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寂寞

陳　麗

一個人長時間地呆在電視機(jī)前，慢慢地，大腦可能遲鈍。做家務(wù)，對于懶惰的人來說，幾乎是要了他的命。無所事事的時間于是就像蝸牛爬坡一樣，讓人心焦。所以，在令人窒息的小房子里，人是可能瘋掉的。只有出去透透氣。往街上跑，這不，有了清脆的汽笛聲，有了吆喝著的叫賣，有了嘩笑的鬧聲，也有了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人影。

可奇怪的是，我的心里還是空蕩蕩的。有篇題為《別當(dāng)我透明》的文章結(jié)尾寫著：“每一個靈魂和另一個靈魂擦身時，都會留下痕跡，或濃或淡?！彼粲趺總€人都善意地對待別人，讓別人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以及存在的價值。在這個熱鬧的大街上，我在別人眼里卻像透明的，這所有的歡聲笑語都不屬于我，人們的眼睛都沒留給我笑影和友愛，我不快樂。心底涌起一個強(qiáng)烈的期盼，出現(xiàn)，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吧，跳到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肩膀，笑著對我說：“啊哈，是你！”失望，失望，還是失望。

突然，那個買魚的小伙，好像是我的中學(xué)同學(xué)，聲音挺沉，嚴(yán)肅認(rèn)真的那個？念頭一閃，我滿腹狐疑地緊緊盯上他?？赡羌一锞谷缓敛焕頃掖竽懙哪抗猓暼魺o睹，自顧自地跑到另一個道里去了。我太需要一個熟人了，在這個擁擠的大街上，不會一個人也不認(rèn)識我的，不會。我像個特務(wù)似的拿警覺的目光追隨他的身影，只見他騎上了摩托車。天哪，不能讓他溜走，得讓他認(rèn)出我，讓他和我好好聊聊。我緊走幾步，截住他，故意用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希望他有點反應(yīng)。可他仍然一臉木然，我真的黔驢技窮了，可仍不甘心地拿身影朝他晃來晃去，盡管這很丟臉，我卻已經(jīng)身不由己地被自己那個可怕的念頭支配了。唉，他終于發(fā)動車子疾馳而過，帶著無動于衷，帶著冷淡，留下依然寂寞的我。一種對自己的行為無法解釋的困惑襲上心頭，我猛然感到羞恥，還有沉重的失落，一下一下敲擊著我脆弱的心房。

為什么，那人應(yīng)該就是認(rèn)識我的，為什么視而不見？哪怕一句淡淡的招呼也將讓我孤單的心得到些許撫慰?。〉椭^，漫無目的地在茫茫的街頭行走，忽然沒有方向，忽然有了種“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悲，雖然我并沒有去登高望遠(yuǎn)。

無朋無友的日子，實在索然無味，幾乎令人的靈魂得了病?？椿?，花無色；觀水，水無聲。本來姹紫嫣紅的春天，竟也逗不起半點興致，正是“良辰美景應(yīng)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或許，人終究是群居動物。據(jù)說，有人做過一個隔離實驗，讓幾個人獨自呆著，不與人交流。幾天之后，竟至于暫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這不是很驚人的事實么？

的確，愛使生命滋潤，豐盈。我多么希望泰戈爾詩中所描繪的情景出現(xiàn)：“我起床，奔跑，看見門上的門閂全都折斷了，你的風(fēng)和光，穿過洞開的門，揮動著他們的旗幟?！蔽业拈T鎖著，我的窗關(guān)著，可我渴望有人破門而入，那將帶給我怎樣的狂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