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婚姻

吳克敬

結(jié)婚

女人這一天不知怎么就高興起來了。

女人高興了，男人也跟上高興。女人間男人，知道我今天為什么要高興呢?男人猜，發(fā)獎金了?女人微笑著搖頭。中彩票了?女人微笑著搖頭。那你就是碰見初戀情人了。女人也不氣惱，追著男人，高舉著的拳頭輕輕地落了下來，給男人說，你到陽臺上來。男人跟著女人去了陽臺，看見養(yǎng)著的一盆君子蘭開花了，紅艷艷的花朵吐著一陣陣的芳香，男人的眼睛就盯在君子蘭上，狠著勁兒說了幾句花的好話，回過頭來，卻見女人并未對花太在意，她的眼睛飄出了陽臺玻璃，在藍藍的天空飛轉(zhuǎn)……女人說，今天的太陽真是好，空氣也特別清新。隨著女人輕揚的語音，還有鳥兒的鳴轉(zhuǎn)在窗外的太陽光里飄蕩。

男人激動了，在陽臺上擁住他的女人，把他溫?zé)岬淖齑劫N在了女人的面頰上。結(jié)婚多年，這個戀愛時的動作回來了。

女人也擁住了男人，給男人說，讓你受委屈了。

這是出人意外的，聽得男人松開了擁抱著的女人，看著她，像是才認識似的。

確實是要重新認識的。在此之前，女人堪稱河?xùn)|咆哮的獅子，他們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沒有哪天下生氣。而生氣的理由千種萬種，比如男人沒洗腳就上了床。女人買了件開胸很低的裙子。男人坐在電視機前看球賽，著急時摔了棉靠墊，女人來了閨中密友關(guān)在臥室深談，而這個密友表現(xiàn)得有些另類……碰上哪一件都是事，都不能忍受地要大吵一場。

吵起來便沒了邊緣，過去扔在一邊的細枝末節(jié)，一件一件又都放臭的裹腳布一樣，全都抽扯出來，接續(xù)著往下吵，女吵不贏男，男吵不贏女，綿綿沒有盡期。吵到傷心處，或是男人抱了被子睡沙發(fā)，或是女人拿了衣服回娘家。

口水加著淚水，女人在她的圈子里數(shù)落男人的不是。男人在他的圈子里喝酒打牌聊足球。還好，女人和男人都沒有提說離婚。

糊里糊涂地有了一個女兒。

女兒的小模樣太疼人了，女人抱著說像她，男人抱著說像他，這樣的爭執(zhí)包含著一種甜蜜的成分，女人和男人都很敏感地體會到了。接下來，可能還會暴發(fā)別的爭執(zhí)。但也不是特別的緊要，而且又少了淚飛如雨的情景。相互間有事就好商量了，女人勸說男人，你少喝點酒少打場牌，多給我?guī)桶衙脝?男人聽得出話的關(guān)心和依靠，就照著女人勸說做了。他做著時，也來勸說女人，你看你那獅吼脾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咋整治我哩，女人就笑了，笑得有點兒求饒討好的意味。

終于是，女兒上學(xué)了。

女人和男人在家里說著話，男人發(fā)現(xiàn)女人的眼角上有了幾個小折子，女人發(fā)現(xiàn)男人的黑頭發(fā)上鉆出了幾根白發(fā)。女人把男人的頭拉過來枕在自己的腿上，把那幾根白發(fā)連根撥了出來?？粗菐赘鶐е恍K血珠的白發(fā)，女人想了，男人也想，結(jié)婚這么些年，都是為了什么呢?爭也爭了，吵也吵了，到頭來就為了頭上的幾根白發(fā)嗎?

結(jié)婚的意義，在這時變得模糊起來了。

每一對男女，在結(jié)婚的問題上都會有自己的理由，歸結(jié)起來，傳統(tǒng)的理由是為了傳宗接代，現(xiàn)代的理由是為了愛，這是兩個說得最多，叫得最響的理由，那么，在這兩個理由之外，還有別的理由嗎?我想還會不少，例如安穩(wěn)，這個最庸常的理由，其實才是結(jié)婚的終極目的。想一想單身時的動蕩，自身就如一葉浮萍，飄在風(fēng)急浪險的水面上，心里是不踏實的。于是努力地尋找，找到了自己的那一半。入了洞房就有了家。

好一個家，在誰都是要牽掛的港灣，傷力了，回到自己的港灣睡上一覺，養(yǎng)足了精神再去拼搏；傷心了，回到自己的港灣大哭一場，擦去眼淚再去奮斗。

家是收藏勞累和憂傷的紀念館，有家就能享受安穩(wěn)，像我在文中敘述的那個女人和男人一樣，在自家陽臺上看見今天的太陽真好，空氣也特別清新，就什么也不奢求了。

閃婚

戶口本是偷出來的，偷偷地揣在懷里，偷偷地就和翟黑子去領(lǐng)了結(jié)婚證。然后兩個人在一家韓國料理的小店里喝酒，喝得半醉時，再偷偷地開了房子，把自己毫不保留地交給翟黑子時，羅小麥心頭倏忽浮起一個時髦的字眼：閃婚。

可不是咋的，從認識到牽手再到領(lǐng)結(jié)婚證把自己交給一個男人還不到兩個月時間，不是閃婚是什么。

悶沉沉的一陣刺疼，羅小麥知道她那個叫處女膜的東西破了。于是，她不能抑制地哭了起來，想起奶奶給她講的和她爺爺?shù)墓适隆Ｄ菚r候的婚姻，普遍一個樣，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沒有婚姻男女自己做主的事，從提親下聘到請客娶親，多說也消耗兩三個月的時光。奶奶和爺爺也是，只在雙方定親的時候見過一面，隨后便終老一生了。

原來總聽這些故事，覺得也挺好的。

然而時代變了，流行起自由戀愛了，要正經(jīng)八百地看電影，壓馬路，經(jīng)歷足夠時間了解再確立戀愛關(guān)系，你去我家里吃一頓飯，我再去你家里吃一頓飯，雙方的老人都同意了，這才明目張膽地牽手，乃至于擁吻，甚或是同居等等，總體說來，就是要有一個長得讓人生厭的戀愛過程。

肯定是這個過程給鬧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又流行起快速結(jié)婚的方式了，就像羅小麥和翟黑子那樣，雙方你歡我愛，躲開家里入，自己閃電般地便進入了婚姻的殿堂。

對此的理由是：結(jié)婚是需要沖動的。

沖動!哈哈，這太對了，千百年來，中國的婚姻總是建立在門當戶對的基礎(chǔ)之上，差不多全是在對婚姻男女進行了充裕的考驗，還要對雙方的老人進行嚴酷的考驗之后，才可能成就一對小夫妻。那樣的婚姻是不會有沖動的，有的只是有條不紊的程序和規(guī)則，走完了所要走的程序，再按規(guī)則一件一件地辦，哪怕有那么點沖動，到最后吹燈睡覺時，怕也早已消失不見了。

閃婚給了傳統(tǒng)婚姻文化一個致命的顛覆。

想想看，如果兩人在一起很開心，很快樂，很想把自己交給對方，就無須曠日持久、耗時費力地折磨對方了，速戰(zhàn)速決才是好的對的應(yīng)該的，而且簡約有效，適合時代發(fā)展的節(jié)拍，一切都在加速，婚姻焉能落后。

不獨我們國人流行閃婚，西方世界亦是流行。在網(wǎng)上看到一篇《BJ單身日記》的文章，說的是三十六歲的女歌星芮妮，齊薇格在海嘯過后的海灘上邂逅了鄉(xiāng)村教師肯尼，切斯尼，兩人相見如故，赤腳在海灘上走了一程，便定下了兩人的終生大事。百天不到，即閃電般走過鋪滿鮮花的紅地毯，對著神圣的牧師，雙方莊嚴承諾，無論幸福，無論不幸，她們將終身相守。

可是，有資料顯示，閃婚的問題也是一大堆，其中最突出的問題就是“短婚”。

《今晚報》有則報道披露，相愛容易相處難，雙方婚前缺乏了解，為婚后的感情危機埋下了隱患。他們舉例東麗區(qū)法院，僅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就受理因閃電結(jié)婚而閃電離婚的案件達二十一起，占當月受理的全部離婚案件總數(shù)百分之四十四點六，其中健康、經(jīng)濟、性格問題成“閃婚”

者離婚的主要原因。

對此，社會各界多有議論，稱之為“閃婚”是件不易消化的愛情快餐。

冷靜地去想，這話雖然難聽，卻也不無道理，也就是說婚姻與戀愛是兩碼事，當兩個原本陌生的人聚在一個屋檐下的時候，許多瑣碎的小事也許就會造成意想不到的矛盾。如果雙方不能互相理解寬容，這段婚姻就不會幸福，也就不可能長久。這該是“閃婚”帶來的后遺癥，戀愛時理想化色彩多于理智，一時的情感沖動取代了理性思維，造成的結(jié)果是，一動情就上當，一上當就上床。這就難免不出問題。

美滿的婚姻是磨合的產(chǎn)物，既要有婚后的磨合，也要有婚前的磨合，非如此就難穩(wěn)定持久。

試婚

據(jù)云未婚先同居者。就像買了新車開著先跑兩圈再付款一樣，后者日試駕，前者日試婚。

何以要試駕，為的是將來安全穩(wěn)妥，試婚同此一理，就是雙方住在一起磨合。這太重要了，人穿著衣裳時，看不出他那兒有啥不對，脫光了衣裳，就什么都暴露了。過上一段名不正言不順的日子，雙方都覺能夠容忍對方，這就明目張膽地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再請來親朋好友，大吃大喝一場。然后開始天長日久的婚姻生活。如不然，道一聲再見，拍屁股走人，你走東，他走西，互無牽掛。

應(yīng)該說，這是不錯的方式。

但事實是，試婚是一種痛苦，兩個人一絲不掛地滾在床上，顛鸞倒鳳，呻吟吶喊了一些時日，哪能那般灑脫，不成了互道一聲再見，便各自東西?？峙挛幢?，因為試婚不是過家家，雙方都是付出了感情的，一但摻進感情的因素，就別想輕松自在，心里的痛，身上的傷，就只有自己撫慰療治了。

試婚正暗流涌動，不知所終時，突然又冒出個試離婚的把戲來。

聽廣播，知道那位自稱韋小荷的女人，也是通過試婚后結(jié)的婚，現(xiàn)在卻又要試離婚了。

他在午夜談心節(jié)目里悲悲戚戚地訴說著，說她可能是結(jié)婚太晚，對婚姻就特別挑剔，總怕嫁錯了郎，那可是一輩子的苦。先是小心地試婚，試到侯鴻輝(大概是他的老公了)時，感覺挺好的，誰知一結(jié)婚，任啥都變了，變得不是他了?？赡芤补治遥^去不太瑣碎，現(xiàn)在瑣碎起來了，也愛嘮叨，眼里看什么不順眼，就是一頓嘮叨，把他煩的，悶著頭只是抽煙。他越抽煙。我越嘮叨，他便有些躲我的意思，到那日傍晚，他打電話給我，說有三百元的獎金，想和幾個朋友聚聚。這個理由沒什么不對，可到晚上回家后，他一身酒氣地躺在床上，我?guī)退麚Q洗衣裳時，卻無意發(fā)現(xiàn)他的口袋里還有七百元。

他這不是騙我嗎?

氣急之下，我把他從床上抓起來，非要他說清楚不可。過去他總是讓著我，這回有了些酒勁，與我便不依不饒地大吵起來。吵到后來，他說他受夠了，受不下去了，你實在嫌棄我，咱就分開吧。聽他這么說，我更是火上添油，吵得一發(fā)不可收拾……整個晚上，兩人都沒能睡成覺。

天亮后，他去上班，就再不回家，一夜又一夜，他只往我的手機上發(fā)一條短信，重重復(fù)復(fù)一句話：我不會對不起你。

什么意思嗎?扛不了幾日，我先急了，拉不下面子去找他，就找他常來常往的朋友，知道他的朋友正在試離婚。這叫我警覺起來，問他朋友，侯鴻輝這樣算什么?

算什么?也算試離婚，他朋友說。

我身上感到了“冷”。回到家來，拿著電話，幾次撥了侯鴻輝的手機號碼，但撥到最后一個鍵碼時，我又都放棄了。我想，試就試吧，讓婚姻有個冷靜的機會，何嘗不是一個好辦法。但不知經(jīng)過一段冷靜期，還能不能使冷卻了的婚姻溫暖起來。

這個擔心是有道理的，但愿她的擔心最后變成多余。經(jīng)過試離婚后，兩人又和好如初。

后來，不知試離婚的韋小荷和侯鴻輝的結(jié)果如何，但從有關(guān)方面的統(tǒng)計資料得知，有一部分試離婚者最后還是離婚了。而有一部分如我們所愿一樣，又恩恩愛愛地生活在一起了。有了這一部分，我想也該是試離婚的好處了。在這樣一個緩沖期里，相信雙方都會想一想對方，也會想一想自己，不至于因為一時的“山窮水盡疑無路”，而錯過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

沖動絕對是人的一個大缺陷，特別是在婚姻生活上。一時沖動的試婚未必就有好結(jié)果，而冷靜的試離婚卻可能又會帶來一個神話般美麗的好結(jié)局。

素婚

真愛是樸素的，就像捷克小說大師博·赫拉巴爾夫妻那樣。

為妻子的艾麗什卡是個普通的勞動婦女，有段時間，赫拉巴爾在家埋頭寫作，他既無名又無錢，還因心里的苦悶，不免會嘟囔一句：真累啊!妻子艾麗什卡聽不慣他嘟囔的腔調(diào)，瞪圓了眼睛沖他大吼：累從何來?你說。赫拉巴爾說不出來，但他會想，天不亮，妻子就要推著晚上做出來的燒雞到街上去賣了賺錢。賺了錢安排家里的用度，那才是叫累呢。

非常理解妻子的小說家赫拉巴爾，卻沒法讓妻子理解他的小說。到他都已成名了，妻子艾麗什卡也會捧起他的作品讀，讀著會禁不住搖頭嘆息，驚訝人們?yōu)槭裁磹圩x那樣的狗屁文章。但這樣的不理解并不影響夫妻倆的感情，他們的婚姻始終堅定而穩(wěn)固，不管窮困潦倒時，還是風(fēng)光顯達時，相互不離不棄，讓人感動，也為人稱道。

婚姻樸素到這樣的程度，才是愛的真狀態(tài)。

不像我們現(xiàn)在的一些人，富起來后，張著雙迷茫的眼睛，東瞅西望，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弄什么都要極盡奢侈而不休。比如有人在布置新房時，竟然把人民幣糊在墻上作裝飾。有人為亡父筑陰宅，斥資高達三百萬元。再比如喝酒，有兩款爺在深圳的街上比上了，既比喝酒的功力，還比腰包的實力，那每瓶數(shù)百元的茅臺酒，只喝一口便棄之身后，結(jié)果一個人喝了八十八瓶，另一個人喝了七十八瓶，付費達四萬余元才為大賽畫了句號。至于“富則思變”、“富而思淫”的人就更多了，包“二奶”啦，養(yǎng)“金絲雀”啦，及至吸毒或賭博。夜宿色情場所的勾當，簡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了。

精神貧窮到這樣的程度，碰上他自己或者是他的兒女結(jié)婚，那還能不扯旗放炮地鬧騰上一場。燙金的請?zhí)l(fā)出了一大堆，豪華的小車租來了一長溜，攝影師形象設(shè)計師要專職的，穿什么鞋捧什么花，戴什么手套，都要市面上最好的，哪怕是個人冬天，滴水成冰，也必須是一襲薄薄的婚紗，站在瑟瑟的冷風(fēng)里，咬著牙，做出一副幸福美滿的姿態(tài)來。

也許這么顯擺就是一種幸福，但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反其道而行之，大張“素婚”的行狀。

我在一家律師事務(wù)所的小兄弟，五一前結(jié)婚，到中午十二時，他還在法庭上為一名他代理的一件案子作辯護，拖到午后二時，才脫身與他的女朋友搭乘一架航班，去了上海的外灘，住進了他們預(yù)訂的一家擁有六十六年歷史的老飯店，坐在房間露臺上的白色小圓桌旁，一邊看夜景，一邊喝著紅葡萄酒，完成了兩個獨立人成為恩愛夫妻的全部過程。

律師小兄弟對他們這種有婚無禮

的方式頗為滿意，他說這是他們小夫妻的共同選擇。他還說，這種感覺是美好的，不用刻意講究。不必興師動眾，靜悄悄地兩個人，一起到一個想去的地方，像是度過一個精致的很有品位的周末一樣。今后，我們會不斷地去度這樣的周末，一個周末就像一次新婚，我們自己的周末，我們自己的新婚，還有什么可以與之相比呢?

靜悄悄不見波瀾的素婚者在我們的生活逐漸多了起來，他們都如我們律師小兄弟一樣，安然地浸泡在幸福的樸素里，品嘗著自己的甜蜜。別猜測他們錢少，辦不起奢華的婚禮，別猜測他們孤傲，身邊沒有多少朋友……這是不對的，他們什么都不缺，特別是金錢和朋友，可以說他們還很富有呢。他們之所以選擇素婚，全在于他們不同于他人的素養(yǎng)，就像他們的學(xué)歷，幾乎都在專科以上，而初婚年齡又大多在二十六歲以后。這是他們的覺醒，反感那種置個人感受于不顧的婚禮大排場，奢華空洞，千篇一律，毫無新意，且使人在應(yīng)酬中變得機械麻木。

這個認識是珍貴的，可能是中國婚典的一個突破。

更重要的是，奢侈豪華的婚禮并非能使結(jié)婚的人美滿幸福，倒是素婚的人，?？赡芟喾鱿鄶y，白頭到老。因為天長日久的婚姻生活總在油鹽醬醋的樸素中。觸碰的也是鍋碗瓢盆的交響，那里有那么多的奢想和華夢。

博·赫拉巴爾和妻子艾麗什卡，為這樣的婚姻樹立了一個典范，聽說他們結(jié)婚時的儀式，如他們以后的婚姻生活一樣樸素。正是這種樸素，使他們夫妻的感情還總是保持著一種新鮮。當然，那不是玫瑰花帶露的新鮮，而是濺在圍裙上煙油的新鮮。

譽滿世界的博·赫拉巴爾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這種新鮮對他們意義。一次，他出門在外，寫信告訴艾麗什卡：沒有你我苦不堪言，不過這也好，此刻當你離我遠去時，我更知道，你是誰，你對我意味著什么。

網(wǎng)婚

有位熱愛網(wǎng)游的朋友一日問我，知道網(wǎng)上同居嗎?我大驚，囑他別亂說。朋友便笑我老土，說，都是虛擬的，玩玩而已。并且?guī)臀掖蜷_一家“第九城市”的同居網(wǎng)站，手把手地教我進去看風(fēng)景，這一看還真看出不少樂趣來。

好熱鬧的一個去處，網(wǎng)居的虛擬夫妻有十余萬，而且多是沒有夫妻生活經(jīng)驗的大學(xué)生。

應(yīng)該說，同居網(wǎng)站的設(shè)計是精美的，入住的手續(xù)也極便捷，無需真實姓名，虛擬一個別致的尼稱注冊進去，就能自由地尋找同居伙伴。這是件頗費周折的事，又是發(fā)帖子、貼照片宣傳推銷，又是留意掛在網(wǎng)上的單身動態(tài)，覺得如意時，就去大膽追求，或是聊天，或是郵信，確立聯(lián)系后，雙方盡可以根據(jù)自己的興趣愛好，商量著裝修一間新房，就能牽手同居了。往往是，同居者下班后要做的事，首先是找點空閑，抽點時間，跟隨鼠標，“常回家看看”。這太重要了，不勤著“回家”，同居的伙伴就可能抽身而去，成為另一個人的同居伙伴。

多么奇妙的生活啊!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虛擬的同居伴侶互相說著自己的經(jīng)歷，交流著各自的感受，情也綿綿。意也融融，說到情不能禁，意不能違時，息燈上床，哼哼唧唧就是一場云雨。

偷窺了一對網(wǎng)民的愛巢，感覺特有情調(diào)，滿屋子的卡通氛圍，浪漫而溫馨。新潮的家具，溫暖的地毯，懶洋洋的寵物貓，爬在電腦桌上，一只爪子很有經(jīng)驗地敲著鍵盤，使液晶的電腦屏幕上驀然竄出一只肥碩的老鼠……透過薄薄的窗紗，看得見室外的小花園里，桃紅柳綠，春意盎然，有蜜蜂飛來了，有蝴蝶飛來了，就在嬌艷明媚的花草間隱現(xiàn)著……看到這些，我只能會心地笑了。

而我知道，虛擬同居的伙伴，有了一段感情交往，你恩我愛的還要領(lǐng)了結(jié)婚證(自然也是虛擬的)，“合理合法”地走進了紅燭高照的洞房。

更有甚者，在虛擬的家庭里還生下了可愛的小寶寶。

教我偷窺人家網(wǎng)婚的朋友，看我笑了，知道我對此并不反感，便抖擻了精神，告訴我，他在網(wǎng)上也弄了一間屋子，牽手了一個同居伙伴。我知道他已成家了，而且知道他們夫妻非常恩愛，就有意要惡搞他一下了。

我說，色膽不小哇!

他說，是人都一樣。

我說，看我怎么給你家里說。

他說，正好引入競爭機制，叫老婆擔心點，對咱會更好一些。

再往下說，朋友就又告訴我，不只他在網(wǎng)上有同居伙伴，他的老婆也會有網(wǎng)上的同居伙伴，他們夫妻吃飯時，你一口茶，他一口湯，還不忘互相交流網(wǎng)上同居的經(jīng)驗和感受。

這太新鮮了，我一時有口不知再說什么。

過了些日子，再見朋友，問他的網(wǎng)婚進行得怎么樣?他笑了一下，說，離婚了，又找了一個新人，正度蜜月哩。

我取笑他，看把你美的，別傷了自個的身體。

話是這么說，卻不得不承認網(wǎng)婚的美好，身在其中，卻又完全可以不見面，保持了網(wǎng)絡(luò)的神秘感，無論對方的相貌如何，身高幾許，詳細家世，全都包裹在想像的空間里，由著自己去幻想了。而且更為主要的是，雙方互不承擔責(zé)任，也沒有做飯洗碗、擦地晾衣服等煩人的家務(wù)事，自由地來，自由地去，有心跳，也有刺激，可把現(xiàn)實中很多壓力和無奈釋放出來。

責(zé)任編輯孫俊志