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櫻桃

李　雪

一直不愿去回憶那棵樹，它的花朵是那么的美麗，果實卻是那么的苦澀，叫人覺得難以接受。對它的感情也就越發(fā)地矛盾起來，不知道是愛它多一些，還是懼怕多一些呢？

在上班的路上要經(jīng)過一個拐角，那是一片綠化地帶，有兩棵長綠的松柏樹，有低矮的小葉黃楊，有春季絢爛的杜鵑花，也有冬季開放的山茶花；甚至，還有一棵枇杷樹，盡管結(jié)的果子似乎不能吃，可也不斷地吸引很多的嘗試者，在初春季節(jié)里拿著小棍在樹下一跳一跳地去敲打青澀的小枇杷果。每天從那兒走過，都覺得一切是那么自然，該長葉的是綠色，該開花的是彩色，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符合自然的規(guī)律，平淡而從容的重復(fù)著每一個大致相同的日子。直到我看見那棵櫻桃樹。

其實，我原來不知道那是什么樹，就四、五米的高度，普普通通，沒有什么特別。冬天來了，當別的樹還有一點樹葉零星掛在枝頭的時候，它卻葉片落盡，只有孤零零的枝條指向天空，匆忙的路人連多看它一眼的情緒都不會有。它就孤獨地站在一座建筑物的旁邊，在灰黃的墻體映襯下越發(fā)的沒有生氣。直到天氣越來越冷，當所有的花和樹都已經(jīng)枯黃瘦癟，颼颼的冷風中再艷麗的服飾也難掩深冬季節(jié)的蕭索時，那棵我每天都經(jīng)過它身邊的樹，卻神奇地在一夜之間開放起來，那種艷麗奪目的美，叫人驚詫！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就那么突然地開花了！所有的枝干上都是花兒，除了花，還是花，一朵一朵擠擠挨挨，團團簇簇，每一朵都在笑著、鬧著。顏色是最美的粉色，卻沒有一點輕佻，是沉著的、散發(fā)著迷人氣息的成熟的粉色，那種顏色里揉進優(yōu)雅、芬芳。在所有的花草都沒有色彩的蕭索和黯淡中間，這棵花樹仿佛一位盛裝新娘，含著笑，款款而立；又像一位嫵媚的少婦，嬌俏溫柔，修飾精致的眉宇間似乎含著微微的羞澀……我陶醉在那驚人的美麗中，竟然久久在樹下呆看著。

不知不覺中，天氣開始暖和起來了。那些艷麗奪目的花兒變成了一顆一顆亮晶晶的小櫻桃，幾顆一串地挑在枝頭，或紅或綠地躲在濃密的樹葉間。到處開始繁花似錦起來，草發(fā)芽了，樹綠了，花也大多開了。櫻桃果已經(jīng)沒有了櫻花的耀眼色彩，陽光下仍然閃爍著晶瑩的光，也很惹眼呢。那天，我從樹下經(jīng)過，習(xí)慣地抬頭看，不知怎么，忽然很想知道那些可愛的小果實是什么味道呢。輕輕摘下幾顆來，心想：開那么美麗的花，果子一定很美味吧？放到嘴里，抿了一下，噢，又是一種鉆心的驚詫！

它的果子竟然又苦又澀！我急迫地馬上吐了出來。那種難吃的味道，真是想都不愿意去想！

好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愿意去看那棵樹，我似乎覺得是它欺騙了我，為什么花和果如此的懸殊？為什么同一件事物上會存在著矛盾的美麗和苦澀？我不明白。

后來，在看到身邊很多的人和事莫測的改變之后，我才漸漸明白：其實，每一件事物都有它自己存在的理由，就像一個人既有可愛的一面，也有不被人欣賞的一面。不要過多地去想事物帶給自己的失望和痛苦，你要能夠去欣賞它美好的一面，想它帶給自己的快樂和愉悅，不要為了一點點的陰影就否定了整體，從而失去了安寧的心境，更減少了對美的體會。

再經(jīng)過那棵櫻桃樹時，看著它綠意盎然地成長在夏季的燦爛陽光下，蒼翠的樹葉，挺拔的枝干，迎著風微微地搖動，我發(fā)現(xiàn)我其實依然深深地愛著它，欣賞它在四季呈現(xiàn)的不同姿態(tài)。回憶著冬季里艷麗惹眼的嬌美，我又在期待著它下一次開花帶給我的驚喜和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