他說：“我們是山溝溝起家的。山區(qū)人民養(yǎng)大了我們的軍隊，現(xiàn)在進了城，不能忘記了他們。”“從前打游擊，我爬了十幾年的山，現(xiàn)在一走山路，就常想起過去打仗時候的許多事情?！彼哪康暮苊鞔_，也很簡單：“鍛煉好身體，不容易得病，能為革命多做些工作，自己也不受痛苦。”他說：“我就是因為從小鍛煉身體，所以打了那么多年仗，沒有掉過一次隊，一點兒病也不生。”還說：“要革命，就要鍛煉身體。身體不好，是不能為革命作更多貢獻的?！?/p>

踐行“農事體育”，號召軍隊：“應將此種工作視為作戰(zhàn)中之一種重要任務?！?/p>

所謂“農事體育”，就是人民軍隊幫助人民群眾搶種搶收，發(fā)展生產(chǎn)而開展的活動。此項運動既鍛煉了軍人的體質，又密切了軍民關系，可以說是軍事體育的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是人民軍隊本質的體現(xiàn)。在中央蘇區(qū)時期，朱德就是

“農事體育”的倡導者和實踐者。

１９３１年５月５日，為準備應對敵人對中央蘇區(qū)即將發(fā)動的第二次“圍剿”，并幫助群眾恢復和發(fā)展生產(chǎn)，朱德、毛澤東發(fā)布了《動員部隊幫助群眾插秧耕田的訓令》，指出：“敵人長期進攻蘇區(qū)及紅軍，大舉搶糧食拔去秧苗，使農友馬上缺食不能耕種，及將來無秋收希望?！薄疤K區(qū)群眾多數(shù)動員在作戰(zhàn)中擔任放哨、偵探、運輸?shù)裙ぷ?，所有田地不能按時下種，必然會影響作戰(zhàn)及秋收食糧。我們全體紅軍在不妨礙作戰(zhàn)及警戒外，理應立時派大批能栽秧耕田的同志，在各駐地幫助農友栽秧耕田，務于最短時期中，將蘇區(qū)所有田地栽完種完，以便作戰(zhàn)及秋收食糧有著?！薄队柫睢愤€強調說：“紅軍幫助栽秧耕田全是一種應盡義務，不要吃農友的飯及任何酬報，并且要十分和氣，不得有不好態(tài)度對待農友?！薄案骷墤?zhàn)斗員、指揮員，應將此種工作視為作戰(zhàn)中之一種重要任務，如能按期作到耕種完畢，是二次戰(zhàn)爭（即第二次反“圍剿”戰(zhàn)爭）首先勝利之一，務祈全體動員努力此一工作，但決不能妨礙作戰(zhàn)。”朱德還以身作則，帶頭下田栽秧耕田，帶頭實踐“農事體育”。

２０世紀４０年代初，在延安大生產(chǎn)運動中，留守延安的軍隊實際上開展的也是“農事體育”。朱德處處以身作則。他和身邊幾個勤務員一起組成生產(chǎn)小組，在王家坪開墾了三畝地。朱德是個種菜能手，種的菜品種多、產(chǎn)量高、質量好。他還手把手地教幾位勤務員種菜。朱德的菜園，經(jīng)常有人前來參觀。他的部下來看望時，他常留他們吃飯，用自己種的蔬菜招待大家。朱德帶頭種菜，在干部、群眾中影響很大。大家認為他領導全軍進行作戰(zhàn)、生產(chǎn)與訓練，每天還要批閱文件、考慮戰(zhàn)略問題等，一定很少有空閑的時間，兼之他年近花甲，因此許多人紛紛來信懇求替他代耕，以便他能為革命保重身體。但是，朱德總是婉言謝絕。有人感嘆地說：“總司令在生產(chǎn)中的這種模范作用，感動了所有看見他生產(chǎn)的人，成了推動生產(chǎn)運動、建立革命家務的一個巨大的力量，這個力量鼓舞著大家去創(chuàng)造奇跡。”

新中國成立后，朱德從搞好“擁政愛民”出發(fā)，要求部隊重視農業(yè)生產(chǎn)，幫助地方開展經(jīng)濟建設，繼續(xù)搞好“農事體育”。

正是由于對軍事體育、“農事體育”都非常重視，朱德對當年艱苦備嘗的長征經(jīng)歷，留下的卻是如此輕松、生動的回憶：“在長征中間，身體很強健，路上就沒有病過了。多半是夜間走路，白天睡覺。有事馬上就辦。我只有一個擔子，一個人一匹馬，一個馬夫，四個特務員，每天差不多是走一半路，騎一半馬，人還是覺得很爽快，不感覺如何愁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